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然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一件衣服都没穿。

他抬手揉着眼睛，感觉都睡出了三四五眼皮。因为太久不睡觉了，忽然睡也睡不了很久，醒的时候眼睛还有点难受。

大帅哥眯着眼，随意把手往右边一搭，就陷进了一片柔软的被子。

迟然：“.........嗯？”

成祈不在床上，应该是已经醒了。但他手机还和自己的一起放在床头，估计没出门。

“成祈，你去哪了。”

他含着困意喊了几声，摁开手机，时间已经快中午了。想起个床就伸手随意的弄了几下头发，结果变的更乱了。

成祈应该是有事吧？大早上的........不，大中午的，他能去干吗？

房间里窗帘没有被拉开，稀稀落落的晨光想从灰色窗帘穿过来，却没办法得逞。好不容易落进来的几缕碎光翻腾着小光斑，整个房间都透着温暖安谧的意思。

昨天晚上具体到了几点迟然记不太清了，因为没看表，但更多可能是因为没来得及看表，激动之余也根本没心情。

反正周日嘛。折腾到几点都是可以的。

迟然身体后仰，撑着双臂在床上晃了几下，感觉全身一阵舒服。

“啊......”

赤裸裸躺在床上的某人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不那么单纯的想法。他仔细听听，门口没有什么脚步声，成祈应该不在浴室里也不在门口，就猛地一个滑动钻回了被窝。

“.........”

他闭眼感受着这种幸福。

房间里全是两个人的味道，被子也是。还有淡淡的柠檬香。

等他终于感受够了这种幸福之后，穿好衣服下床，才发现昨晚瞎翻腾的痕迹全被收拾干净了。他脑海里不知为何忽然浮现何姨忙碌的身影，脑子转了几圈，线丝儿烧到脸上，倏地发红。

“呃......这都什么跟什么。”

迟然猛地甩甩头，却意外的看见了床头柜上的一个小相框。昨晚灯开的很暗，他一上头眼里又只有成祈，就自动忽略了这个小物件。走近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那个自己画的小包子。

成祈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印出来了，并且还摆在了床头。

迟然站在原地，仔细的看着。照片本身就是不知道哪一年用像素不怎么高的相机拍出来的，又经过打印机放大，所以有些失真。虽然被一层一层的保护着，边边角角的笔触还是已经有些模糊了，最下面像落款一样的包子两个字，远看还真像两个刚出炉的小包子。

他还是站在原地，沉默。

那些荒芜的年岁里，他其实想过放弃。因为他不确定这个小包子到底还记不记得他，还想不想找到他，还......会不会保护他，喜欢他。又如果就算找到了，还剩下多少意义。

他会不会和他一样执着，会不会早就有了新的生活、新的圈子，然后把这个年华里像星火一样短暂擦过人间的人忘记，不再那么在意他们的交集。

这些问题都是迟然想过的。

虽然说出来会很像一个多愁善感的小女生，可他确实想过，因为他很在意那些事，也很在意这个人。但其实到最后他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答案，或者可以说问题太多了，他根本想不过来。

所以他干脆闷着头往前，一路走一路找。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个人一直都没想过放弃。

“哎，”迟然笑叹口气，“这执念也太深了吧......”

大早上的，不适合太感动。迟然笑着嘀咕了一句，心里满满的。本来觉得昨天晚上，不，今天凌晨那一波，是今天第一波震撼，也应该是今天最后一波。

但没想到，刚睡醒就又被震撼了一次。

他刚想放下相框下楼找成祈，相框背面忽然掉出一张小纸条，迟然伸手接住。

上面写着简单的几行字，纸面很白很干净，一看就是不久之前刚放进去的。

黑色钢笔的墨迹出奇的熟悉，字字隽永：

迟大帅哥欠成祈一车柠檬糖。

从今天开始，以后都有效。

随时兑现。

落款：迟然。

..........

迟然站在原地笑了一声，鼻腔有点酸。

他简单洗了个漱，就直接跑下楼去找成祈。刚走到楼梯转角，就听见一楼有隐隐约约嘈杂的声音，还有点金属碰撞地声音。

“..........我靠，不会是成祈爸妈回来了吧？”

完了。他爸妈要是接受不了怎么办啊？

迟然脑海里忽然有个雷劈下来，直通五脏六腑，蹦出这个想法来之后就忽然整个人都慌了。他没直接下楼，而是躲在转角那个地方，探头看了看。

一楼中央的沙发空无一人，也看不到什么其他人进来的痕迹。

“......难道是何姨？”

迟然下意识紧张，还是那种干了坏事被家长抓住的紧张。毕竟上次是假的，这次他是真和成祈干了点什么，甚至还睡一起了，如果要见家长什么的，有点紧张也是情有可原的。

“......成祈？”

他试探着喊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迟然眼一闭心一横就直接下了楼。

他趿着拖鞋缓慢下楼，一阶一阶往下走。看着厨房里晃动的人影，本来以为是何姨来做饭，结果却发现那个人一点也不矮，系着围裙的身影明显看得出高挑。

迟然越走越觉得奇怪，越走越不想动。

他站在楼梯上，安静地看着。

这一瞬间的场景在他脑海里很深刻，早就深深扎根了十二年。那一年的某一个日光和煦的早晨，少年迟然也是这样站在楼梯上，安静地看着一个陌生人在厨房里忙碌来，忙碌去。

他站在楼梯上看了很久，直到头有点疼，也记不起那个新来的阿姨是怎么回事。

记忆里，缺少的那几块被慢慢找到，然后拼起来，变成一幅最美好的画卷。画上画的，就是一些孤独又漫长的时光。

有那么一恍，他以为这是自己家。

迟然一阶一阶往下走，等到走下楼梯，他喊了一声成祈。厨房里的身影晃了一下，然后快速转过身。

“你醒了？”

成祈放下手里的东西，解下围裙，走到迟然身边，偏头吻住了他。

“唔........”迟然含混不清道：“怎么不说一声就亲。”

“早上没在你身边陪着，怕你醒了不安心。”成祈说，“所以这个就当做早安吻。”

“....嗯。”

迟然垂着头，嗅他身上的烟火气。

刚才谁说大早上不能太感动来着？是谁说那是今天最后一波来着？

说的简直是屁话。

他忽然想在成祈面前翘翘尾巴，于是就翘了下。

迟然问：“你做的什么？”

成祈说：“粥，蛋饼，还有你喜欢的小鸡腿。”

迟然又问：“不好吃怎么办？”

“不好吃.......”成祈看起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就订外卖吧。”

迟然抱着他笑了几声，撒开之后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猛地跳到了他身上。

“蠢，”迟然在成祈耳边低声说，“你应该说不好吃就吃你。”

成祈和他身上粘着的小考拉迟然一起走到厨房的时候，小考拉终究还是敌不过香喷喷的早餐，不争气地流下了一滴泪水。

有些东西真就不能想，脑子太好用了也容易控制不住，反正就是想哭。

“怎么了？”

成祈关切的问。

“没事儿，就是想起来我以前也有这么一次。”迟然趴在他肩上，慢慢说：“就我妈走的那天，没和我告别，我下楼的时候也是这样。有个我不认识的阿姨在厨房里忙来忙去，我看了好久都认不出她是谁。”

“对不起。”成祈抱着他，沉声说：“我不该不告诉你。我以后会让你一睡醒就看得到我......”

“不是的。”迟然打断了他，呼噜了几下他头发，说：“别对不起，我还是分得清过去和现实的。其实我就是挺感动，也没别的.......”

“不过，”迟然狡黠地问，“你怎么会做饭了？”

“因为你胃不好，必须吃早饭。”

成祈平静的回答，反而惹得肩膀上的人不太平了。

“是吗。”

迟然吸吸鼻子，说：“谢谢你，成祈。我是在做梦吧？”

“不是。”成祈扭头把他嘴唇咬住，狠狠咬了一口。迟然被咬的闷哼了一声，随即又被他温柔的覆上双唇。

他低声道：“我还什么都没干就把你弄哭了，那我这么亏上哪哭去......”

迟然笑着抵了他额头。

他们坐在一起吃这个迟来的早餐。成祈依旧戴着细黑框眼镜，迟然依旧盘着腿尝来尝去。

迟然尝了一大圈之后肯定地说：“手艺不错，好吃。”

成祈笑了一声：“以后有时间就做给你吃。”

迟然刚想垮脸表示起不来，就听见成祈说：“不吃也得吃。以后我叫你起床。”

“哦，知道了。男朋友好凶啊。”

成祈瞥了他一眼，侧头亲了亲迟然鼓囊囊的腮帮子。

迟然嚼着嘴里的小鸡腿肉，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看到过的那本《美味食谱进阶大全》，还有那个被一个吻掠过的问题。

一定不好做吧。

这么好吃，你偷偷做了多少次？

眼前焦糊美味的早餐冒着热气，窗外和煦的暖阳里有喜鹊飞过，你戴着眼镜也看得到的黑眼圈。

我好像知道你有多喜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