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郁不解，缩在被窝里盯着猫看。
养过猫的人都应该知道，猫这种生物，实在是喜怒无常，那多多的小心思，更是不知道该从何猜起。
偏偏呢，你明明对猫的意思一知半解，就那么看着，也觉得心情舒畅。
真是一种哪怕是生气了也能叫人觉得可爱的生物。
曾经，姜宁郁考虑过下辈子投胎当只猫，想打人就打人，想流浪就流浪，想骗猫粮就骗猫粮，反正随心所欲。
这个愿望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实现。
而且，姜宁郁现在觉得当个养猫的人也挺好的。
长毛橘猫也在看着姜宁郁。
对于睡懒觉的人类，猫有着天然的督促欲望，偏偏这人现在睁开眼盯着猫看，猫必须重新思考对策。
该怎么说呢？
难道要追究昨晚人类没有发现猫跑出去了这件事吗？
其实人类不知道也好，也省得猫去解释了。
可是猫已经做好了邦邦一拳就把人打晕的计划，怎么可以就这么放弃了？
脑子乱乱的。
猫的脑仁还是太小了一点。
长毛橘猫低头舔爪子，眼睛仍然不忘看着姜宁郁的方向，这只是假装转移注意力的小小手段而已。
猫知道，人也知道，就看谁先沉不住气。
“嗷呜——”
终究是猫忍不住扑了过来，隔着被子对着人一阵拳打脚踢。
“哎呀，掉毛了。”
“！”
长毛橘猫立刻停下来，果然在空气中找到一根飞起的猫毛，还是腹部那种柔软的白毛，不由大惊。
“人想太多会掉头发，猫想太多，会掉毛的哦。”
“！”
长毛橘猫一边掀开被子，一边骂骂咧咧地说：“一根猫毛而已，大惊小怪什么？”
等到猫和人紧紧贴在一起的时候，这猫便不说话了。
姜宁郁搂着小猫咪，不是那种一直待在被窝里的体温，于是低头问：“昨晚又出去玩了？”
“嗯。”长毛橘猫在人的怀里抬起头，责备道：“而且，你居然完全不知道。要是有一天有人进来把猫偷走了，你知不知道呢？”
“那还不是出于对猫的信任吗？”
姜宁郁只是嘴硬而已，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隐约发现了猫的动静，但是出于对猫的放心，因此并没有任何行动这件事。
长毛橘猫在姜宁郁怀里蛄蛹了一会儿，似乎消了气，才说：“猫给你去打听人工灵根的事了。”
“哦？说来听听。”
“消息很多，要听哪一个？”
“全听猫猫大人的。”
长毛橘猫对此似乎很满意，稍微调整了姿势，这样刚好保持视线在一个水平线上。
“现在可以确认一件事，那个岑轻霄跟人工灵根脱不了干系。”
“……”
姜宁郁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得到了确认，一时从阴谋想到阳谋，脑海里闪过无数想法。
“你一定很奇怪大家为什么都在装傻吧？”
长毛橘猫有些得意，“这人工灵根，也是无数修士研究了不知多少年的东西。在很早之前，有人提出过一个猜测，就是凡人当中，应该会出现那种无比适合人工灵根的体质。”
“所以，这个人是岑轻霄？”
姜宁郁立刻又产生了新的联想。
“是的。”
长毛橘猫声音清脆，“人工灵根可能带来的改变，高阶修士心知肚明，只是因为担心副作用的事，对外一直严防死守。而岑轻霄，就是那个漏网之鱼。”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姜宁郁干脆就问：“那些人想从岑轻霄身上得到什么？”
长毛橘猫回答：“岑轻霄是完美的试验品，想要的，当然就是实验数据了。不过，人工灵根的事不能挑明了说，所以大家都在装傻罢了。”
姜宁郁心想：这么说我是真傻了？
她轻轻抓住猫脖子上一撮白毛，“这件事在高阶修士之中，已经广为人知了吗？”
长毛橘猫低头蹭了蹭姜宁郁的手，“差不多吧。其实高阶修士对岑轻霄如此宽纵，还有一个不得已的苦衷，猫也是昨晚才知道的。”
“快说来听听。”
“你不要再扯猫的毛了。”
姜宁郁立刻松手，改为抚摸。
长毛橘猫才接着往下说，“那还是差不多两百年前的事，有一个出身贫寒，但天赋异禀的灵修，名叫俞菽。这个俞菽八岁测出木灵根，破格招入皇家修行学院，十八岁就已经是六阶灵修，前途无量。偏偏在一场比试中误伤作为对手的学员，被院长判定废去一身修为。”
姜宁郁手上的动作一顿。
这猫用三言两语就描述了一个希望升起到破灭的故事，应该还不止这些。
“判这么重？”
“确实是重了，而且按照当时的反复检测，这件事纯属意外。但是伤者同为天才修士，此战后道基受损，已经绝了仙途。皇家修行学院原本没有必要一次就毁掉两个天才修士，偏偏伤者的家族权势极重，说是我家的天才修士没了，凭什么别人家的天才修士还好好的？”
姜宁郁皱起了眉头，她已经开始愤怒，“所以，那个院长迫于权势，处置了俞菽？”
长毛橘猫说：“倒不是因为这个。当时那个院长作为八阶强者，很有希望在短时间内冲击九阶，区区一个家族势力的威胁，又算得了什么？只是这人脾气倔强，认为俞菽造成了这样的后果，就是有错，就一定要重罚，才能避免发生这样的事。”
说到这里，就连猫都叹了口气，“为了警示后来者，也为了告诉所有学员，哪怕是顶着天才修士的名头，也是要守规矩的。院长亲自裁决并且执行了对俞菽的处罚，谁来说情都不管用。”
姜宁郁只觉得心口闷闷的，下意识问：“后来呢？”
长毛橘猫说：“俞菽被皇家修行学院特招之后，才有钱改善家里人的生活。当她重新变成凡人，简直比死了还不如，很快就是孤身一人了。据说，俞菽当时是去跳崖寻死的，偏偏误打误撞，得到一份魔修传承，于是成为当世最强的魔修九阶。”
这个时代关于修为境界的划分非常简洁，从一到九，一阶最低，九阶最强。从公开资料来看，九阶强者一双手都数得过来。
九阶寿命很强，又不曾听说飞升的事，那就只好停留在人间。俞菽不但入了魔，还成了九阶强者，后续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那她回来报复那些人了？”
“当然，不过她这人的手段有点特别。”
“怎么个特别法？”
“怎么说呢？比如，当初那个院长，因为俞菽成了魔修九阶之后，居然险些道心崩溃，修为永远停在八阶。此人对于当初的决定一直感到愧疚，至今仍然活在悔恨之中，所以他一直活到现在。”
“……”
“魔修跟正道修行者的主要区别在于手段，因为魔修需要不断祭炼凡人。像俞菽这样的强者，她已经不需要祭炼凡人来提升修为，却还是隔三差五地屠杀凡人，每次都说是为了出当年那口气。正道的九阶多次组织围剿，每次都是损兵折将，打不过，又没法儿和解，只好拿那个主张处置俞菽的家族出气。”
“……”
“也因为俞菽这件事，现在的修行者们对于天才修士总是格外宽容，生怕再出现一个这样的例子。而且，俞菽的确有物色这一类人的举动。”
“这就是对岑轻霄如此宽容的原因？”
“是第一个原因。还有，人工灵根的事，似乎跟俞菽有点关系。这件事没法儿证实，但只要怀疑俞菽和岑轻霄因为人工灵根而有联系，就足以令那些九阶强者投鼠忌器了。”
姜宁郁只觉得不解，“九阶跟九阶之间，差距这么大吗？”
长毛橘猫奇怪地看了姜宁郁一眼，才说：“九阶跟九阶的差距本来没有那么大的，但是正道修行者之间有无数规则束缚，这些都是用心魔誓言制约的。那时候也没想着能出现俞菽这样的九阶魔修啊。”
姜宁郁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修行者之间的战斗是不允许波及凡人的吧？那个俞菽，是不是把凡人当成是筹码了？”
长毛橘猫连连点头，对这人的聪慧表示赞许，“是的是的，因为俞菽行踪诡秘，只有同为九阶强者才能找到她。所以，俞菽进入凡人的城市，那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这人挥挥手，一座城的人就全成了她的俘虏。”
这可真是个难以对付的家伙啊。
姜宁郁本来同情俞菽的遭遇，现在那心思又淡了。
她哪里有资格同情人家？
“猫，你说，三月的北山禁地，俞菽会不会去呀？”
“猫怎么能知道这个家伙的动向？”
“要是我们不幸遇上她，打不过怎么办？”
“是哦。”
长毛橘猫思考了一会儿，又说：“禁地里有更加厉害的东西，俞菽未必敢轻举妄动的。况且，那地方就在京都眼皮子底下，坐镇京都的九阶强者不会任由她胡来的。”
这是一种模仿大人说话的语气，实际上都不用细细地听，就能听出那不够充足的底气。
“感谢猫猫大人带回来的消息。”
姜宁郁跟猫碰了碰额头，当她发现猫很喜欢这个动作的时候，就经常这样做。
“不客气。”
长毛橘猫回敬着。
“这些消息不是白得吧？”
“是付出了一点点代价。”
“什么样的代价呢？我可不可以补偿猫猫大人？”
“可以的，你亲猫一下就好了。”
“不，你这一身的毛，我也只能亲到猫毛而已。”
“那猫亲亲你。”
长毛橘猫说完，就贴了上来，亲完之后又露出小尖牙，在人的脖子上轻轻碰了碰，没有留下痕迹，但是能感觉到那种锋利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