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来到了学文化节前一周。学校很重视这次活动，校园里已经搭建起了各种活动场所，学生集市、美食广场、书画擂台，一眼望去十分热闹。
演出的舞台则在学校的中心大礼堂里，黎妍已经带着他们去踩过点，也在舞台上排练了几次。
到了最后的阶段，他们都已经把台词背得十分熟练，演起来也还算有模有样。
“容容买的演出到了，你们每个人带回去，今晚试试合不合身。”今天的排练结束，黎妍从讲台后面拖出来两个大箱子，“不合身的话明天找我说。”
箱子被打开，里面整齐地堆叠着一套套精致的服装，分开包装在透明纸袋里。景昳听容鹂歌说她是专门找设计师定制的，花了不少钱，模样和质感甩了网上买的十八条街。
“这个是你的。”黎妍将袋子递给他，“里面有两套喔，容容专门给你准备的。”
说完，她还挑眉笑了一下。
“……”景昳看着那透着纸袋都清晰可见的重工刺绣，眉心跳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傅砚词的西装和靳一泓的军装，心中十分不平。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景昳将那两件旗袍从袋子里取出来抖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眼前一黑。
平心而论,这两件旗袍都很漂亮，一件松石绿，自腰侧往下绣满繁复的花纹，一件雪白，胸口绣着一只尾羽上缀满冰蓝色碎钻的孔雀。袋子里还有一条针织披肩，缀着细细的流苏，看着就知道做得有多用心。
很漂亮的衣服，要是不是他穿就更好了。
傅砚词见他盯着衣服发呆，走到了他身侧，视线在旗袍上淡淡一扫：“怎么了？”
景昳回过神，见傅砚词已经穿上了那件定制的深灰色西装外套，衬得他愈发身材修长、面容如玉，不由得羞恼地瞪了他一眼。
傅砚词反应过来，眼底闪过笑意，安慰道：“不用担心，你穿起来肯定很好看。”
景昳哼了一声，把脸偏了过去，不想理他。
想他上一次穿女装，还是三岁的时候被妈妈哄骗着穿了公主裙，还留下了好多张照片。有人说女装只有0次和无数次，但景昳本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穿裙子了。
算了，谁让自己答应演了呢？他叹了口气，认命地将两件旗袍抱进怀里，躲进卫生间试穿。
＊
文化节当天，景昳还没起床就听见了外面的吵嚷声。今天停课一日，他本想多睡一个小时，没想到早早被吵醒了，恼火地走到阳台上，发现楼下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摊位，甚至已经有很多人在排队。
……集市怎么摆到男生寝室楼下了？
既然已经醒了，他索性钻进了卫生间洗漱。出来的时候寝室门开了，傅砚词恰巧回来，手上还提着麦当劳的纸袋。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他将纸袋放在景昳桌上，“早餐，趁热吃。”
“被楼下的人吵醒了。”景昳拆开纸袋，是他喜欢吃的鸡肉帕尼尼和薯饼，触手还有点微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傅砚词每天都给他买早餐，景昳制止无果，只好随他了。
“嗯。”傅砚词垂眸，“我刚刚看见了，很热闹……要不要，一起去逛逛。”
景昳有些讶然地看向他，旋即笑道：“好呀，我本来也想去看看。”
吃完早餐后，两人坐电梯下了楼。此时已是深秋，清晨风寒露重，穿着外套都有点冷，外面却人流如织，很是热闹。
集市上的摊位都是学生摆的，偶尔也能看到几个老师，卖的东西很杂，有文具、课外书、饰品、玩具等等，价格都很便宜，就是图个乐趣。
景昳一路看下去，居然还发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例如半卷破损的古籍、某种稀有昆虫的标本，还有贝壳制作的微雕。逛了一圈，他手里拿了不少东西，傅砚词什么也没买。
他眼珠一转，在下个摊位买了两串手工制作的手链，串着漂亮的石头和小猫脑袋挂坠，塞了一串给傅砚词：“这条送给你。”
傅砚词攥着这串花里胡哨的手链，微微一怔。
学校去年也有同样的活动，也是和现在如出一辙的热闹，但他去年却毫无参与的兴趣，路过时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但今年，他不仅答应出演话剧，还鬼使神差地邀请景昳一起逛集市。傅砚词尚且还无法辨析自己的心，他只知道，只要和这个人在一起，不管做什么……他似乎都觉得甘之如饴。
他开始觉得，这世间的一切，似乎也不是那么无趣。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两人到达教学楼附近的美食广场，这里的摊位卖的都是各种小吃甜点，有些还可以体验制作、免费试吃。
景昳刚吃完早餐，对这些兴趣不大，他正要拉着傅砚词离开，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孟斯辰？”他疑惑地出声，“你怎么进来的？”
锦州一中作为一所颇负盛名的贵族学校，安保措施向来很到位，从来不会随便放外校学生和陌生社会人士进来。
孟斯辰正在卖鲷鱼烧的队伍前面排着队，听到景昳喊他，缓慢转过了身，神情看着还有几分心虚，显然没想到会遇见景昳和傅砚词。
“……有人带我进来的。”对上他怀疑的眼神，孟斯辰迟疑了几秒才回答。
“谁啊？不会是容鹂歌吧？”景昳看了一眼傅砚词，他看都没看一眼孟斯辰，完全看不出两人认识。
就在这时，容鹂歌从后面的人流中走出来，用力拍了一下孟斯辰的肩，语带不满：“我要吃的鲷鱼烧呢？”
说完这句话，她才看见对面站着的景昳二人，表情瞬间凝固了。
“你分手的时候和我说，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他了。”
五分钟后，孟斯辰又去排队了，景昳和容鹂歌站在一起，幽幽叹了口气。
“难怪前段时间你和他又有联系，原来是准备复合了。”
“没有，没有复合！”容鹂歌恼羞成怒地反驳，“我只是，只是给他一个追我的机会而已。”
“……”景昳一时无言，那天宴会还吵得这么凶，转头就又给机会了，女人心真是海底针， “反正，下次你和他再吵架，不准再找我骂他。”
他俩倒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了，受苦的只有他。
孟斯辰买了两个鲷鱼烧，还给了景昳一个，带点讨好地朝他俩笑：“是抹茶红豆的，还烫，过会再吃。”
这嘴脸和那天简直不是同一个人，景昳叹为观止。
察觉到一旁有冷冷的视线钉在他脸上，孟斯辰一个激灵：“听说你们今天有晚会，结束以后一起吃饭吧，我请客，已经在晚玉阁订好包间了。”
说完，他还朝向傅砚词道：“傅哥也一起来啊。”
晚玉阁位置很难订，人均四位数起步，看起来孟斯辰是下了血本。
“行。”送上门的晚餐不要白不要，景昳懒洋洋地点头，还擅自替傅砚词做了决定，“他也来。”
边上一直沉默的人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衣摆：“我们走吧，前面还有别的。”
“好吧，那我们先走了，晚上见。”景昳和容鹂歌摆了摆手，转身和傅砚词一起离开了。
＊
晚会五点半开始，景昳三点多就被黎妍叫去了后台化妆。傅砚词不需要化妆，但还是跟着景昳一起过来了。
中心礼堂的后台很大，景昳换完衣服满面通红地从更衣间出来，瞬间就被一群女生团团围住。她们一边惊叹着好漂亮腰好细，一边嬉笑着去摸他旗袍上的刺绣。
景昳好不容易从她们之中挤出来，傅砚词走上前，将校服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女生们又笑开了，相互推搡着，还念叨着什么心疼了，景昳听得模糊，一头雾水。
“好了好了别闹了。”黎妍拿着一个巨大的化妆包走过来，制止了她们，“小景你坐到镜子前面去，我给你化妆。”
景昳哦了一声，乖乖地坐在了梳妆台边，任由黎妍将水乳往他脸上拍。
“皮肤好白，睫毛也这么长，底子也太好了。”黎妍一边化一边感叹，“我突然觉得其实不用化也行。”
不知道化了多久，景昳觉得自己渐渐僵硬成了一座雕塑。他从镜子里看见来到这里的人越来越多，而傅砚词一直坐在后面的椅子上安静地等待着。
又过了一会儿，靳一泓也来了，他已经换上了那套军阀制服，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英俊又冷酷，真的有几分军阀的味道，就是表情和动作有点不自然。
“好了！”终于，黎妍完成了最后一步，将定妆喷雾的盖子合上，笑意盈盈，“你们把假发拿过来给他戴上。”
假发被拿了过来，是一顶乌黑的卷发，泛着绸缎的光泽，很长很长，戴上去的时候垂到了景昳的腰间。
大功告成，黎妍定定地盯着他看了许久，才发出感叹：“天呐……”
她一时语塞，捧着景昳的脸对准镜子：“你自己看看吧，这张脸，不进娱乐圈真是可惜了。”
景昳茫然地眨了眨有了点黏连感的眼睫，看着镜子里映出的陌生少女，一时怔住了。
其实他的五官没有太大变化，只不过柔和了线条，眼睛被化得更娇媚了，唇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蜜色。乌发打着卷垂在他的胸前，松石绿的旗袍领中浮出一截雪白的脖颈，让景昳想起曾经在外公家旧画报上看见的港风美人。
如果镜子里的人不是他，他绝对不会相信这是个男生。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天呐，景昳你也太漂亮了吧！”
“美疯了，让我拍两张照片……”
好多人争先恐后地泳到他身边，掏出手机拍照片，发出此起彼伏的感叹。
“真不愧是校花，名副其实啊，你们都让开，让我们校草看看！”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句话，人群倏地安静下来。景昳茫然地侧过脸抬起眼睛，看见傅砚词朝他走过来，却在几步外突然停住。
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空气像是突然凝固了，连呼吸都显得突兀。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可能只有几秒，傅砚词猛地别开了眼，模样看上去竟有几分无措，脸颊边漫上羞赧的红晕。
“害羞了害羞了，傅哥脸红了！”
周围响起起哄声、口哨声和欢呼，像煮沸的开水，蒸腾出茫茫热气，把景昳也熏得晕乎乎的。
他们在笑什么？傅砚词为什么脸红？
还没等他思考清楚，傅砚词就被人半推半拉地挤到了他身边。
“来来来，看镜头，我给你们拍张照！”黎妍笑着举起拍立得，在两人下意识看过来时按下了快门。
照片马上被吐出，逐渐凝固成像。穿着旗袍的“少女”和一身西装的少年并肩站在化妆镜前，一个娇艳动人，一个清冷俊美，像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送给你。”黎妍将相片塞进傅砚词的西装口袋中，朝他眨了眨眼，“要好好保存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