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佑家里的花销太大，妈妈的医药费，自己的书费，弟弟上学的费用，哪一笔开支都无法省去，好赌的爸还时不时从家里拿点东西出去变卖，盛佑那点微薄的兼职费总是杯水车薪。

作者在创造这个人物的时候给他添加了许多苦难，好让他被拉着下陷更理所应当。恶俗古早的剧本，摧毁一个人往往是从身体开始侵蚀灵魂，清冷白山茶被迫成为恶俗play的主角供人取乐。

傅砚舟已经基本确认云右和盛佑之间有着重要联系，再明显不过的提示，傅砚舟私心里不想盛佑走向那个结局，哪怕有一点可能是他的右右，他暂时都要保护他。

盛佑母亲的医药费估计已经欠了一个多月了，再不能交上医生也爱莫能助。

想要避开下一个剧情节点就必须快速变现，九十年代正是时代红利期，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于是傅砚舟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打算小小创业。

这个年代大家普遍十七八就出来工作了，因此傅砚舟周末的时候骑着自行车到处找工作也没人觉得奇怪。

除开管理公司的技能，傅砚舟最拿手的还是技术层面的东西。他把自行车轮胎都骑的发热了，最终在县城的数码商城里找到一家BB机店。

傅砚舟记性好，代码本记的快，翻看了几分钟就能在顾客提问时准确回答出几个数字代表的意思，因此他很顺利地拿到了工作机会。

在技术匮乏的年代一台BB机可以卖到两千多，很多人以拥有一台BB机为荣，生意人兜里装着大哥大，皮带上挂着BB机，走出去倍有面。

干了半个月，傅砚舟凭借自己的技术成为店里修理BB机的一把好手。他打算开一个BB机修理店，收些二手BB机修好之后转卖。或者直接找到源头供货商去另外一个地方开店，BB机大概能卖到2000年，这几年都是红利期。

傅砚舟修理一台点阵数显障碍的摩托罗拉BB机时肩膀忽然被拍了下，他抬头就对上老板那张油光满面的脸。

“小陆啊，好好干，工资给你涨到一千块，干的好，奖金也少不了。”

傅砚舟知道这是在留他，一千块在人均月薪三百的九十年代已经很可观了。

可远不够的。

因此他只应了声。

傅砚舟手头上已经攒了七百多块钱，可以给盛佑应付一下医药费。下午五点他关了店就想去看看盛佑，结果骑着自行车刚拐进小鹿巷就看到张芸拿着把竹丝扫帚站在巷口。

傅砚舟暗道不妙，正打算从另一边去盛佑那里时张芸已经注意到他：“陆云舟你死哪儿去了？课也不去上，死孩子把车骑去哪儿了？”

张芸平时挺讲道理的一个女人发火的时候还挺厉害，傅砚舟这段时间没少逃课，被原主他妈知道也是迟早的事。

张芸重视教育，平时最痛恨的就是逃课，一堂课四十分钟，哪怕坐着发呆也要给它上完，上完了哪怕考试考个鸭蛋她也认。

就是不能态度不端正，用她的话讲，做事情态度不端正，这辈子完蛋。

原主他妈还真会打他，打就打了，最起码现在不能打他。傅砚舟当机立断，像个真正的刺头一样把自行车蹬的飞快，沿途遭到几句行人的骂，傅砚舟也不敢减多少速，活了三十几年也没几次像今天那样惊心动魄，盛佑快到关键节点了，今天他是非要豁出了老命去。

张芸拿着扫把在后面不停追赶，傅砚舟抄小道去了盛佑家里，见张芸还没到直接翻墙进去了。

院里安安静静的，傅砚舟叫了盛佑的名字没人答应，看了下时间又想到他可能是去了医院，因此从窗口跳出去，又打算骑车去医院。

脚一落地，傅砚舟转过脸就和小道尽头的原主他妈四目相对，安静两秒后，傅砚舟骑上那辆自行车往医院去了。

“陆云舟你要死了，你还拿人东西，我今天非得拿你爸皮带抽死你。”

傅砚舟将那些骂全都抛到脑后，到医院的时候早已汗流浃背。傅砚舟根据剧透找到盛佑他妈住院的病房，309号床此刻却只躺着个干瘦的妇人。

“佑啊。”

床上的女人约莫四十，脸色蜡黄皱纹也多，整个人透出一股子病气。傅砚舟一进门她就睁开了眼睛，因为太瘦眼眶都有些凹陷，她看了看傅砚舟，见来人不是自己儿子又闭上了嘴。

“盛佑呢？”

那妇人不讲话，只用那双泛起浑浊的眼睛盯着他看。

“我是他同学，”傅砚舟抹了把额头的汗，“给他送学习资料的。”

“你说她儿子啊，”还是隔壁床的大姨健谈些，她一边削着苹果一边搭话，“她儿子中午还来过呢，给他妈喂好饭接了个电话就走了。”

大姨嚼着苹果：“刚才大夫催他们交医药费了，她儿子应该是筹钱去了。”

傅砚舟眼皮一跳，脑海中浮现一个最坏的念头。

他跑到这里最大的歌舞厅去抓人，看到盛佑穿着侍应生的小衬衫被一个中年男性掐出金鱼嘴按在椅子上死命灌酒的时候火气就上来了。

好杂乱的环境，背景音是富有年代感的老歌，里面是烟雾缭绕的，光晕在旋转。

可傅砚舟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盛佑，他太苍白了，泥潭里长出的一枝白山茶要被一只肮脏的手重新按到泥里去。

混混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一种，傅砚舟冲过去就把酒瓶砸了，清脆的声响脚周围嘈杂的声音都小下去。那中年男人正要叫，傅砚舟在他肚子上使劲踹了一脚，那人吃的一身雪白的肥膘，猛的吃了一记就向后仰去，傅砚舟趁乱抓住盛佑的手就往外跑。

盛佑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走了，回过神的保安在他们后面穷追不舍，傅砚舟连自行车都不要了，拉着盛佑在各个街巷中穿行。

泌出的汗水在交叠的掌心里潮湿，盛佑想到被踹翻在地的王老板隐隐感到了不安。

拐进无人处后盛佑先挣开了，他开始担忧起母亲的医药费，在歌舞厅卖酒虽然有时候会被揩油，但赚的多，这是他能找到的来钱最快的路子。

他本就被逼到了绝境，因此讲话便带了问责：“陆云舟，你干什么？”

“干什么，”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傅砚舟语气就烦，“明知故问是吧，去那种地方卖酒你想被人干吗？”

他讲话太难听了，甚至比歌舞厅里那些买酒的客人讲话还要难听。

这个年纪到底自尊心强了些，盛佑被他呛的缓了半天才讲出一句：“不关你事。”

傅砚舟没想到他反倒语出惊人，盯着他倔强的眼神看了两秒：“行啊，那就回去，看你会不会被玩死。”

毕竟还不确定是不是他的右右，傅砚舟也不惯着他，一把拽住他的腕子就往回走。

盛佑当然是不愿意的，他不明白陆云舟为什么要横插这一脚，他赖着不想走却被他拖着往前面去。

“我只是想赚钱而已，你又不知道我的处境，”盛佑本就已经走投无路，现在还要被陆云舟那样咄咄逼人，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他大声道，“你这样我没法卖酒了，回去的话不仅要赔钱，还要道歉。”

拉扯中勾到他被爆裂的酒瓶划伤处了，伤口处溢出几颗血珠，盛佑还死死抓着他的胳膊跟他理论，傅砚舟没忍住嘶了声，语气就更难听。

“你他妈还想回去啊？那什么地方你知道吗你就去，老变态专门搞你这种小男孩。”

盛佑反唇相讥：“你怎么这么了解，该不会你就是那个变态？以己度人才这样说。”

盛佑还击挺快的，他本就饱受各方压力，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危险的出路还要被一个见了没几次面的人疯狂数落教育，心里难免烦躁。

也许也有被灌了点酒的缘故，他本来胆子没那么大，水红色的唇上下翻飞却溢出点烈性的酒气，倒是挺伶牙俐齿。

傅砚舟很少威胁人，还是威胁这样一个小可怜：“那种地方干那个的还少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到时候被别人知道了怎么想你，还犟嘴，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这话还是起了作用，傅砚舟看着盛佑非常谨慎地看了看四周，黑色的瞳仁像机敏的小动物，见到没人才张了嘴小小松了口气，细白的牙，舌尖是湿润的水红色，仰着头微微喘气的时候像是禁忌。

傅砚舟顿了下就移开了视线，他从口袋里掏出自己所有的钱：“我这里还有七百，你先拿去用。”

一卷皱巴巴的钞票被塞到手心里，盛佑低下头，有零有整的，钞票卷成的纸筒里还卷着几个一毛硬币。

“我以后会帮助你的，那种地方别去了，别以为你是男的就没事了，好看的，照样容易被人盯上。”

这个傅砚舟倒不是危言耸听，九十年代治安肯定比不上现在，小鹿巷前面那条康靖塘每年总要浮起几个人来，有男有女，年轻的多。

都是可怜人，实在受不了了，便寻求一种解脱。

这个盛佑也是知道的，他眼里终于露出点后怕。

“别乱想了，以后再也不去就行。”

傅砚舟招招手示意他跟上自己：“以后回去读书去，钱我会想办法的，再让我看到你去卖酒我抽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