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哥！！”

“哦豁！！！”

“轩子，你这运气可以啊！”

周牧轩笑得嘴都要裂了：“宋哥，抽大冒险！”

宋清淮也不多话，直接抽了第一张，翻开——[把列表第五个人的备注改成Daddy一周]。

众人：“哇哦！！！”刺激！

宋清淮似笑非笑：“这谁写的？”

“我，有意见？”孟青挑眉，“还是说，宋哥不敢玩？”

比起其他人喊的“宋哥”，孟青这句称呼带着明晃晃的阴阳怪气，跟宋清淮犯贱时把“孟姐”挂在嘴边一样得瑟。

两人对视几秒。

宋清淮忽地笑了：“就这？”

“唔哦！！！”

众人起哄。

宋清淮把手机拿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列表，数到第五位。

——[c]。

头像是一片看起来毫无特色的海。

列表人数太多，宋清淮一时也想不起这是谁，手指下意识动了动，想点进去看看聊天记录。

周牧轩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嚯，还是个没备注的。”

宋清淮动作一顿，这才想起其他人还挤在他身边看热闹。

他没有让其他人看聊天记录的兴趣，点进[c]的个人名片把备注改了就给他们看。

“呐，改了。”

看他一副平静如水的样子，众人直呼没意思。

孟青痛惜：“早知道应该写[打电话叫列表第五个人daddy]的。”

宋清淮：“。”

朋友，你的想法很危险。

眼看着孟青对修改惩罚蠢蠢欲动，宋清淮轻咳两声：“行了，惩罚完就该下一局——”话音被手机突然出现的来电显示截住。

看见屏幕上跳动的[裴照]两字，宋清淮先是愣了下，接着第一反应是看向了孟青。

因为刚才的惩罚，宋清淮顺手把手机放在了桌面上，也就导致当来电铃声响起的时候，周围有好几个人都下意识地看了过来，这其中当然包括站着负责发牌的孟青。

不出他所料，在孟青看清来电显示的一瞬间，原本热情的笑容僵住，接着嘴角缓缓落下，定格在一个很微妙的位置。

包厢里的气氛突然就冷了。

周牧轩左看看右瞅瞅，小心翼翼地问：“呃……还玩吗？”

孟青收回视线：“玩，怎么不玩呢？发牌！”

其他人又看向宋清淮。

宋清淮沉默地看着闪烁的屏幕，按了按鼻梁，最终拿起了手机：“我出去接个电话，你们继续玩。”然后站起身走了出去。

门一关，嘈杂的声音顿时少了大半。宋清淮一边四处张望找安静点的地方，一边划屏幕接了电话。

他没有开口，对面也没有说话，只听见有些重的呼吸声顺着电流传来。

这种沉默在他们之间很常见，尤其是高一后期。等他转学之后，沉默成了断联，[裴照]这个名字就跟其他不熟的人一样淹没在了列表里。

通话时长渐渐来到十秒，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高呼，接着是一段凌乱的脚步声，混着些急切的叫喊。

宋清淮拧眉，心里升起不好的猜测。

他冷声道：“裴照，说话。”

“……淮哥。”那边的人终于开口了，“我妈在家里晕倒了。”

宋清淮脸色蓦地一沉：“……你现在在哪？”

-

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每个人都步履匆匆，偶尔几个走得慢的，脸上也覆着一层凝重。

亮着红灯的[手术中]像是悬在人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悄无声息，却压得人直不起腰。

身材高大的男生上身蜷缩，脊背弯曲，头几乎埋在自己的双臂中。

宋清淮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这是一个脆弱、不安、恐惧……令人熟悉的姿势。

仿佛下一秒，对方就该抬起头，悔恨又痛苦地看着他：“……淮哥，对不起。”

宋清淮的脚步不由自主地缓了下。男生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倏地抬头朝这边看来，目光阴沉而锐利。

然而在看见宋清淮的下一秒，男生的神情一怔，接着唰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大步朝他走来。

“淮——”裴照几乎是冲到了宋清淮的面前，手臂微微抬起却顿住。

他垂下手，轻声说，“……淮哥，你来了。”

宋清淮没注意他的动作，嗯了一声，看着他身后的手术室：“怎么回事？”

裴照的声音很沙哑：“我今天不太舒服，没去训练，回到家发现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就打了120。”

“医生怎么说？”

“说是冠心病引起的突发心梗。”

闻言，宋清淮眉心一皱。急性心梗这病可大可小，手术结果没出来前都不好说。

他看了眼面前的人。

医院走廊只装了顶灯。男生眼睛低垂，目光沉郁，原本锋利的眉峰下压，嘴唇紧抿，在头顶冷白的光线之下，神情堪称惨白。

“淮哥。”裴照开口的时候，宋清淮发现他的嘴唇在抖，“如果我今天没有提早回家……”

在场两个人都明白他之后的话。

“医生问我是什么时候出现这个症状的，我不知道、如果已经过了抢救时间……我妈病了这么多年，身体一直不太好，要是她这次——”

裴照抖着嘴唇，眼神剧烈晃动，看上去精神摇摇欲坠。

宋清淮并不意外。

裴照他爸在裴照小学的时候就因为意外走了，剩下他跟母亲相依为命。

他妈妈的身体本来就不好，那时为了供他上学同时打两份工，落下了病根，这么多年一直都反反复复地跑医院。这次又出了这种事，很难不让人担心。

但现在还不到精神崩溃的时候。

宋清淮看着毫无动静的手术室，无声地叹了口气。

“裴照，深呼吸。”

听到这个声音，裴照几乎是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

一只手拍在他的后背：“吐气。”

裴照在宋清淮的引导下做了几个深呼吸。

“冷静点了？”

“……嗯。”

后背上的温热骤然消失，裴照下意识地抬眼。

这张脸，好像没变，又好像变了。

眼窝深了，眉毛浓了……比那时候胖了点。不，应该说，终于养回来了。

裴照近乎怔然地望着他。

“灯灭了。”男生突然说。

裴照愣了下，就听见背后有人喊：“李有仪，李有仪的家属在吗？”

裴照立刻回过头：“在这！”他下意识想走过去，却又顿住。

“愣着干嘛，去啊。”宋清淮看他一眼，语气很平静。

裴照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走向了手术室。

“医生，我妈怎么样了？”

“病人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但由于她之前就已经有冠心病病史，我们这边的建议是现在办理入院，尽快手术。”

“好。”听到情况稳定，裴照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又有些迟疑地问，“那个，请问……手术大概要多少钱？”

“具体费用得看造影结果。”医生说，“如果是轻微堵塞，可能就四五万，如果严重的，要做心脏搭桥，十几万吧。”

见他脸色苍白，医生安慰道：“不过医保一般会报销50%到75%的，别担心。”

可是术前所有的费用都要交齐，后续才会退回。

对医院流程非常熟悉的裴照并没有因此放松，谢过医生后，他仔细盘算着家里的存款，面色有些凝重。

下周兼职发的工资应该能有五千，比赛奖金要下个月才能到账……

算来算去，加起来也就刚过六万。

借钱？能找谁借？他爸那边的亲戚早就不管他们了，他妈这边……之前借舅舅的钱还没还完呢，又借吗？

裴照咬了咬牙，打开通讯录。

“叮”

顶上弹出一条消息。

是一条转账短信。

[您尾号4023卡于10月19日21:34**银行收入65000元，余额79834.12元，对方户名：宋清淮，对方账户尾号：5176]

看到转账人，裴照猛地回头。原本男生站着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妈妈出事之后，他打电话给宋清淮，不是想找他借钱。

只是他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那一刻，凌迟般的等待让他既煎熬又痛苦。

谁能来救他？

谁能来帮他？

淮哥……淮哥……

像过去三年一样，他点开宋清淮的通讯界面，望着那串数字，就像是透过数字，就能够窥见那人的身影。

他从没有像这一刻，如此迫切地想要听到这个人的声音。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电话已经拨出去了。

[淮哥20：57]

裴照看着通话记录，紧握着手机。

他想打过去解释，但要解释什么呢？

无论他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他现在，确实需要这笔钱。

屏幕亮了又灭。

裴照放下手机。

安静地，佝偻地站在那里。

.

南华大学第四饭堂三楼。

“所以你到底想干嘛？”

孟青面无表情。

宋清淮眨了眨眼睛：“难道我的目的还不够明显？”

孟青的视线从他大咧咧亮着的微信余额上扫过，嘴角微微一抽。

哥，是不是太明显了点？

孟青默念了三遍[这傻嗨是我发小]，喝了口奶茶顺气。

“你钱呢？你不会是……”

宋清淮飞速：“没有黄.赌.毒，没有被骗。”

“那你的钱呢？被人偷了？？”

“虽然现代科技很发达，但应该还没有到能偷我微信余额的程度。”

“你不是在代肝吗？钱呢？？”

“也没了。”

孟青深吸一口气：“商城有几家奶茶店，我推荐你去尝试一下。”

“问过了，月结。”

孟青噎了一下：“那学校的勤工俭学呢？”

宋清淮疲惫微笑：“也是月结。”

孟青：“。”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啊孟姐~”宋清淮双手合十，“伸出你友爱的小手，就能拯救一个可怜又可爱的男孩——”

或许是因为对金钱的渴望，这声孟姐叫得那叫一个九曲回肠。

孟青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冷酷无情道：“不借，我要留着下周吃谷。”

宋清淮：“。”

他试图再挣扎一下：“就借200……”

“那可是我等了一年半的梦情谷！！！”孟青愤怒。

OK, fine.

听到梦情两个字，宋清淮就知道没戏了。

他叹了口气，刚准备另想办法，就听孟青说了句：“50倒是勉强可以，你要吗？”

宋清淮脸色微微扭曲。

才50，看不起谁呢！

“要！”

呵呵，他连50都没有：）

痛快地转了帐，孟青叼起奶茶吸管吨吨几口：“你怎么不去找你妈要钱？”

宋清淮幽幽：“……你说谁？”

孟青一顿。

差点忘了这小子刚跟他妈吵了架，气得他妈跑去国外旅游散心了。

“咳，那你爸……？你爸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谁管钱。”

“50块你顶多撑个两三天，这还剩下半个月，你怎么活？”

宋清淮也正愁呢。

“说不定有私房钱呢？你问问呗，就说借的，下个月还。半个月，500差不多了，你下个月多肝几个号不就回来了。”

宋清淮正沉思着，就听孟青又说道，“要我说，你就该听我的开个露脸直播。虽然你一无是处，但仔细看看，脸还是有些优点的。”

宋清淮：“。”

想到自己刚打下的50块欠条，他假笑：“谢谢，要不老板先给上个舰？”

“免了。”孟青把最后一颗珍珠吸上来，站起身，“退朝吧。”

“嗻——”

本着送老板的态度，宋清淮殷切地把孟青送到了——食堂门口。无视孟青看神经的眼神，他心情颇为舒畅地抬头。

啊，借到钱的天空真蓝啊。

他微笑着摸出振动的手机。

[您已成功续费PP音乐会员！]

宋清淮：“……”拿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压倒穷苦大学生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期末考试，而是规划好余额怎么用的时候，被连续包月的会员背刺。

瓦蓝瓦蓝的天空下，已经褪色成黑白照片的宋清淮毫不犹豫地点开微信。

此时不啃老，更待何时！

他在搜索框里输入D，点进出现在第一的[Daddy]，噼里啪啦地打字。

[宝木可雕也]：爹地，穷穷，救救

宋清淮没指望着他爹能秒回，发完就退出界面。他关了屏幕，刚准备走回宿舍，手机突然一震。

[Dad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