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迟然就过上了别的小孩子最羡慕的生活——他有许许多多好玩的玩具和零花钱，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很简单。但在小孩子眼里最值得羡慕的其实是，没有父母管。

真是惹人羡慕。

小学的时候，他身边有很多很多人。因为他有很多玩具，就有很多朋友。

迟然习惯了分享，他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总会有人应声而来，这样他就一直不会是一个人，做什么都有人陪着。所以他每年都要出去玩好多次，和狐朋狗友们，和刚认识不久的小朋友们。

但是每次人群散尽之后，他都会想到一个人。

随着骨骼生长，逐渐地，他不再喜欢这些无谓的热闹，因为每次热闹过后总是更加猛烈袭来的空虚感，他不想把自己卷进死循环。

所以这些十开头的前半段，他几乎都是一个人度过的。这种状态下时间久了就会形成一种状态和习惯，那就是静态。

比如：他不喜欢跑步，太累了。

但总有例外。

四五岁的时候，他经常跟着一个人跑来跑去，在幼儿园里，在街头巷尾，迟然最喜欢跟在他后面，屁颠屁颠的叫“哥哥。”

那是他第一次认识这个人，这个......脸长得像包子的人。

有一次小迟然因为长得太清秀，被一帮七八岁的小学生欺负。

四岁的迟然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傻傻的看着这几个大哥哥向自己靠近。每次的这个时候，小包子哥哥总会及时赶到，并且凶巴巴的撸起袖子，冲着那几个大哥哥挥着小拳头。

“你们都给我走开！”

记忆里的小包子挺凶的，但迟然不怕他。

第一次小迟然被那些孩子打了几下的时候，委屈的哭了，但哭的没有声音，他只是坐在原地眨眨眼睛，就落了泪。

看见小包子往自己身边走的时候，他奶声奶气的问。

“小包子，为什么那几个哥哥要打我？”

这个从天而降的“哥哥”走到他身边，一把把他从地上捞起来，皱着眉，拍拍他身上的土说：“他们不是你的哥哥。”

他又顿了顿，“你叫谁小包子？”

小迟然眨眨眼，看着面前这个人的包子脸，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他看着这个小包子给自己身上拍灰，他伸了胳膊，甜甜的说：

“你。你才是哥哥。”

“......”

那一年，被“摁头为哥”的小孩儿只是动动嘴，没拒绝。

想到这，迟然下意识想伸胳膊。他往椅背上靠，轻笑一声摸了摸下巴。

小包子从小就很有责任感，他觉得既然当了人家哥，就不能白当。毕竟哥不是白叫的，他也是第一次当人家哥，说实话还蛮激动的。

所以从那以后，迟然每次被欺负，这人都在身边挥小拳头。

“你是什么东西？”一个看起来很壮的领头小学生冲小包子和迟然走近。

“...你又是什么东西？”小包子强装镇定地回答。

结果就是，这群刚上小学的小学生把两个五六岁的孩子打的鼻青脸肿，但他们的脸上同样也不好看。

小包子被打到摔在地上，但依然会再次撑着地爬起来。

这样一遍一遍的打，一遍一遍的爬。

他都始终站在小迟然前面。

渐渐地，时间一晃就是六年。整个小学，所有人都知道了他身边有这么一个凶巴巴的小包子，也就没有人再欺负他了。

小迟然六岁的时候，从小学和小包子一起放学，约好各自回家放下书包，就出来玩。结果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看见小包子出现在他家的弄堂下。

他有点害怕，但不知道害怕什么。

后来长大了他才知道，他害怕他离开，害怕他走，害怕他就这么不见了。

迟然敛了眼睛，看着桌上的小闹钟继续思考着。

当时的他掐着手里的两个棒棒糖，立马往小包子家的方向跑。跑到门口的时候，他却看见小包子他爸正在打他的野生哥哥。

不要....不要打了........

小迟然很慌乱，他看见小包子抬头看他，眼神里是难过。但看到他跑来之后，明显的闪过一丝惊喜。他想，他也要像哥哥救他那样救哥哥。

但小迟然不是很勇敢，他也知道打不过这个怪叔叔。

“你整天就知道玩！都要上二年级了还和那个小孩整天玩在一起，他没爸没妈的没人管，你也不知道学习吗？”

小包子的爸爸对他期望很高，也就要求很高。他边打边说：“以后不许和他混在一起！”

藏在墙后边的迟然一愣怔。

谁没爸没妈，我么？

“他不是...我不！”

“你敢！”父亲生气了，像是不解恨似的，进屋去拿别的东西来打他。

迟然趁他进屋拿东西的时候，迅速跑到他哥身边。

他看着迟然没说话，含着泪花的眼神里带着笑。

迟然拉起他的手就跑。

身后是小包子父亲的怒骂声，邻居的劝和声，吵吵闹闹的，两个小孩子越跑越远。

奔跑在弄堂巷尾的小迟然并不勇敢，但这一次他比任何人都有勇气。他不知道别的，却知道这只手必须握紧。

跑到很远的地方之后，两个人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喏，小包子，给你的。”

他手里拿着两个棒棒糖，一个柠檬味，一个葡萄味。小迟然伸出的手停在空中，手里抓着的是葡萄味的糖。他想了想，把糖换成了自己最喜欢吃的柠檬味，又重新伸出了手。

小包子看见了他的动作。

“这个...是我最喜欢的柠檬味。”

他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接过了他手里的柠檬糖。

......

他看着迟然熟练地剥开糖纸，把糖放到嘴里咬着，并不意外，因为这小孩每天都要吃点糖，单纯的特别喜欢。

他把柠檬糖放进衣兜里，装好。

“小包子，你怎么不吃？”

“...你吃吧。”

他说。

“哦....你是不是不喜欢啊？”

小包子垂着头，没说话。

记得了，原来他的哥哥不喜欢糖。

小包子皱着眉，他听过爸爸妈妈说，迟然的妈妈想带他走。

迟然看着哥哥皱着的眉头，他伸手帮他抚平了。

哥哥还是这样好看....

“去玩吧？”他说。

“嗯！”

小迟然笑起来，拉住小包子的手，两个人往巷子里跑，呼呼带风。

被他拉着跑的小包子拍拍口袋，里面静静躺着一颗柠檬糖。

记得了，原来他的弟弟喜欢柠檬糖。

那一年他们六岁，他送了他一颗糖，柠檬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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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迟然大半年，总是像个哥哥一样照顾小迟然。没办法，谁让他被摁头为哥了呢。

小时候的两人形影不离，就像一对双胞胎一样，时时刻刻黏在一起，野生的哥也快变成了亲生的，毕竟貌似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但那时候两个孩子之间的友情，一旦有一方离开了，就无法再维系，倒不是感情的原因，而是因为两个人根本没有联络设备，也不知道该留下对方的信息。只是单纯的以为，就算分别也还会再见。

人海那么大，那时候的他们却不知道。

后来长大了，意识到这个“哥哥”可能再也见不到了，他只觉得心里很堵。

那年他们六年级，那天好像是个夏末傍晚，下着小雨。巷子里桔黄色的灯火通明，一栋一栋弄堂飘着菜香，他们刚刚约好一起去市一中初中部。迟然刚到家，还没上楼，就看见了拎着行李下楼的妈妈，再也没来得及上那栋小楼。

分开的那天太匆忙，他没意识到应该早点留下联系方式。

.........

迟然撑着头，他看着窗外光影间茂密的树影，叹了口气。

这些年，他在心里想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哥.....

你还好吗？

这一章讲一下他们小时候的纠葛，下一章讲小迟然童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