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这颗脑袋是谁后，胡蝶摸黑爬了起来，拍拍衣服上褶子，蹬蹬蹬跑到放轮椅的位置把它推到暗道口。

陈肆重新缩回去，把人从暗道里抱出来，一边抱一边说冒犯。

因为这里面本来就矮的缘故，再抱上人只会两张脸贴得更近。原是想节省时间才凿的马虎，哪里会想到日后这位小祖宗伤了腿，上上下下都需要人来抱。

能够这样假仁假义无关揩油地亲密接触，宋如兕喜欢的不得了，哪里会想到被揩油者以及无辜人士会有多么别扭。

“无妨。”

宋如常尽力别过脸，掩着半张脸闷闷说道。他的确是厌烦这样超出安全距离的亲密，但是他也知道陈肆并非此意，可能是喝了酒，与人接触相碰时，忍不住的胃里反酸恶心。

坐到轮椅上的时候，两人同时喘出一口长长的气。宋如常皱眉揉胸口，道：“你想个办法把这条暗道封死，越快越好。我这几日就搬出去了。”

“是。”

陈肆倒退半步，行了个礼，告辞。

一直站在轮椅后面的胡蝶见他下了楼梯，也跟着撵了过去，守在最后一阶那里，把宋如常在暗道里一直抱着的灯笼举起来，不甚清晰地目送人远去。

胡蝶站在那里足足一盏茶的时间，等到暗道里已经听不到声音，他才敢确认陈肆已经走远了，把灯笼挂回墙上，爬了上去。

“你先把石砖压好，我们不再用它了。”

房间里站了一个瘦弱纤细的暗影，肩膀一高一低，抄着手，袖子耷拉在地上，不甚有什么雍容华贵的气度。

可能是因为坐的久了，不习惯站起来的滋味。宋如常只觉得腰酸腿麻，恨不得马上趴到地上做一条蜿蜒的蛇，自由自在。

所以他恨宋如兕不亚于其他两位皇兄。

不过这三个人加在一起都远不如他的伟大高贵的父王罢了。

站着没有坐着舒服他也要站，走路比站着更难受他也要走。他天生反骨，不肯认命，走得再难看如何，摔得再惨烈又如何？

除了他自己，谁也别想赶他下桌！

胡蝶照做，小小的身躯有着大大的力量，不一会儿就把入口压的结结实实，再无缝隙。

“你饮酒醒汤了吗？我怎么闻着你身上醉醺醺的。”

干完活的胡蝶不愿意往宋如常身前凑，不满地扇着手，企图把酒气全部赶到始作俑者身边去。

他说话的声音跟宋如常有五六分相似，甚至比年纪很小的宋如常还要多几分青涩。

“怎么听你遣词造句怎么别扭。”

宋如常拧眉，冲他招招手，让他过来扶着自己：“喝了，喝完就困得不行。”

只在他面前说话的胡蝶皱皱鼻子，不情愿地挨过去搀住他的手臂，嘴里嘟嘟囔囔个不停：“刚学说话的小孩有什么区别和我？你还瞧不起我。”

听着他上下颠倒左右翻覆的糊涂话，任是心烦气躁如宋如常，也是扑哧一声笑出来，嗔道：“合该让你姓胡呢，竟说糊涂话。”

胡蝶恼羞成怒，拿头抵了一下他的额角，明明两人差了五岁多，站在一起个头却是相差无几。

宋如常被他的牛劲拱的一个趔趄，脚下发软，差点没崴到地上。

吓得胡蝶赶紧去抱，这才稳住身形。

“宫中人多眼杂，等出了宫，我就能好好地用用这双腿了。”

面对胡蝶，宋如常总是宽容。毕竟是陪了自己十一年，说是半个亲人都不为过。

“那我也用用嘴，说话多，就能帮你。”

胡蝶陪着他在屋里慢慢溜达，语气中满是希冀。

他从不称呼宋如常为殿下或者主子什么的，自从五岁亲眼目睹父亲手持斧头砍死了母亲之后，胡蝶从此再说不出话来。

辗转来到皇宫后，是宋如常将他选走，与他朝夕相处，亲如兄弟。

也是宋如常，打开了他封闭的心，让他能够再次开口讲话。

而他的这份心思，宋如常也能完全的理解体会，绝不用主仆尊卑有别之说去约束他。

“嗯，等我们到了府里，我有空就教你读读书，起码不要让人觉得我是个疯子才是。”

宋如常存心揶揄，胡蝶也懒得再与他计较，反正嘴笨的肯定说不过伶牙俐齿的就是了。

两只小小的影子在地面上慢慢移动，时而现身于月色，时而藏匿于黑暗，就这样，一步一步的，圈圈转转，相伴相随。

竖日，作为唯一还住在宫里的兄长，宋如蘅一大早便带着礼物赶来了。

刚睡着没多久的宋如常被胡蝶从薄衾里刨出来，眼睛还没睁开，便听到耳边的蚊子声呐：“来了老三。”

“门外？”宋如常作势擦眼睛，问道。

胡蝶不再言语，只捏捏他的手腕以做答复。

宋如常干咳一声，清了清喉咙，扭头冲着房门扬声喊道：“三哥进来便是，你我二人不需要这样客气！”

此话一出，门前的黑影瞬间明晰高挑起来，但还是没有打算进来的意思。

“三哥？”

宋如常张开手臂让胡蝶给他穿衣，继续吆喝。

直到他喊完第三声三哥，门外的宋如蘅才慢悠悠地开口回道：“四弟，我等着你的梳洗丫鬟一起进去吧。”

床上穿鞋的宋如常笑笑，低头看着自己走了一夜的两条腿，颇为得意，压低声音对胡蝶说道：“我今天真觉着自己的腿断了。”

帮他提靴子的人头都没抬，直接飞入他一个白眼，意思是不管他，走了这么一夜，自己的腿也要断了。

宋如常笑意更甚，对于自己能够准确解读胡蝶各式各样的大白眼表示十分的满意。

穿完鞋，胡蝶又把床角的轮椅推过来，飞快地转过头看了一眼房门确认严丝合缝后，小声催道：“你自己！”

两个模样秀美的小丫鬟端着梳洗的用具迈着碎步低眉敛目地朝着寝宫走来。见到宋如蘅负手而立，独自仰头欣赏日光，忙娇声请安。

“不必多礼，本宫随你们进去。”

宋如蘅说话做事向来温柔有礼，无论哪个宫的下人，都很喜欢他。

小丫鬟们听到他要进去，殷勤地各自腾了一只手为他把门打开，请他先进。

“四弟。”

宋如蘅打头阵进去，笑比春风。

“三哥来的这样早，用过早膳了么？”

妆台前的人偏过身，笑意不输他的意气风发。

“等着和你一起吃呢。”宋如蘅从腰间抽出折扇，手腕一沉，抖开画满流苏的扇面，轻摇慢晃：“我带了母妃小厨房里做的最好吃的梅花汤饼来，记得你上一次在我宫里吃了二十几朵呢。”

“二十三朵。”宋如常修正，自己拿绢子擦干净脸，问道：“出了宫便没这福气了，三哥你今天带的多不多？我非得吃吐了不可！”

宋如蘅上前接过绢子转递给丫鬟，笑道： “紧着你吃，管够。”

胡蝶把梳洗好的宋如常推离妆台，由宋如蘅在前面领路，一起朝前殿走去。

坐轮椅的人总是要比一般人对高度敏感些，宋如常歪在靠背上，瞧着宋如蘅缓慢而仔细的走姿，觉得十分好笑。

耳尖的人头不回腿不停，只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早秋日里哪里来的梅花揉面？”

宋如常随口胡诌，不等宋如蘅解释用的是去年冬日储存的梅花瓣，便又另起一个话头，存心逗道：

“三哥，今日我怎么看你比昨日长高了许多呢？”

话音未落，只见打头阵的宋如蘅脚下一晃，险些摔了出去。

我有一个毛病，喜欢长得好看的文字，所以会用词不当。是的，我是胡蝶2.0，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