姜清辞一夜未眠，父亲设宴款待陆今安，莫非是要提退婚之事。

陆今安对她并无儿女私情，可能还带有一丝厌恶，父亲开口提到退婚之事，他肯定一口答应，连个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陆今安退了婚，陛下赐婚的旨意她一个女子可驳不得。

到时，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非陆今安不嫁。

思来想去，到了四更，姜清辞才勉强睡着，第二日直接睡到辰正才起床打了个哈欠，主院大夫人和姜修成已用过早膳，姜婉宁与姜婉清早早就起来，去学堂练琴。

姜清辞擦牙清面后，才勉强睁开眼睛。

知书一边给她盘发一边唠叨道：“姑娘今日起晚了，今后可要早一些，外面那些人整日盯着清辞苑，就等着嚼小姐舌根呢。”

姜清辞从前生活得谨慎，生怕出一点差错，给人落下口舌，可有些话听听就罢了，就怕自己当真了。

眼下黑眼圈浓重，知书盖了好几层脂粉才勉强盖住。

姜修成今早就遣人去质府，邀陆今安赴约。

姜清辞拿起那身素色的衣裳，又放下，转而拿了一件翡翠双碟烟罗裳，姜清辞记得那日陆今安穿的青衫，如此搭配，看起来也算是郎才女貌，总比一眼望去，两人不相识要好。

夜晚，府上支起灯笼，厨房忙上忙下，

为表诚意，姜清辞提前到府前候着。

她都已经口口声声说钟意陆今安，自然要做出些样子给别人看。

夜风呼啸，飞檐下的灯笼摇曳，姜清辞在风中站了许久，也不见马车来，昨夜睡少了，困得厉害，姜清辞就靠在廊柱上打盹儿。

再睁眼时，视线模糊，恍惚间见一人身姿欣长，着一席鸦青色杭绸刻丝锦袍，手提漆酒具盒，朝她走来。

等走得近了，姜清辞才看清，不禁屏住呼吸，那日陆今安淋了一身马雪，浑身邋遢，也看得出面庞清秀，俊美非常，今日明显打扮过，更是惊为天人。

她为贪色下嫁质府，倒也说得通。

姜清辞仔细打量着他的眉眼，不禁凑近了些：“陆公子今日不太一样。”

陆今安表情僵硬，木若呆鸡，缓缓别过眼：“还请姜姑娘自重。”

不就是凑近了些，又不会对他做甚，若是真的成婚，这样的性格也不至于太无聊，至少平时可以逗一逗。

姜清辞往后退了几步，端正身形，面色平静道：“这样可以了吧。”

约莫两丈的距离，陆今安一言不发，只是颔首点了点头。

“陆公子，随我来吧。”

陆今安见姜清辞背过身，她的步子不紧不慢，似乎在等他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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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穿一席翡色长裙，长发过腰，头发尾端用一根青绳束起，步态轻盈优雅，裙摆飘逸，随着步子舞动，仿若微风拂水，在她脚跟掀起一层一层涟漪，侧头时，一半的脸隐匿在灯火阑珊中。

确认陆今安跟上来后，姜清辞领着她去了池边：“陆公子，厨房尚未做好饭菜，咱们先在此处赏赏月。”

明月高挂，不染纤尘，皎洁温柔，清辉洒满池塘，水波映出迷离的月光，

姜清辞打破寂静：“今日我父亲寻你过来，是为了退婚。”

陆今安似乎早就了到了这件事，只是平静道：“姜姑娘是要我同意姜将军吗?”

姜清辞摇摇头：“不，我要陆公子不同意。”

陆今安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月光照进去，仿佛湖面掀起一层涟漪，可后面那句话却让那点涟漪渐渐消散。

“若是成婚，我分陆公子嫁妆一半。”

陆今安沉眸，姜清辞看不清他表情，也猜不透他心底怎么想，质府日子贫苦，她以钱财为诱，陆今安不知会不会动心，可只见他说了句“恕难从命”，就转身离开。

姜清辞叫住他，见陆今日安停下，打了一张苦情牌：“实不相瞒，陆公子，若是你退婚了，我就得嫁给青州胡家的傻儿子，听闻他性暴戾，不知道我会不会死在他手里。”

这些都是她胡编乱造的，什么青州胡家的傻儿子，实际上并没有这个人，张口就来的谎话罢了。

陆今安听完她这番话，头也不回，姜清辞收回快要掉下来的眼泪，随陆今安从东阶而上，进入中堂。

姜修成坐在中间，并未抬头，孟氏却已迎了上来，对着陆今安嘘寒问暖，热切得过分。

孟氏视线落在陆今安右手拎的盒子上：“这可是送的礼。”

陆今安陡然望向姜清辞，说得有些结巴：“这是送给姜姑娘的……桃花酥。”

桃花酥？陆今安竟然还记着，看漆酒具盒的样式，还是李家酒楼的。

众人落座，却无人动筷，姜修成面色晦暗，半天只说了一句话：“动筷吧。”

孟氏笑吟吟地起身：“夫君，这酒还没上，我去催一催厨房。”

孟氏走出去，来到厨房，此时还有些菜没上，下人尚在忙活，侍女准备好酒还有杯子，正往中堂来，孟氏先一步接过来，叫婢女退下，先是端到一侧的厢房，从袖里掏出一瓶药。

她可不能让姜清辞同陆今安退了婚。

片刻后，才从厢房出来，把酒端到中堂，她先给姜修成斟了一杯酒，然后才吩咐婢女给姜清辞和陆今安倒酒。

见姜修成与孟氏都喝了那杯酒，姜清辞才一饮而下。孟氏若是在酒里下药毒害她，也不至于牵连姜修成与她自己，干出同归于尽的愚蠢事。

姜修成喝完一杯酒，脸上带着醉意：“陆今安，今日本将军寻你来，是要退了你同清辞的婚事。”

开口就是绝杀，孟氏与姜清辞不约而同心里咯噔一下。

未等陆今安开口，姜清辞掐了一下大腿，眼泪刷地一下就落下来：“父亲，我心悦于陆公子，心中再无他人，若嫁与他人，女儿也就不活了。”

这出戏演出来，就连孟氏都一愣，原以为姜清辞聪明得很，为攀附太子入皇室，会无所不用其极，没想到姜清辞竟然心悦质子陆今安。

“陆公子清风霁月，一表人才，那日得陆公子相救，感激不尽，愿以身相许。”

姜清辞不了解情爱，昔日对方时序的示好也只是动容，从未真心爱过一人，这些生死相随的话也只是听说书先生讲过，坊间常谈白蛇娘子与许仙的故事，她便稀里糊涂地全给套上去。

说完这些情深意切的话，姜清辞学着话本里的主角转头望向陆今安，清冷的眸子里浮动着柔和的波光，含情凝睇，媚眼如丝。

不知是不是因为不胜酒力，陆今安蓦然红了耳根。

姜修成咳嗽了一声：“为父是在问陆今安，并未问你，不知陆公子听清楚方才的话没？”

陆今安低头思酌，过了半晌，温和道：“在西荆，婚姻之事讲求的是两情相悦，姜姑娘……心悦于我，自当是感激不尽，但是还请姜姑娘多加思量，若是之后还是愿意，陆某也不怕驳了将军府的退婚之意。”

陆今安说得掷地有声，仿佛真的想求娶她。

姜清辞还怕他不同意自己的提议呢，表面上是个正人君子，原来也会被钱财所惑。

姜修成拍着桌子大笑：“好好好，除了那个司明远，也只有你敢如此跟本将军说话了，来，再给他倒一杯酒。”

姜修成话锋一转，叫奴婢给陆今安倒酒，突然发难，问了些有关带兵的问题，从古谈到今，论各大将军和史上出名的战役，陆今安都答得上来，还能提出自己的见解。

一直到卯时都还不尽兴，孟氏吩咐下人准备一间厢房，留陆今安在府上休息，明早再回去。

姜清辞不敢离开，生怕姜修成又提退婚之事，她来不及反应，可酒劲上头，姜清辞昏昏欲睡，一头栽在了地上，丫鬟过来搀扶，拉着她离开。

姜清辞踉跄着步伐，嘴里嘟囔着：“我不走……还得留住我的夫婿。”

孟氏先是看姜清辞进了东厢房，等陆今安酒醉之后，又吩咐底下的亲信扶着陆今安进去，她没在酒里下药，反而是将合欢散容在水里面，沿着杯壁涂了一圈。

春宵一刻值千金，等第二日生米煮成熟饭，陆今安与姜清辞的婚事板上钉钉，太子哪会要失了贞洁的女人。

等再睁开眼，姜清辞浑身热得厉害，直接将她热醒，迷迷糊糊间，她看见陆今安睡在她身旁，烛光勾勒出轮廓清晰的侧脸。

这个时候她应该躺在清辞苑，而不是这间陌生的屋子，大概是梦吧。

姜清辞直起身，仔细地看着这幅好看的皮囊，忍不住诱惑，伸手去探他的脸庞，纤长白皙的手划过他的侧脸，遂向下，探向他的喉结，滚烫无比。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抓住她的腕，陆今安直起身，一时间凑地极近。

合欢散发挥药效，姜清辞看着他的眉眼，扫过他笔尖的痣，再到鲜血欲滴的嘴唇，失了神。

这就是个梦，亲了又如何，姜清辞凑近了些。

陆今安已是清醒了半分，见姜清辞双唇微启，脖颈白皙，眼眸生了魅色，双颊染上红晕，因为出了太多汗，发丝贴在锁骨上，一眼望去风情万种。

陆今安心跳得厉害，可她步步紧逼，他身子往后倾，最后背靠在榻上，胸脯上下起伏不定。

姜清辞伏在他身上，就咫尺的距离，手不安分得往胸脯下滑，突然抚到硬硬的东西，四处戳着，数了数，约莫有六块，停下呵呵笑道：“陆公子身材可真不错。”

眼看即将到达要害之处，陆今安直接将姜清辞推开。

姜清辞眯着眼睛，陆今安怎么在梦里还是这幅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摸也摸不得，于是抓上他的肩，狠狠地在他脖颈上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