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渊轻笑一声,纵身而上,折扇随之飞出,与云卿缠斗,云卿以一敌二,看她的神色,分明是起了杀心,手下却处处留情。
长渊明明落在下风,却无半分压迫紧张,反而笑得愈发愉悦。
“怎么,小师叔对弟子手下留情,莫非是疼惜弟子体弱,打算放弟子一马?”
“…”
而且修士入魔之后,会性情大变,变得冷酷残忍,嗜血好杀,甚至失去自我,变成只知杀戮的疯子,却不会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听从他人的命令,必然是长渊动了手脚。
她进入二哥的识海时,只见一片漆黑,二哥的元神被束缚,这是心魔压过本体的典型情况,但是心魔却听从长渊的命令。
二哥被做成了,月魔的傀儡。
“小师叔看出来了?”
“不愧是小师叔,若是换了那些蠢货,我还怕伤了师尊呢。”
说话之间,琴弦切开了云卿的衣袖,云卿闪身避过,一脚踢开琴弦。
“你夺走了二哥的灵元,诱他入魔?”
“不对不对。”
“这三百年来,我一直被锁在封神塔底,哪有本事上来抢夺师尊的灵元呢?”
月魔被压在封神塔最底层,有万千禁制封锁,轻易决不能挣脱,更何况,在被压制了三百年,修为毫无寸进的境地,夺取真仙灵元。
“我族天生体弱,修为低微,寿数不过百年,小师叔就不好奇,我为何能活这么久,甚至,被压制了三百年,还能与你动手?”
月魔天生身体羸弱寿命极短,她见过三百年前的月魔,伪装成凡人稚子的模样,他是二哥的小弟子,生的俊秀乖巧,叫人一见便喜欢,却是体弱多病,半刻离不得二哥,二哥很是小心照料,后来便渐渐好了起来,甚至能够修炼…
不对,月魔一族,修炼无异于自杀,不仅收效甚微,而且还会反噬身体,损害寿元,这月魔,如何能活到今天,修为还小有所成…
二哥…
云卿心神微乱,长渊哪里能放过这个机会,笑眯眯的甩出折扇,虽是冲着脑袋去的,可惜云卿及时反应,只切下了一缕碎发。
长渊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但看着云卿隐藏在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不由微微勾起了唇。
“还是多亏了师尊,用灵元帮我续命,甚至后来我身份暴露,被压在封神塔底,他也舍不得我死。”
“…可惜,他不信任我。”
“住口!”
云卿一声冷喝,欺身而上,手刚刚锁住长渊的咽喉,便被锋利的琴弦划伤,将云卿逼退回去。
果然,果然!
二哥,早便以灵元供养这妖孽!
“小师叔恼什么,难道小师叔不想知道,师尊为何会入魔,还会为我所控?”
“…”
她想知道,她当然想,心魔变化万千,无时无刻不引诱人入魔,若是诞生心魔,追根究底,是因内心动摇,执念丛生,从而心生魔障,倘若心性不稳,那么修为越高,越容易诞生心魔,二哥是春神后裔,心性纯粹,澄净□□,妖魔不惧,神鬼不侵,即便修为止步真仙境,即便失去一半灵元,也绝非普通修士可比,怎会轻易生出心魔。
“师尊他,不信任我,他防着我,无论我怎样哀求认错,他都无动于衷,那一点一滴的灵元,只够我活着,我费尽心思才来到他身边,想做的事还没有做到,怎能甘心,被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千年万载的活着呢?”
“我费尽心血才分出一缕灵识,顺着师尊的灵元去他的身边,潜进了他的识海,我本以为还要花大力气才能动摇师尊,没想到,他竟然早已生了心魔。”
“小师叔,你猜,我在师尊的识海里看到了什么?”
说到这里,长渊仿佛想起了什么,笑容忽然变得极为兴奋。
云卿一边架住容泽的攻击,眼底思绪不明。
“师尊的心魔,是我。”
云卿心头一震,一根琴弦迎面而来,穿透了云卿的肩膀,云卿微微抿唇,捏住琴弦,生生扯了出来,眼中怒意渐盛。
二哥的心魔…混账!
“若非如此,我怎能轻易得到师尊的另一半灵元,怎能轻易控制一个真仙。”
“你找死!”
云卿怒火冲天,不顾一切的杀向长渊,长渊一边笑,一边道:“师尊,救我。”
容泽纵身飞来,挡在长渊身前,云卿知道再这样下去只会让月魔得逞,只得狠心毫不留情地一脚踢飞容泽,容泽狠狠撞在墙上,动弹不得,云卿少了牵制,飞起一脚踹中了长渊的心窝,长渊未曾想到云卿能对容泽下狠手,猝不及防之下飙出一口血,飞出了静室。
云卿捏了仙决,眼中杀意浓重,却未曾乘胜追击,只有石门轰的一声落下,将静室封死。
主人若是身亡,傀儡也会随之消亡,二哥灵识尚存,想必那月魔还没能得逞,为了二哥,现在还不能杀他。
而后一手抓紧受伤倒地的容泽,一手按住容泽的额头,磅礴的灵识蛮横霸道的冲进容泽的识海,化作万千利刃,冰冷锋利的剑雨落向被荆棘束缚的容泽。
血色荆棘仿佛预感到危险,倏的收紧,深深勒进了容泽的身体,剑雨毫不顾忌地落下,血色荆棘根根绷断,同时也在容泽身上留下无数细微的伤口。
不能再继续犹豫下去,二哥的灵元多半已然化入那孽障的体内,拿不回来了,若是等修罗王适应了外界的灵气浓郁程度,定会更加棘手。
容泽挣脱心魔的束缚,蓦地睁开双眼,片刻茫然,随即哇的吐出一口血,扶着云卿跪在了地上。
“…卿儿。”
容泽拭去嘴角的血,看云卿面若寒霜,神色冰冷,不由苦笑一声。
他在此闭关三百年,镇压着这座封神塔,也镇压着他的心魔,数日前,心魔暴动,频频反扑,他便知道事有蹊跷,打算出关,出关之际,赤狱结界破碎,他心神大乱,心魔几乎失控,正打算不惜一切将剩下的一半灵元祭入封神塔,却在此时见到了长渊。
如今终于清醒过来,见到云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知道了啊。”
云卿还在恼怒那月魔,听到容泽的声音,回过神来,见她的二哥如此虚弱,神情黯淡,不由心下一疼,缓了语气。
“都是那月魔狡诈,诱二哥生了心魔...”
说到此处,云卿微微一哽。
心魔,白玉京留存至今的史册当中,除了当临渊仙帝云铮,从来没有任何人,能战胜心魔,就算是白玉京至高王尊,甚至是无上仙帝,都不曾例外,二哥他...
“…罢了,是我,自作自受。”
云卿到底不忍容泽难堪,微微叹息,月魔是怎么从封神塔逃脱的无从得知,二哥恐怕也会受到陛下责罚,可如今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二哥,修罗王如今就在塔外...”
云卿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低声道:“二哥,我闯了大祸。”
云卿将前因后果简要说明,容泽震惊不已:“你连赤狱都敢擅闯,为了一只小花妖?”
赤狱结界破碎,他想过是有外敌侵入,内贼作祟,却没想到,竟是云卿帮修罗王收服修罗狱火,让他再无牵制,破界而出。
若是只有修罗王也罢,白玉京也有陛下和各族王尊,但赤狱里还有数不清的妖邪,若是他们逃出来,人间必遭大祸。
“他救我性命,又受我牵连落入赤狱,我怎能不救,只是没想到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二哥,封神塔结界一旦全部损坏,将祸及三界众生,而且陛下...”
倘若收不了场,陛下绝对不会轻饶她。
云卿截住话,并未继续往下说,二哥一向悲悯众生,说这些就够了。
“我闯下大祸,累及苍生,若能重新封锁赤狱,弥补过失,云卿愿以命相抵,封神塔只有二哥能够驱使,还请二哥相助。”
他还从未见他的三妹如此模样,如此懊悔痛苦,却又坚定决绝,既能为救命之恩不惜触犯大罪,亦能担负起责任,他闭关这三百年,卿儿变了许多。
容族身负春神血脉,天克修罗族,世代肩负着守护赤狱结界的责任,如今赤狱结界破碎,他却受心魔所制,意识不清,甚至连修罗王破界而出,月魔逃脱封神塔都一无所知。
三妹虽有一身修为,但心性单纯,不谙世事,受修罗王蒙骗,闯下大祸,但他身为容族世子,镇守封神塔,亦有不察之过,如今妹妹向他求助,岂有不出手的道理。
只是...
容泽长叹一声:“我如今灵元尽失,不能掌控封神塔了。”
明绿色的光辉带着生机的气息,驱散容泽眼中的黯淡,长生琴自云卿手中飞出,亲昵地徘徊在容泽身边。
“长生琴,卿儿拿回来了,二哥的元神不灭,长生琴就只会认二哥一人。”
“有长生琴在,二哥可以借长生琴的灵力。”
容泽伸手接住了长生琴,微微颤抖,看似狼狈,眉宇间萦绕的魔气,却隐隐有了淡化的趋势。
云卿微微松了口气,本命法器与元神相连,长生琴回归,对二哥果然是有用的。
封神塔与长生琴同脉同源,原本就蕴含着来自上古的神力,二哥身为长生琴的主人,即便失去灵元,也能调用长生琴的灵力,与封神塔共鸣。
“你是为了救命恩人才闯下大祸,情有可原,但错已铸成,只能尽力弥补。”
“卿儿,无论发生何事,二哥都会与你站在一起。”
云卿扶起容泽,神色动容,重重的点了点头:“多谢二哥。”
二哥还是这样,包容她,信任她,只是,她却不再是三百年前那个天真纯稚,无忧无虑的小妹了...
容泽默念仙决,静室中央一座巨大的平台平地而起,中心放着一截桃枝,生着淡粉色的桃花,散发着生机勃勃的气息,桃枝上的纹路之中,带着神秘而令人不自觉信仰的神性。
“这是,玉枝?”
春神乃天地初开,创世纪初,诞生于自然的神明,折一截桃木,予万物生机,桃木受春神点化,自生神性,得春神赐名,玉枝。
“正是,这些年来,我能镇住封神塔,全靠玉枝。”
创世纪末,春神仙逝,玉枝枯萎,万年之后,容泽诞生之时,玉枝重新焕发生机,春神法器长生琴同时认主。
二哥失去半数灵元,本命法器,却仍能镇住封神塔,玉枝功不可没。
“玉枝为阵眼,用长生琴的灵力激发,开万劫杀阵,将修罗王困于此地。”
“只需困他一时三刻,待诸位王尊赶到。”
容泽轻抚长生琴,眼眶微红,他的本命法器,三百年未见了。
长生琴和玉枝的灵力灵力交织而起,如同参天大树的万千枝丫,顺着无数细小隐秘的通路流进封神塔,自上而下,来自上古的气息镇压了无数蠢蠢欲动的邪魔,引动了封神塔沉寂千万年的共鸣。
封神塔光芒大作,古神的力量触动了沉寂已久的万劫杀阵,封神塔方圆百里,竖起万丈光牢,禁空之阵使得仙家法器纷纷落地,无数妖邪落入无尽杀阵之中,被无情绞杀,修罗王感到四周灵力有所变化,流动的灵力交织成乳白色的薄雾,阻拦视线,面对四面八方重重叠叠的杀阵,进退无路。
茫茫无际的白雾之中,横剑劈开眼前的一道法阵,白雾散去片刻,转瞬聚集,又陷入了另一道法阵,修罗王不由微微眯起双目,眸中闪过几分不耐的冷意。
“陛下。”
白雾茫然无际,却有一道黑袍身影自远方而来,逐渐清晰,站在修罗王面前。
修罗王扶着王剑,金眸泛着冷。
“是你。”
“孤感受不到他分毫气息,你莫非,是在欺瞒孤。”
“陛下稍安勿躁,稍待片刻,无需陛下出手,前路自畅通无阻,到那时,我亦会助陛下达成心愿。”
修罗王微微勾唇。
“那孤,便再施舍那群废物,片刻喘息。”
写到这儿还是忍不住想笑了。
二哥:三妹心性单纯,不谙世事...
三妹:...是这样没错。
第11章 二哥,我闯了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