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子衿一步步踏上沿着山坡蜿蜒而上的青石板台阶，虽然他知道脚下的台阶其实埋的全是白骨。

“小师弟，在想什么呢，快快回来拜见师尊。”大师姐银铃般的笑声从上方鬼气森森的山门中传来。

“是，大师姐。”

齐子衿不再停留，匆匆赶路，来到山门，把内门弟子的玉牌递给守门的外门师弟。守门人恭敬行礼，小心翼翼接过玉牌，查验后还给齐子衿。

“师兄，这是你的玉牌。”

齐子衿收过玉牌，貌似不经意地问：“我走的这几天，宗门可有事发生？”

守门的弟子挠挠头，想了想道：“好像没什么事，对了，要说有事，马上就是收徒大典了。师兄已经是筑基境界，也可以收徒了吧？”

“我修为尚浅，暂时不考虑收弟子。”齐子衿说着，震袖走过山门。

齐子衿本来打算回来之后先去探查一番，但大师姐已经在他上山时就喊他来拜见师尊，他只能先到师尊所在的启承殿。

把脑海中满满的杂乱无章的思绪都抛开，齐子衿如往常一样踏进殿门。作出以往的尊敬中带着三分亲近的表情，行礼道：“参见师尊，参见大师姐。”

大师姐见到他，明媚的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毫不掩饰亲近，细细地打量着他。

“子衿怎么瘦了。”

这本是姐姐关心弟弟，展示亲情的美好画面，但看在齐子衿眼里却叹了一口气。

师姐果然还是那副鬼气森森的白骨模样，笑的时候脸上的骨头擦擦作响，边关心他还边从身上钻出几个哀嚎的怨魂，凑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像是要从他身上盯处一丁点不一样的变化。

“我下山才几天啊，师姐……”齐子衿无视眼前的怨魂，嘿嘿地笑着：“再说了，我下山去，魏师姐请我吃了许多灵菜灵果，我都觉得我胖了。”

大师姐噗嗤一笑，道：“你这个小馋虫，灵果好吃吗？”

“自然是好吃的，下次我带给师姐师尊尝尝。”齐子衿笑着说。

“算了，算了。你别去打你魏师姐的秋风了，每年灵果都会送上山一部分，到时候你吃个够。”

灵眼中的怨魂察觉不到什么异常，不甘又愤恨地妄图扑过来啃食。齐子衿身体紧绷，宽松袖子下的指尖随时准备发动符咒。但下一秒就看见，冤魂惨嚎着被拉回白骨之中。

看来他这个师姐还不准备吃他。齐子衿惴惴不安的心暂时放进肚子里，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一点下来。

“话说回来，你下山去招新人，怎么不见人呢？”师姐又问道。

“我觉得他们都不够资格。”齐子衿理直气壮地说，符合自己内门弟子骄纵的人设。

“什么不够资格，你别老是拿自己去对比别人。”大师姐没好气地道。“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好了好了。”坐在上位的师尊开口和稀泥。“子衿回来就好，反正也招了那么多人，今年就这样算了吧。”

然后，这位实际上青面獠牙，威压恐怖的妖魔招招手：“子衿，过来为师看看你境界稳固得如何了。”

齐子衿身体怵然绷紧，他进来后之所以一直和大师姐说话，一个是平日大师姐和他关系确实亲近，另一个原因便是不敢去看比白骨师姐不知恐怖多少倍的大妖魔。

初开灵眼时，仅仅一瞥，大妖魔就差点发现他。齐子衿不敢拖大，关闭灵眼，故作镇定走上前。

老者干枯的手掌从阴影中伸出来，轻轻放在齐子衿头上。

齐子衿忍不住闭上双眼，嘴唇发干，只觉得身体一阵阵发冷。短短几秒钟，脑海里已经想出了自己几百种恐怖的死法，甚至有点后悔回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干枯的手掌终于收回阴影中。齐子衿睁开眼，恍惚间觉得自己死去活来了一遍。

“进境尚可。”干哑的声音说道，手中浮尘甩出一个玉瓶。“这瓶大还丹拿去，服下后勤加修炼，筑基中期不是问题。”

“是，师尊。”齐子衿收下丹药，恭敬地说：“那弟子先行告退，抓紧时间修炼去。”

“去吧，明日记得参加招新大典。”室内昏沉的光照在老道干瘦的脸上，他颔首应允，看着齐子衿恭敬退出的背影。

直到室内齐子衿残存的人气消失无踪后，老道才深吸一口气，眼中现出满满的贪念，叹息道：“还是不够火候啊。”

大师姐咯咯直笑：“我去和小师弟双修，保证让他修为涨的快。”

老道不应，眼睛一闭，室内本就昏沉的灯光彻底暗下去，只听到黑暗中有什么悉悉索索地爬来爬去。

大师姐不笑了，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齐子衿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关上门，长长呼出一口气。他赌对了，师姐师尊现在还不准备对他出手。

只是以今天的试探看来，他们对他已经是有所防备。

明日的招新大典，所有筑基以上的内门弟子都会去，这是一个看清楚妖魔本体的好机会。今晚，他就把云焓带进来，让云焓趁着招新大典的时候去偷控制宗门大阵的阵眼。

打定主意，齐子衿等到天一黑，就偷偷摸摸前往后山。

后山有一处阵法的漏洞，齐子衿多年前就已经禀告师尊。本来齐子衿以为这出漏洞早已经修好，还要费些功夫，哪知道过来一看，漏洞还在那里。

“不知道是那些妖魔没本事修，还是懒得修。”齐子衿叹气，将弟子玉牌拿在手上激发出一道光芒包裹住自己，然后走出后山。

此时，天已黑，山上树影重重，漆黑一片，根本看不到人影。齐子衿从乾坤袖中摸出一个折好的纸鹤，输入灵力。

纸鹤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荧光，摇摇晃晃飞进山中不见。

没过一会儿，穿着一身不起眼灰衣的云焓就从山里走到齐子衿面前。

“给。”云焓小心翼翼双手拢着纸鹤，递给齐子衿，仿佛这是一个珍贵又易碎的东西。

齐子衿不禁笑起来；“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收起来吧。”

云焓站在原地，依旧捧着纸鹤。“真的吗？”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纸鹤，寻常之物而已，齐子衿纳闷问道：“你很喜欢纸鹤吗？”

“嗯，在发光……”云焓把纸鹤拢到身前，专注地看着那点微弱的荧光。

黑夜中微弱的荧光映照在两个人身上，模糊柔和的光芒让云焓锋利的轮廓带上了一丝孩子气。

“我小的时候也很喜欢发着光的纸鹤，我把它放在房间里当萤火虫……”齐子衿喃喃，快乐、短暂、无拘无束的童年在他心中闪烁着回忆。

齐子衿想到什么，在乾坤秀里面找啊找，终于找到一个颇旧的黑色储物袋。

“这是我小时候用过的储物袋，虽然装的不多，但质量还可以，你拿去把纸鹤放在里面吧。”

云焓的目光从纸鹤移到齐子衿身上，看到微笑的少年在黑暗中好像也发着光一样，他茫然道：“纸鹤送给我，储物袋也送给我吗？”

“嗯，拿着吧。”齐子衿摸了摸鼻子，忽然又有些担心少年看不上，毕竟云焓也是昆仑的高徒。“要是你不要……”

“我要！”云焓打断齐子衿话，着急地看着他，好像害怕他真的会把送出去的东西又收回。

齐子衿情不自禁笑起来，把储物袋放在云焓手心里。

等云焓收拾好后，齐子衿望向前山，打起精神道：“走吧，我带你进飞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