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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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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藤蔓扫着白萍的脸蛋,拂过她脸上未好全的伤疤处,白萍嫌恶的避开了脸。

“这世上根本没有神仙,你们这一类修仙之人,到底在追寻什么?”

“我们修仙为了什么不用你管,你为何要杀了李吉?”

听白萍提起李吉,明哲先是一怔,后又回神,狠狠瞪视着白萍,她面前藤蔓紧紧绕住她的脖子,将白萍从地上提起,竟是要勒死了她。

白萍有些喘不过气来,双脚悬空徒劳的蹬踢着,这让她又想起自己未上山修行之前的经历,她被迫为夫殉情的经历。

恍惚间,她听到明哲歇斯底里的责怪,“他的死,得怪你?因为你不是神仙,因为你不是神仙!”

白萍听不懂他这话里的前后因果,她也难想通了,因为此刻她就快要死了,她挣扎之时便想,怎么连这都要怪到我的头上?

明明不是我的错,我不过是想活下去。未能殉夫是我错;我未有出格,却说我私通他人,是我错;我克己守礼,预言一出,祸害苍生,便又是我的错?怎么什么事儿到头都是女人的错?

人临死之前,眼前似乎都会闪回许多画面,奇怪的,在此濒死之际,她看到的不是自己耿耿于怀的过去,而是想起行傜君领她修行之时的场景。

起初,师父是不愿意收她为徒的,因她是女子。那日她投河自尽,原以为自己就会这么死了,却被师父清潇君自水中救起。她死过一次,以为上天又给她一次机会,她便抓住这机会对着清潇君磕头,求他收自己入门,但清潇君不愿。

可她无处可去,只得跟着清潇君,亲眼见证清潇君收了穆璆这个半妖为弟子,但都不愿意收自己为徒,好在师父后来经神仙点化,忽然改变了主意,她这才得以入门修道。

只是刚入门之时,她未得要领,修行总无进益,比不上神仙降世的离无怙,也比不上半妖穆璆,她为三个徒弟中资质最差,因此她害怕,害怕师父像最初那样,说果然女子修行就是不得要领,随后将她逐出门去。她愈发的刻苦了,时常天不亮便起来练功,他人入睡之时,她仍旧温习功课心法,但仍旧没太大进益。最终是师父看不下去,让行傜君助她,行傜君通过她的生辰掐算之后,似乎是知道了她的心结所在。此后,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修习心法,她还需得去山间磨炼自己。行傜君要她每天立在山坳之间,感受穿山而来的风。

“白萍,你是女子,这世间,那些个空穴来风便是女子命门。你需得感受它,正视它,战胜它!”

白萍无法战胜,只觉山风森森,那两座矗立在自己面前的山和贞节牌坊一般沉重。如今濒死之时,她只觉那山,那贞节牌坊朝自己倾倒而来,使她窒息,她就要死了。

她不甘心,自己为什么要死?

白萍这样想着,心珠变黑,额心闪现一缕黑气,她身后黑气渐聚,逐渐有手的形态。

与此同时城主府中昏睡不醒的澜翠,忽然睁眼大喊,“小姐!”

濒死的白萍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喊自己,猛地睁开眼来,她人清醒过来,身后黑气陡然散去,被缚住的手捏了个诀,腰间佩剑出鞘砍断明哲的藤蔓,同时因她剑指凡人身躯,腕上手环雷法启动,她自己承受电击之时,捆缚她手脚的藤蔓也遭这一击,纷纷缩回。白萍这才从枯树之上落地。

落地的白萍垂头喘息不止,明哲趁她身体尚未恢复之际,自袖中又甩出一条藤蔓来,那藤蔓高高竖起,末端尖锐,直指白萍头顶,似要从高处冲下,给白萍致命一击,穿其头颅。

就当那藤蔓狠狠刺下之时,忽有一身影闪现,挡于白萍身前。

白萍闻声抬头却见澜翠挡于自己面前,那尖锐的藤蔓已从澜翠后脑穿出,白萍惊讶不已,明哲缓缓收回藤蔓,澜翠后仰倒地,被白萍接住。

她看着为自己挡下一击的澜翠已是被削了半边头颅,白萍不解的问她,“为何要如此?”

澜翠只是看着她,惨然一笑道,“你今生没有轻生,这很好,我只想来见小姐你一面,无论如何,请小姐务必好好活下去。”

澜翠说完,张口吐息,白萍见她从口中吐出一团氤氲之气后,眼神灰暗下去,与此同时,城主府藏宝阁中,一只如意瓶也应声碎裂。

白萍见澜翠已没了气息,心中不免愤恨,她回头看向明哲,才发现明哲袖中伸出的藤蔓已是指向了自己面门。

“师妹!”

幸而离无怙与悲以归及时赶到,离无怙见此景,立马飞剑斩断了直指白萍的藤蔓,那藤蔓似是疼痛,立时如蛇进洞般,钻回了明哲的袖中。

离无怙上前扶起了白萍,“师妹,没事儿吧?”

白萍摇头回复着离无怙,“我没事儿。”

白萍只得暂且放下澜翠,与离无怙并肩面对明哲,悲以归自觉站远了些。

二人一同看向了负手而站的明哲。其实离无怙也很是震惊,当知道杀人,袭击白萍的居然是明哲之后。

离无怙瞧着消瘦的明哲,与明远相似的脸庞,想自己下山之时和明远的闲聊,他此时也很是痛心。

可不管如何痛心,明哲如今已成妖邪,他就不得不与之对抗。

离无怙站起身来,收剑到手,提剑冲去,准备就地了结了明哲。

明哲此时已不像之前那般虚弱恍惚了,动作敏捷的很,离无怙前来之时,他便闪身回退,躲过了离无怙刺来的剑。离无怙见他退身,收剑之时,先翻掌击他胸口。

明哲被他这一掌击得后退两步,可同时离无怙也不大好受,因那一掌,使得他腕上手环发作。明哲肉身仍是凡人,他不可对凡人出手。

这下如何擒住明哲反倒成了问题。

白萍见离无怙力有不逮,即刻便也提剑上前,离无怙却是大声提醒她,“师妹,别出手,他仍是凡人。”

“那他袖中的藤蔓又是什么东西?”

正当离无怙与白萍疑惑之时,悲以归算是看出来了,这明哲的心智已被狱中的怨气侵袭,因在菜市口时,他曾见过九衢尘的藤蔓,于是便仿拟了九衢尘的招式。

此时穆璆也匆匆赶来,后头还跟着沈复生与阿灏,穆璆见自己的师弟师妹正与明哲对质,自己便也上前与他二人一起对付明哲。

沈复生见此情景,只央求他们不要杀了明哲,扭头又劝着明哲,“明哲兄,你放下收手吧。”

“你要我放下?我要如何放下!那日我游街,众人纷纷携碗前来,只等我被砍头,他们等一碗新鲜的血。”

可这还不是最让他寒心的,最让他寒心的是,他那日见着李吉在他面前高举着碗,也再等他的鲜血。李吉是他的学生!分明自己教导过他世人平等,切忌愚昧随众。

然而他也在人群中捧着碗等着自己死了,好有一口热乎的血。

事后他重回牢中,听狱卒说,这世间就是这样,不是人吃你,就是你吃人。

明哲不信,他的心中信念在见自己学生手捧海口大碗在自己面前时便已崩塌,所以后来他祈求世有神仙,若有神仙,他便重有寄托。他心中理想坍塌,不能自度,只求世间真有神仙,望神仙下凡来度一度这吃人的世间。

所以他去袭击白萍,他希望这世间有神仙,可白萍受他一击,留下了伤口,她不是神仙,这世间真如悲以归所说没有神仙。至此,明哲心灰意冷,逐渐与狱中怨气融为一体。

想及此,明哲的目光看向了悲以归,是他害自己到这般地步的,是他使得自己心中的信念一点点崩塌的。

明哲袖中的黑色藤蔓又起,直朝悲以归刺去,悲以归知晓他要攻击自己,碍于隐藏身份,他不便还击,只能堪堪受下这一击。

那黑色藤蔓来袭时,悲以归思索之下,竟悄悄挪动着步子上前一步,待得那黑色藤蔓朝他胸口袭来,离无怙竟飞身过来为他挡下这一击。

离无怙被那藤蔓击得连退两步,好在身后的悲以归扶住了他。这一路过来,离无怙对自己不曾搭话,他知对方心中对自己已有芥蒂,如今见离无怙仍护着自己,悲以归心中实属欢喜的。可欢喜过后,见离无怙被伤着,又记恨起明哲来。

“离兄,你没事吧?”

离无怙捂住胸口,摇了摇头。他其实并无大碍,虽被明哲当胸一击,可明哲也好不到那儿去,那黑色藤蔓击打自己胸口之时,好似碰着了什么惧怕之物,瞬时便缩了回去。再一看,明哲那粗壮的藤蔓,竟变得细小了几分。

离无怙正观察着明哲,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自己的胸口并没有什么,为何击向自己的藤蔓竟像触了火一般缩了回去?

此情景很难不让他联想到当时途经怨气之地时,那怨气聚集的庞然大物似是对水很是忌惮。可他们真正所惧怕的并不是水,是与水相似之物。

离无怙奇怪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的胸口摸起来潮湿一片,是先前被灌喝酒时留下的。

“酒?”

离无怙明白过来了。

“离兄,你没事吧?”悲以归这时上前关切问他,听他此时居然说起酒来,也甚是不解,“离兄为何此时提起酒来?”

离无怙像是悟出了些什么,扭头问悲以归,“有没有酒?”

听他问起,悲以归急忙掏袖,掏出他常带的酒壶,这酒壶不过掌心大小,以便他随身携带。

离无怙伸手接过,起身便又冲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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