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道飞升，谁都想。”沈祭走上前，随手拿起了裴夜泊身旁的话本翻看，“《太上逢莲》……已经修到最后一试了。”

“那最后一试是什么？”

沈祭翻话本页的手一顿，“你也想修此道吗？”

“不想修，单纯好奇罢了，毕竟我和你……道不同。”裴夜泊顿了顿，语气仿佛对沈祭用情至深，“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沈祭将话本停留在将真心错付的那一页，“你不说我们以前认识吗？我的事，你应该都知道。”

裴夜泊伤叹，“是啊，以前的事都知道。后来的事就不知道了，毕竟我们道不同，都分道扬镳了，我怎么知道你的事。”

沈祭读完了那一页，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心情，“《太上逢莲》最后一试，是道情。”

裴夜泊好笑，“怎么个道情法？找个同样修剑道的人恩爱吗？”

“不知。”沈祭见天色晌午，心中动了几分心思，“扶玄宗还有未辟谷的修士，你饿的话也可去膳堂吃些。”

虽然裴夜泊刚吃完一山聚灵草，但此草最多会被身体吸收，不占肚子。裴夜泊先前一直被封印，修为倒退，现在辟谷应该有些困难。

“膳堂？”裴夜泊早已辟谷，眼下修为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吃那些东西太过浪费时间，还不如多晒会太阳悠闲，“不去。”

“膳堂饭菜不错的，也有些甜点，很好吃。”沈祭说，“你想去的话我可以陪你。”

裴夜泊没听出沈祭的话中意，只是依着他的话，“你陪我的意思是将我送到还是陪我一起吃？”

“我可以陪你一起吃。”

“……”

膳堂今日人不多，裴夜泊攥着沈祭的手，打量着这里的修士。

众人一见沈祭到来，又看到他领着小孩，瞬间议论纷纷。一传十，十传百，辟谷的，没辟谷的，都来膳堂了。

“那就是沈仙君的小儿子？”女修惊呼，“传言是真的！”

“沈仙君居然带着孩子来膳堂？我一觉醒来天塌了，沈仙君不是……没有道侣吗？”

“你看这小小仙君生得这么好，我猜……能让沈仙君着迷的，恐怕只有天瑶宗的淌衣仙子了吧，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裴夜泊不在听，扭头直盯着沈祭，想看他听了那么多话会作何反应。

只见沈祭让人给他夹了几块糖霜糕放在碟中，心满意足地笑着。

裴夜泊将手放在嘴前咳了两声，见沈祭看他，小手随便指了几道菜，随后无语地看着沈祭盘中的糖霜糕。

所以陪他吃，目的就是为了这几块糕点吗？

沈祭拉着裴夜泊坐到了一处角落，眼看周围修士越来越多，个个目光都往他们方向落。

沈祭转回头，“人还挺多，看来今日膳堂的饭还不错，你快尝尝。”

裴夜泊咬了咬后槽牙，小手拿着筷子不太方便，干脆攥着筷子，狠狠戳了一块肉，“你不吃饭，就只吃这几块甜腻的糕点？”

沈祭手里捏了一块糖霜糕，“我辟谷了，为了陪你，简单吃点。”

“为了陪我？”裴夜泊冷笑，将肉咬了一口，不语。

沈祭放下糕点，手中幻化出了一个勺子递给裴夜泊，“用勺子吃吧。”

裴夜泊手一顿，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接过勺子，一口一口吃着。

沈祭看他吃的欢喜，满意地拿起一块糖霜糕，慢慢品尝。

张呈听闻消息就来了膳堂，刚进来就看见沈祭给裴夜泊勺子，啧啧称奇，“果真沈仙君心中有愧，处处都依着小小仙君啊！”

女修凑上前，惊讶捂嘴，“为什么沈仙君心中有愧，张呈，你都知道什么？”

张呈故作深奥，招手让几位修士围上来，小声说，“沈仙君对他道侣……始乱终弃！”

“什么！”

众人惊呼，沈祭手一顿，扭头朝张呈这边看来。

张呈立即站的板正，对远处的沈祭端正行礼，僵硬着脸转回了身，打饭。

沈祭了解张呈的性格，回想起早上那番事，他八成在传裴夜泊编造的那些话。

沈祭叹息，将最后一口糖霜糕吃进嘴中。

裴夜泊狐疑看他一眼，放下了勺子，“我吃饱了。”

沈祭起身，施法净了手，拿出帕子给裴夜泊擦嘴。

裴夜泊瞪大了眼，不可置信。一时愣在原地，任由沈祭的帕子擦着，大脑空白一瞬。

直到沈祭拉着裴夜泊走出膳堂，回到斩双峰后，这才慢慢回过神来。

沈祭……真把他当小孩养啊？

“我说过，我和你差不多大，只是封印太久修为不稳，”裴夜泊偏过头，抿唇沉默了一下，认真说，“你别把我当小孩，不然我饶不了你。”

“是我冒犯了。”沈祭牵着他的手，暖暖的，“以后如果你有其他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沈祭知道裴夜泊恨他，但也只是从裴夜泊口中听说。先前他怀疑过裴夜泊认错了人，但这世上长得一模一样，声音一样的巧合太小，理论上根本不可能。

可当沈祭回想裴夜泊从蛋中破出的那一刻，见到他的模样语态，嫌弃极了。

不像假的。

如果不出意外，裴夜泊很厌恶他。如此讨厌，还帮助他，沈祭心里能猜出裴夜泊的打算，先捧高再放手，按照方才话本里的剧情就是如此。

裴夜泊的打算，他的结局，好像真的只能遵从天命了。毕竟天命不可违，一切皆有定数。

“不需要。”裴夜泊松了手，略过他走了。

沈祭刚出关不久，现在修为得到稳定，倒也得了清闲。他正欲练剑，抬脚便见远处树后，探着半个脑袋的张呈。

沈祭洋装咳嗽两声，朝着张呈的方向走去。张呈正欲跑路，转身就见楚弈朝此走来，一瞬间将他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张呈摸把泪，安详地闭上了眼。再次睁眼，一脸严肃地对沈祭行了礼，又对后面来的楚弈行礼，乖巧地站到了一旁。

“师弟，你……”楚弈来得匆忙，又忍着情绪，牵动的声音都泛着些冷意，“你什么时候有的道侣？还有那孩子……什么时候有的，我怎么不知道？”

张呈瞪大双眼，识相地后退了一大步，尽量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师兄，我何时有过道侣，又哪来的孩子？”沈祭察觉到楚弈情绪不对，以为楚弈无颜面对师尊嘱托，连忙解释，“那是裴夜泊。方才我领他去了膳堂，宗门人多，许是误会了。”

楚弈捏了捏眉心，呢喃着，“还好……”

“师兄别太担心，都是误会，我一会让张呈跟他们一起说。”

“行，那就行。”

“我觉得……不行。”裴夜泊扬声说道，缓缓走了过来，双手背后，虽仰视楚弈，但丝毫不输气度，“我与沈祭之间的事，你又了解多少？沈祭说是误会……就真是误会了？”

张呈再次后退一步，蹲下身，感觉自己听到了一些他不该听到的，心中警铃大作，尽量躲着自己身形。

楚弈脸色极冷，“你究竟是何人？”

裴夜泊挑眉，看了沈祭一眼，“是沈仙君没给你讲过，还是宗主大人记性不好？”

“油嘴滑舌。”楚弈冷呵，“你不过是有了沈祭的把柄，总有一天，我也能找到比你更有效的方法，你就该去哪去哪。”

裴夜泊“啧”了一声，“宗主这是不欢迎我？”

“看不出来吗？”楚弈刚想向前一步，却被沈祭拦住。

眼神间的电石火花无限，沈祭狐疑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扫荡。张呈再次后退一步，心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

沈仙君居然为了孩子和宗主吵架，这么说，他们有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发生争执，这是他该知道的吗！张呈想。

“没想到这玄扶宗宗主，竟有这一面。”裴夜泊苦恼摇头，眸光微暗，“难道说……这就是正道？”

“你！”

“师兄师兄，”沈祭压住了楚弈的胳膊，“他只是帮我避雷，我为他提供一个住所罢了。他没那么多坏心思，真的。”

“你怎知他没有其他心思？”楚弈气的深吐一口气，“等有的时候……你该怎么办？”

“宗主为什么对我敌意这么大啊，”裴夜泊眼神不屑，自觉牵上了沈祭的手，“这样我真的好难过。从前我也是一个普通修士，一直仰慕扶玄宗和沈仙君，如今有了能力帮助一二，没想到扶玄宗的宗主还不欢迎我，我这一生，真是可怜又可笑啊。”

裴夜泊送开了沈祭的手，眼里水光，转身离开的背影落寞。他忍着泪水转头看向了沈祭，“既然宗主不欢迎我，我便走，这两天……多谢沈仙君的照顾，玉佩算作谢礼了。天下之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处，就不多打扰了。”

“等等！”沈祭一慌，“我师兄他并无多意，你们之间不太了解，他并没有赶你走的意思。”

裴夜泊用小手抹了泪水，袖子下的眼神闪过得意，微微勾唇。手臂落下，露出两个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沈祭，“真……真的吗？”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