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故没有童年。
在他出生的那一刻,他的一生就已经尘埃落定,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一条在所有人看来都最完美的道路。
七岁之前,齐父母的计划一直稳步前行,没有一丝波折。
变故发生在齐故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画笔之时。只一眼他便迷恋上了在纸上挥洒颜料。
他是个有天赋的孩子,见到他画作的人无一为其赞叹,他的作品一次又一次踏上艺术的赛场。
不过,他的父母却为此愤怒。
齐故的人生本应平坦无阻,而美术将是最大的阻力。这当然是齐父母无端的臆想。
即使画画并未使齐故的成绩下降,但齐父母依旧为了掌控他,消灭了一切可能改变人生布局的拐点,比如他对于美术的热爱。
起初,他像每个叛逆期的孩子一样,拼命的反抗,可他的反抗并没有得到结果,得到的只有无休止的打压与嘲讽。
每个人都告诉他画画是错误的选择,这是没有前途的。就连被他画作吸引的人也依旧如此附和。
在年复一年的抗争中,他反抗的棱角早已磨平,变得无欲无求,麻木的走着那理论上最完美的路,他也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学校里的传奇。
齐父母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猖狂,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遥遥领先于同龄人呢?
齐故是孩子中的模范,也是家长教导的方向标。齐父母享受着被众星捧月的感觉,而齐故不过是他们获得满足感的工具。
在齐故短短人生中,大多布满黑白与阴暗,他见到的色彩不多。
一是缤纷的颜料,二则是沈嘉。
在遇到沈嘉前,他从未在人身上感受到温暖。
他们在学校画廊又一次相逢,因为一张齐故多年前的画。
沈嘉被图画深深吸引,再也移不开目光。齐故为自己儿时的画作出现在高中校园里而发愣。
两人站在画前面面相觑,“你也觉得这幅画很美吗?”沈嘉看向并肩站在她身边的齐故问到。
“不是。”齐故没怎么想过就拒绝了,“画得一般。你不觉得现在画画很不务正业吗?”
“啊?那什么才算是正业呢?”沈嘉笑着反问道,“而且看得出来他很有天赋,肯定能成为一个大画家!”
这一句话让沈嘉成为了齐故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
和沈嘉相处的一年是齐故最欢乐的一年,也是他人生的最后一年。
一年里沈嘉一步步走向齐故,用自己的光芒温暖他照亮他。齐故也在背地里继续起了画画的梦想。
即使他的画作一次次被父母撕毁,他也没有像曾经一般放弃,因为他知道,有一个人会站在他身后。
齐故许诺沈嘉,在不久的将来,会赠上他亲手绘制的图画,只是这一幅画再也没有画完的机会,沈嘉也再也收不到了。
沈嘉的脑海里被风暴席卷着,眼眶中已然蓄满了泪水,她低下头,任凭泪水滴落在衣角,嘴里不停的嘀咕着一声声“对不起”。
“现在,你认识他了吗?”云曙开口道。
沈嘉说,“是我骗了你们,但我只是想表白,我真的没有杀他!”,她一边喊着眼泪一边划过脸颊。
“但是证据是不会骗人的,沈嘉同学。”云曙把调好的监控视频放给沈嘉看。
通过直观的对比可以明显看出,沈嘉出天台时袖口上多了一抹血迹,而且这段时间只有沈嘉和齐故两人去过天台。
“这也没法确定他……他就是我杀的。”沈嘉颤抖着从嘴里吐出字来。
“小魏社长,这个是不是你要我找的衣服?”在沈嘉沉默时,孟芜刚好带着莫辰从沈嘉的家中赶到,她手上提了一件校服外套和一大堆的照片,“这袖口上还有血迹的。”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关键性证据吗?”魏谨生问到。
“没了,其他证据都只能看出齐故和她关系很好,她很喜欢齐故。但衣服是铁证。 ”孟芜顿了顿继续道,“即使沈嘉根本没有动机……”
“有了这个物证,现在可以确定了吗?”魏谨生喘了口气,看着沈嘉说到。
沈嘉依旧嘴硬的摇摇头,“不…不能。”
“咦,这里还有张校卡,这个脸长得跟你挺像的,你还有个双胞胎姐姐或者妹妹吗?”云曙从外套口袋取出一张卡片说到。
“沈嘉,证据确凿了,现在可以承认了吗?”魏谨生又一次发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沈嘉感觉大脑里有两个人,几乎要把她的脑子撕裂成好几半,她捂着脑袋,眼泪无端的涌出。最终她还是撑不下去,冲出了会客厅,几个人上前都没能把她堵在房内。
“先把结案报告拟好吧,她逃不掉的。”魏谨生叹了口气说道。
“小魏姐,会不会真的不是她干的?”莫辰拉了拉魏谨生的衣角问到。
“我也不想相信,但证据如此,没有办法。”魏谨生把自己的发丝拨到前面,“即使,没有可查的动机。”
她又接着说到,“而且我们委托社只负责查明真相。抓捕,审问,判决都不是我们的事。”魏谨生拍了拍莫辰的肩膀,“我们先回去写结案报告吧。”莫辰轻轻点头就跟着魏谨生离开了会客厅。
待到一行人回到委托社时苏乐葵还在昏迷状态,只是从沙发上变到了她自己的房间里,魏谨生也没打算让她继续睡着,于是亲自派遣孟芜把她揪下来。
“小魏姐,你们回来了啦。”苏乐葵揉着眼睛说到,“怎么样,凶手是谁啊?”
“沈嘉。”孟芜装作不经意的开口。
“啊?她哪来的动机啊。”
“确实没有动机,但一切证据都这么证明的……”魏谨生说到,“证据确凿。”
“好吧,这也说得通。”苏乐葵笑了笑说到,“就是有点搞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不庆祝一下这个案子圆满结束吗?”
孟芜转头看了看魏谨生,魏谨生点点头,“把结案报告赶完就庆祝,还是火锅吗?”
苏乐葵一边跟孟芜和莫辰击了击掌一边说到,“开心点嘛,我们成功找到了真相啊,也算给齐故一个交代了。”
苏乐葵不断在几人间蹦跶着,气氛也不再如此沉默,委托社变得热闹起来。
魏谨生在厨房里做着饭,明明不只她一个人会做饭,但这好似命中注定。
完成结案报告的重任被交给了苏乐葵和孟芜,小魏社长说是让法医跟刑侦的搭档比较专业。孟芜不理解为什么自己这个武警被划为了刑警,但也不敢跟魏谨生顶嘴,可能是压迫感太强了。
云曙坐在一边打游戏,不是她不干活,而是因为效率太高,导致所有的监控视频都已经整理好了。莫辰就坐在云曙身边帮忙整理着纸质的证据,不过理着理着就开始在旁边打废了的纸上画起了画。
最后云曙都放下了手机,专心看着莫辰画画,但莫辰一发现云曙的目光就默默的放下了笔,继续理着资料,云曙也继续打起了游戏,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在烟火气弥漫的别墅里,总有吵闹的声音,但是却不显烦躁,反而更添一层温馨与美满。
夜幕如期而至,时间从天空的缝隙中溜走。
转眼间齐故案子的结案报告已经上交,委托费也成功收入囊中。
“真的不敢想象贾校长有多崩溃啊。”孟芜盘腿坐在沙发是说到,“年一年二同时消消乐了。”
“我们当时给报告的时候,他的脸都快变成五彩的了。”苏乐葵也附和着。
“可是沈嘉到底为什么杀齐故啊?”莫辰低着头嘀咕着。
“也许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不要想太多了。”孟芜在一旁说到。
委托社依旧东扯西扯的讨论着,但不再如此压抑,反而轻松不少。
万事都已经发生,不再留恋过去。
齐父母也很好的践行着,他们没多久就把齐故当作一个不成器的孩子,抛在脑后,给下一个孩子做着详细的计划。
当然,齐故也不是没人在意的。
比如贾校长就很在意。他每天接到无数的文件,抓耳挠腮的审阅着,还要为学校未来生源考虑,他由衷怀念着齐故在的时候,毕竟那时学校靠一人的成绩就可以碾压全市的学生。
但谈起沈嘉,每每引人叹息,亦有辱骂。学生与老师要么对此闭口不言,要么将她作为例子,或是让人看人清晰,又或是让人好好做人,总之没有什么好话。
时间还在往前走,只是齐故的时间已经按下了暂停键,他还是留在原地,一直是那个被温暖着的十五岁的少年。可他好像不能理解为什么温暖他的光成为了刺向他的冰冷的利刃,没有人理解。连沈嘉自己都无法理解。
他们也许会永远被埋葬。
也许没有人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