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方，第一缕紫气盘桓着被吸收入体，山巅石头上打坐的人睁开了眼睛。
墨色的瞳孔里映照着山川湖海，一身宽襟大袖在晨风里飘飘欲仙。
“师父，该吃饭了。”
身后传来女子呼唤声，白衣仙人收力站起身来，但是转身时，身后站着一男一女，眨了下眼，又变成了两个男人。
嗯？
看人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不动，两个人上前一步，康文安拱手道：“师父，不早了。”
落阳抬手按了按眉心，转头看向另一个背着手一脸冷酷的人，笑了下，“我好像听见了宫双的声音，你们小师妹呢？”
康文安侧过眸子看了身旁的人一眼，笑了下，有些艰难地说：“师父，您听错了，刚刚是师弟叫的你，小师妹已经下山历练了，不在宗门里。”
落阳想了想，恍然大悟，印象里确实有这事，“哦……对……”
三人走远后，原本在落阳打坐的石头下方探上来一只爪子，随后一只细密鳞片覆盖的兽脑袋冒了出来，看着远去的方向满眼都是迷茫，自言自语了一句：“要不……还是回月牙山等着？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为什么人族的落阳尊者会对着他的女弟子喊明剑君的名字？对方还答应了？明剑君该不会出事了吧？
明剑君不知道啊，明剑君还在苦哈哈地找下一次虚无草生长的地方啊。
又一次从一座山洞里无功而返后明游在洞口的草地上席地而坐，身上还有没散干净的血腥气，虽然不是他的。
虚无草长在阴凉干燥，但是能照到月光的地方，他翻山越岭地找了半个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有什么地方是能照到月亮，但是照不到太阳的呢？
苦思冥想许久后依旧无果，明游从腰间袋子里摸出一只脆甜的果子，眼神防空地啃了一口，另一只手随后抬起在侧边虚空一抓，一只灰白的兔子转瞬间落入掌心。
掌心触感温热，毛茸茸的。
看了一眼手里呆愣愣不敢动弹的傻兔子一眼，明游把兔子按在地上揉了两把，兔毛手感是真的绵密啊。
等把手上无核的灵果吃完了，明游一边抬手召来清水洗手，看向手下沾上草屑的兔子，道：“跟了本座三天了，说吧，想干嘛？”
兔子欲哭无泪。
“就……就看尊上厉害，想跟在身后占点便宜……”
谁能想到这么厉害的大能，所过之处居然是宛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啊？！
听懂了兔妖的未竟之言，明游挑了下眉，两只手齐上，专心撸了两把兔子毛，“小妖，看你生灵不易，不打算吃你，你不躲远些还敢跟上来，小小兔妖倒是长了颗老虎胆。”
兔妖猛地一激灵，“不敢了不敢了，尊上饶了小妖一命。”
“放了你也可以，给本座找一样东西。”
说完，明游放开了兔子，就这点子修为，放它瞎跑一个时辰都逃不出他掌心。兔子慢慢在地上抱着爪子趴好，转过身来，一双红眼看着明游掌心聚出的草的模样。
“平时没怎么注意路边的草，光看花看果子去了……”
兔子还挺老实，主要是感觉到了明游身上干净的灵气，对于灵智初开的妖兽来说，明游身上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浅淡花香，只要闻到过基本就走不动路了。
属于干净的、无瑕的、纯洁的灵魂的味道。
“之前的不记得不要紧，现在去给本座找去，往阴凉干燥，能照到月光的地方去找。”
明游从兜里摸出一块翠绿的玉髓，将虚无草的模样烙在了玉髓上，将玉髓塞给了兔子，“这是报酬，找到了直接找个最高的地方喊一声，本座会听见的。”
兔子小心翼翼地将玉髓扒拉进怀里，眼睛都笑眯了，不认识，但是直觉告诉它，这是个好东西，可以帮助它修炼的好东西。
“有，有时间吗？”
还挺聪明。
明游掐指算了一下，“三十年以内，三十年后还没找到就不用找了，本座不再需要了。这东西还是你的。”
兔子霎时一蹬腿就跑掉了，兴致勃勃，神采飞扬，“好的！”
看兔子窜进林子里就没动静了，明游转过头看向另一边，他能算出最晚一株虚无草在秘境的长成时间，却算不到他们的位置。这些天材地宝身上都带着气运，这个东西越是精纯越是算不出来。
还得接着找啊。
自打凡人境二重能缩地成寸，三重能御剑飞行以后，他不记得多久没有这样一步一步地丈量过天地的距离了，还这么仔细都观察路过的每一株草、每一朵花、每一棵树……偶尔有这种感觉其实不赖，但是天天这么看过去，他神识都要熬瞎了。
这才进来半个月，虚无草生长的地方有阴气存在，这么大个秘境，偏偏他一日千里飞过来，半点阴气的苗头都没看到。
一步一步走吧还是……
“阿嚏！”
“师父？”康文安看向正在一旁站着的落阳。
落阳揉了揉发痒的鼻尖，摆了摆手，“无事，你继续，估计又是魔族那群渣滓在骂我。”
康文安笑了笑，抬手间，赤红的刀气无形化有形，在院落中划出道道杀气十足的刀意，久久不散。
落阳看着康文安的刀法眉心微蹙，等康文安收刀后才道：“文安，你的刀太乱了，你心不静。”
康文安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师父，自从师弟入门，你已经很久没有帮我看过刀法了。”
落阳挑起一边眉毛，笑了起来，“为师又不是刀修，让你找你二师伯帮你看你又不去，你二师伯虽是器修，但是一手杀戮刀在门里是使得最好的。你师父我专攻剑道，对你的修行委实是起不了多大作用。”
“说起来，”落阳扫了一眼天边朝霞，“你师弟呢？”
康文安收刀，整理了下袖子，笑着说：“估计是去执事堂了吧？他这个月的任务还没做呢。”
落阳背手在身后，“那我去找找他。”
“师父！”
刚转身，落阳被叫住，回头看向康文安，对方刚刚很着急？
康文安对上洛阳那双好似察觉到什么的眸子，艰难地维持住脸上的表情，道：“师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又历来是个冷清的性子，师父还是由着师弟自己修炼吧，师弟向来有分寸的。他也不希望你天天追着他跑，倒是衬得他像没长大似的。”
“是嘛？”
落阳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
“当然。”康文安看着落阳，表情越发自然，但是眼底的执拗一览无余，只是在和落阳对视上的时候会收敛干净。
“师父与其操心师弟修炼，不如师父也和我打打？让我看看自己还差多少。”
闻言，落阳笑了，点了点康文安，随口道：“你跟明游可不一样，那小子打起来全是以攻代守，不要命的打法，为师要是不主动收手，他是不会停下来的。但是你虽修炼刀法，你的刀却反而不如你师弟的剑来得一往无前，出手犹犹豫豫，收刀时反而透出几分狠厉，尝尝是自伤八百，损敌一千的打法，为师不太想跟你打，一打起来你总是先自己伤到自己。”
康文安嘴角笑意僵住了，但凡你多关注我一点，我用得着……
“师父，我会改，试试吧？”
康文安重新亮出刀。
落阳摇了摇头，抬手招来林中竹枝，叶子都还在上面挂着，指向地面，“来。”
……
嗯？
宫双冷着脸回到山腰，看见的就是康文安坐在屋檐下给自己包扎肩头伤口的情形，院中只有他一个人在，屋子里也没有第二个人的气息。
倒是康文安露出来的半身，麦色的肌肤，腹肌打眼一瞧足足八块，露出来的地方只有胳膊上和锁骨处有两道旧伤疤。
康文安绑好结，抬头看见宫双一身白衣，抱着手在不远处歪着头看他，眼神多少有些露骨的打量。
随手扯过一旁的外袍披上，康文安眉头皱起来，“你在看什么？”
宫双随意地笑了笑，半点不见外地走进小院坐到了康文安身边，侧过头看着他衣袍下露出来的部分，“没想到师兄身材这么好？倒是师妹眼拙了，以前没看出来过。”
康文安登时以肉眼都看不清的动作穿上了衣服，腰带都系好了，脸色有些发黑。
宫双没在意，反而说：“没想到早回来这一时半刻还能有如此眼福。”
一把冰凉的刀刃架上脖子，男人弯腰凑近宫双耳边，“没记错的话，师妹一心恋慕你二师兄？甚至不惜为了得到他与我联手将师父诓骗回宗？”
心跳快了一下，但是随即稳住了，宫双转过头，没在意被划破的脖子，吐气如兰，“怎么？师兄不要告诉我，你就不想得到师父？”
瞳孔猛地一缩，康文安一掌将人打开，看着宫双摔在地上，起身理了理衣袍，笑容和煦，“师妹最好记住你我的交易，一个字都别记错了，不然或许等不到五十年后你二师兄明游回来，你就会先死在你大师兄手上了。”
宫双席地而坐，拍了拍手上的灰，笑着道：“放心好了，公平交易，反正师父现在就在山上，大师兄啊，你只有五十年。”
宫双偏过头看向康文安，笑着催促道：“一旦二师兄回来了，师父眼里不光没有我，也没有你——”
话没说完，康文安已经甩袖离去了。
‘系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控制康文安？’
眼神阴沉地看着康文安走进竹林，宫双咬着牙站起来，满脸不忿。
【他对你信任度太低，好不容易脱离负数，你还需要再努努力。】
嘴角牵出一抹冷笑，‘0和负数有什么区别？！’
【区别还是有的，0大于负数。】
顿了顿，系统有道：【只要你能让康文安坚定地相信你对明游爱得痴狂，以计算出来的结果来看，只要确定你和落阳之间不存在任何可能，康文安会主动帮你拿下明游，他手上的魔教功法，足够让明游从身到心地将自己献祭给你。到时候不管你是想和这位修真界如今天赋最佳的弟子春风一度，还是剥皮剔骨，他都不会对你做出任何反抗。】
‘这么好的东西，康文安为什么不对落阳用？他不是想得到他吗？’
【落阳仙骨已成，是天道重点关注人物，康文安即便顶着弟子的名义，他一旦对落阳使用魔宫，会直接受到天罚，他本来就是人魔之子，天罚会直接1+1＞2的形式变成天谴，当场让他灰飞烟灭。当然，你也一样。我是控制不了落阳的，只能引导，除非你有本事让他对你死心塌地。】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