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出屋子,便看到隔壁邻居徐婶婶拿着一只母鸡坐在姥姥对面。
“花前辈,我家鸡总是不下蛋,我们家都好几天没吃上鸡蛋了,您帮忙看看?”
花离尘看着眼前这只母鸡,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月她与这只母鸡已经见过好几次,“你让它歇一段时间吧,或者买只新的?”
“那不行,既然治不好,今天就宰了它炖肉吃。”
花锦簇忙跑过去,制止道:“徐婶婶,这病我就能看。”
催雪饶有兴趣的凑过去,给鸡看病?她还是第一次见。
“真哒,锦簇,如果真能治好,分你一个鸡蛋。”徐婶婶的目光移到催雪身上,道:“这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花锦簇这才惊觉不妙,道:“徐婶婶,这是秋池啊,你总是不出门,连秋池长什么样子都忘啦?”
“秋池?”
“是啊,和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秋池,你忘啦?小时候她还一不小心烧过你家麦田呢?”
提到麦子地,徐婶婶想起来了,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当初就因为我说了几句你不爱听的话,你一把火把我家麦子给烧了,若不是邻里发现的及时,整个村子的小麦都得遭殃,当初也多亏了花前辈救济我,不然我早就饿死了。”说着,还打了催雪一下。
花离尘道:“当年的事不提了。”
催雪笑嘻嘻的应着,好像她就是秋池,在为以往的行为致歉。
“锦簇啊,你好好治,治好了,婶婶分你鸡蛋。”
“谢谢婶婶,鸡蛋您留着慢慢吃就行。”花锦簇抱起母鸡,递给催雪,道:“抱着。”
催雪面露难色,不禁往后退了些,道:“我?抱着?”
花锦簇眨眼道:“就是你,你不要告诉我一个习武之人还会害怕一只小母鸡?”
催雪既不想抱母鸡,又不想让花锦簇觉得自己胆小,道:“可我不会抱啊,我如果会的话,肯定不会推辞。”
花离尘提醒道:“抓住翅膀和大腿就好了。”
“好吧,你不敢就算了,那徐婶婶帮我吧。”花锦簇说着就要把母鸡递给徐婶婶。
此时一双纤细白皙的双手攥住母鸡的翅膀和大腿,催雪紧紧攥着,生怕母鸡挣脱掉。
花锦簇看着催雪紧绷的神色,不禁一笑。她自上而下缓慢按压母鸡的腹部,然后一针刺入,又迅速拔出。
为了保住母鸡的小命,只好让母鸡受一针之苦了。
“好了,三日之后你便有鸡蛋吃了。”
“这么快。”徐婶婶笑嘻嘻的接过催雪手里的母鸡,然后又看向花离尘,道:“花前辈,听说您还会占卜相面,您能帮我看看我往后会怎样吗?有没有什么大灾大难?”
花离尘面色一沉,道:“你听错了。”
催雪捕捉到花离尘神色细微的变化。
花锦簇道:“徐婶婶,您往后余生定会平安顺遂。您赶紧抱着母鸡回去吧,若是鸡蛋下在我家,可就算我家的了,我可不还你哦,正好秋池该多吃几个鸡蛋补补。”
闻言,徐婶婶便抱着母鸡离开。
饭后,花锦簇带催雪来到一处天然鱼塘。
鱼塘四周长满了芦苇,岸边种着三五棵柳树,鱼塘的水清澈见底,中央零星点缀着几片残荷,荷叶下藏着嘻戏的小鱼儿。
花锦簇看着两手空空的催雪,道:“你打算怎么钓鱼?用意念把鱼钓上来吗?”
催雪摸了摸身旁的芦苇,道:“这个就行。”
只见催雪摘下一片芦苇叶,花锦簇不明其意,转而看向鱼塘,却见一条鱼从水面缓缓飘起,鱼身还插着催雪刚摘下的叶子。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催雪,道:“你用芦苇把鱼给扎死了?”
催雪道:“然也。”
没想到钓鱼对催雪而言这么容易,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小废物。
花锦簇道:“一条不够吃,再来一条。”
刚刚八成是巧合,这次她一定要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看,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她凑过去,紧盯着催雪的手指,只见催雪将一端的叶脉与叶片分离,左手用力一拽,被完全分离出去的叶脉像长了眼睛似的,直击水面。
花锦簇死死盯着水面,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果真,又见一条鱼漂浮在水面上。
催雪道:“如何,这下够吃了吧。”
花锦簇道:“够了够了,催雪,你也太太太太太厉害了吧,什么事到了你那都那么轻而易举。”
花锦簇作势便要下去将那两条鱼捞上来。
催雪道:“你别动。”
催雪脚尖轻点,轻盈如燕,略过水面,眨眼的功夫,鱼便上了岸。
花锦簇道:“哇,你会飞啊?”
催雪道:“你想不想飞?”
“想啊,可是我不会。”
催雪笑道:“我会啊。”说着,她揽腰一抱,将花锦簇拥入怀中。
花锦簇下意识抱住催雪的身体,直觉脑袋晕晕的,托催雪的福,她得以俯瞰整个垂钓园的美景,风在耳边呼呼而过,她的整颗心怦怦直跳。
落地后,花锦簇为了能稍稍在催雪面前表现一番,便道:“催雪,你知道这世间最冷的花是什么吗?”
“自然是雪花。”
花锦簇道:“那世上最高洁孤傲的花,是什么?”
催雪浅笑道:“锦簇姑娘,我知你要说梅花,但比起梅花,我更喜欢海棠花,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
花锦簇认真听着,虽然她根本不知海棠花长什么样子,但还是下意识附和道:“我也喜欢。”
“锦簇姑娘,还有什么花要考我?”
花锦簇道:“不敢,不敢,我岂敢考你,只是无聊打发时间而已。”
只是想多和你说说话,拉近一些距离。
花锦簇打起精神来,道:“那最暖的花是什么?”
“火花。”
花锦簇道:“不对,不对,火花是最烫的花,而非最暖哦。”
她心中窃喜,催雪终于有个答不上来了。
催雪思忖片刻,还是想不出答案,便道:“是什么?”
花锦簇迫不及待的将答案脱口而出,志满意得,道:“最暖的花是棉花。”
催雪想了想,确实,这答案非棉花莫属,“你猜猜,我最喜欢什么花?”
“海棠?”花锦簇认真的猜着。
催雪嘴角带着笑意,摇摇头。
“牡丹?菊花?兰花?茶花......”
花锦簇猜了好多花,也不见催雪应是,垂头丧气便道:“你说吧,我猜不出来。”
“就是你这朵花啊。”
花锦簇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除了姥姥,还从未有人如此直白的说喜欢自己,她害羞得不敢直视催雪。
催雪的目光落在花锦簇身上,粉嫩的圆脸掩映在耳朵两侧的花饰之中,像是被花瓣包裹住的花蕊,柔嫩香甜,吸引着她这个闻香而来的小蜜蜂。
花锦簇被看得越发紧张,她的目光定格在‘火折子’身上,道:“能给我看看吗?”
催雪取出腰间锦瑟,递给花锦簇,道:“筒身乃枫木而制,上面镶着玉石,筒身左右两边皆可转动,左转吐丝,右转出剑,同时转动,便可收丝敛剑,所以一定要小心,锦瑟的任何一端都不要对着自己,免得伤着。”
花锦簇捧着锦瑟,生怕弄坏了,道:“你和我说这些干嘛?我好像用不到锦瑟。”
催雪笑而不语,她有自己的小心思,但目前不便对花锦簇直言。她如方才所言,手握锦瑟,舞了起来。
为了让花锦簇看得更真切,催雪放缓动作,左转间细如青丝的弦喷涌而出,右转间薄如蝉翼,韧如虚竹的软剑出鞘。
芦苇摇曳,水面泛着波纹。
锦瑟在催雪手里时而疾如风,时而慢如空,时而柔如水,花锦簇看得痴迷,她生平第一次惋惜自己不会舞剑,遗憾无法与眼前人共舞于天地之间。
见催雪收起锦瑟,花锦簇道:“锦瑟这名字是你取的?”
催雪道:“不错。”
花锦簇笑道:“我名字里有‘锦’字,如果你名字有‘瑟’字,那就太完美了。”
催雪没想到花锦簇竟会联想到自己身上,当时她也只是随意起了个名字,经花锦簇一言,她觉得自己与花锦簇的关系应不止于此,她们二人的相遇或许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是啊,完美。”催雪呢喃着。
村子那头,女儿节正在进行着。
花锦簇独自一人憋在屋里看着罗带发呆。
“你怎么没去女儿节?”催雪道。
花锦簇担心催雪趁自己去女儿节偷偷溜走,道:“现在人多,等人少的时候我再去。”
催雪拿过花锦簇手里的罗带,道:“对我来说它可不单单是一条罗带。那日在竹林,我便是被这条罗带打晕的,眼睛疼了好些天。”
花锦簇干笑道:“是吗。那天我打你了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花锦簇道:“姥姥是不是赶你走了?”
“我此次来,便是与你告别。锦簇,我要走了,谢谢你。”
花锦簇将罗带递给催雪,道:“若是你不嫌弃,就带走吧。你认识出村的路吗?我送你吧。”
“一会我再走。”催雪拿过罗带,道:“等人散了,我们一起去系罗带。”
“好啊。”
楸树的枝叶随风摇曳,只是一晌午的时间,楸树上便系满了五颜六色的罗带,罗带随着微风轻拂,祝福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花锦簇抬头望去,哪里还有位置?
“要不然别系了?回去?”
催雪道:“你们这里的楸树,让我想起了我们那的姻缘树,也是满树的飘带,只不过颜色单一了些,都是红色的。”
花锦簇道:“满树的红色,应该很漂亮。”
“想不想飞?”
“啊?”花锦簇正憧憬着那满树的红色,只觉腰上一紧,眨眼间她便被催雪带到树枝上。
花锦簇一手扯着催雪的衣衫,一手握住树枝稳住身形。这个高度她可以俯视整个村子,这是她第一次以这样的角度欣赏自己生长的地方。
远山绿林,烟柳迷蒙的小村庄,家家户户冒着缕缕炊烟。
“系在这里吧。”催雪将罗带递给花锦簇。
“好。”
“我带你下去。”催雪搂向花锦簇。
“等等,让我再看一会儿。”
再多留你一会。
太阳终归是要西沉的,二人到家时已是黄昏。
“我该走了。”
“我送你。”
“不用了,我识得路。”
“花花你怎么没去女儿节啊?”秋池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三人皆是一愣。
秋池则更为惊讶,道:“这位是谁呀?我说你最近怎么没去找我玩儿,原来是有新朋友了,还是外面的人,姥姥不知道吧?”
花锦簇忙道:“她现在就要走了,你不要对其他人说啊,拜托,拜托秋池。”
秋池看着眼前的陌生人穿着花锦簇的衣服,极其不合身,她指着催雪的脸,质问道:“你来我们村干嘛?”
催雪将秋池的指头按下去,转而对锦簇道:“我走了,锦簇。”
花锦簇的再见憋在嗓子里没有说出来,催雪的身影渐行渐远,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她终是起步追了出去。
她此时多么希望村子能再大些,再大些,这样她就能多和催雪说说话了。
经过这一小段路的纠结,催雪最终决定坦诚相告,起初隐瞒身份也是心有提防,她停下脚步,道:“花锦簇,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叶瑟浓,来自回首城。”
花锦簇道:“叶瑟浓?你名字里果真有个‘瑟’字。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叶瑟浓没想到花锦簇并未因自己之前的隐瞒而生气,道:“后会有期。”
“保重。”
直至叶瑟浓消失于迷雾之中,花锦簇才落寞道:“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