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安静了好一会儿，裴岁聿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应了声：“嗯。”

随后他又问：“是谁？”

戚桉依然将头闷在颈窝处，想了想才说：“你知道三十年前，资助过向阳孤儿院的人有谁吗？”

回答他的依旧是漫长的沉默，戚桉随即反应过来，说：“不知道吗？也是，那个时候你都没出生呢，要不……你帮我问问初姐？”

裴岁聿依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戚桉抿了抿唇。

其实他也是猜测，但是大概率错不了。

在向阳孤儿院创办的最初，它还是很出名的，因为身处乡村，还被政府划为重点培养，甚至为这里的孩子们请了专门的任课教师。正巧又碰上赚钱的好时代，于是同样吸引了很多经商发财的资本家，资本家给钱，孤儿院给他们好的口碑，两者各得其所，互惠互利。

尽管几年后这种风气渐渐没落，但戚桉记得很清楚，有一家人一直在帮助他们，直到戚桉八岁后，这家人才停止资助，说起来也是戛然而止，给了孤儿院猝不及防的一击，然后向阳孤儿院的情况每况愈下。

在戚桉回想起来的记忆中，资助的资本家在他五岁的时候就所剩无几，而他想要自残，被另一个男孩阻拦的那年，他正值六岁。

男孩身上穿着昂贵华丽的正装，全身上下都透着冷意与傲气，一举一动都与孤儿院里的孩子相差甚远。所以戚桉几乎可以肯定，男孩是最后那个资助家庭的小少爷。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还要找到他？”裴岁聿没听见他的回答，又开了口，问道。

戚桉闻言蹙起眉，瘪了瘪嘴，说：“那咋了？过去了这么久就不代表他曾经救过我吗？你这人怎么这样？忘恩负义！冷血动物！”

裴岁聿被这句话逗笑，轻轻勾起嘴角，也不急着为自己辩解，只是说：“现在他都是一个四十岁的大叔了，你找他干什么？”

听见这话，戚桉倏地推开他，瞪着眼说：“四十岁怎么了？怎么就是大叔了？！老子也是39岁的人了，我劝你想好再说话！”

裴岁聿嘴角弧度更加明显，立刻认错：“我说错了。”

随即又问：“那你找到他，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让戚桉噎住，他张了张嘴，可是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说：“我现在还没想好，找到了再说吧，你就说你能不能帮我去问问。”

裴岁聿收敛起笑容，看着他的眼睛，问：“他叫什么名字？”

戚桉没有避开视线，回答他：“我只知道一个小名，末末。”

裴岁聿神情没什么变化，点点头，说：“我问问。”

“行，你办事我放心。”戚桉嘴角勾起一抹笑。

说着他朝四周看了眼，玻璃大门外的天色已经很暗了，在这里甚至能看见几颗一闪一闪的星星。

他的笑容一下僵在脸上。

等等！

“现在几点了？！”他猛地跳起来，从衣服兜里掏出手机。

看见时间接近十一点，他重新瘫倒在大厅的座椅上。

“怎么了？别躺在这，容易感冒。”裴岁聿见状提问。

戚桉叹了一口气，绝望地说：“又没赶上飞机。”

裴岁聿眉眼一挑：“你明天要去剧组？”

戚桉耷拉着一张脸，点点头。

裴岁聿还想说什么，戚桉先坐了起来，转头看向他，说：“算了，大不了今晚不睡了，连夜赶路，明早总是能到A市的。”

接着他提起另一个问题：“孩子们怎么样了？”

裴岁聿回道：“都被送往医院体检了，在阁楼里发现的那两个孩子也已经在治疗了，目前的情况还不错。”

戚桉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后他想起来什么，迟疑了一会儿，才问：“你知道李濂光现在的情况吗？”

裴岁聿顿了下，仿佛在犹豫要不要说实话，思忖片刻，最终还是说：“在医院，刚醒，全身除了轻微擦伤并无大碍，经过检测，确认一个小时前吸食过毒品。”

戚桉挑了挑眉，默默点点头。

早知道他就不睡了，先跟着救护车去医院，趁着李濂光还没醒先把这人的魂灵勾出来丢到荒郊野岭去。

虽然会被顾落教训一顿，可是比起顾落的唠叨，他更不想让那个人渣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大意了，真的大意了。

他在鬼府游手好闲的这十五年，就应该早点来到人间，将这些渣渣一齐带回鬼府炼气。

思绪被一只伸过来的手打断，裴岁聿捏住他的鼻尖，问：“在想什么？”

戚桉还没来得及回话，这人已经一眼看穿了他：“在想刚刚就不应该睡觉，应该去医院把他杀了？”

“……”戚桉瞪了瞪眼。

“说起这个，”裴岁聿继续说，“你来这里不是来杀他的，只是单纯来找他‘算账’的吧，你一直在给他转钱，是不是？”

“……”戚桉抿住唇，躲开他的视线。

见他这个模样，裴岁聿轻轻叹了口气，说：“我不是在教训你，小七，我很怕你受伤。”

戚桉愣了愣。

裴岁聿还在说：“李濂光同时与很多已经成年并且离开孤儿院的孩子进行敲诈勒索，而且警察在他的手机上发现了某个拐卖人口的据点。”

“所以，你能明白吗？”最后他说。

戚桉完全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能发展成这样。

这下他更想亲手了结了那个人渣。

但是现在的重点不应该在这里。裴岁聿说的这些事情，警察是绝对不会告知他们的，还有很早之前，裴岁聿就提醒过他不要和李濂光走得太近，他明显知道什么。

他再次抬眸，两人对上视线后，开口问：“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警察不会说的吧？”

裴岁聿对于这件事倒是坦荡得很，点头承认：“我很早就知道他没在做什么好事，可是李濂光这人很精，警察找不到什么线索，没办法进行抓捕。这次如果不是抓了个现行，估计也治不了他的罪。”

戚桉眨眨眼，还想问什么，大厅的玻璃门被忽的打开，两个年轻女孩走了进来，视线在他们身上停了一瞬。

裴岁聿很快站起身，挡在戚桉身前，随后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道：“很晚了，快回家吧，明天不是还要去剧组？”

戚桉这才意识到他们在这里待的时间太久了，跟着站起身，又问：“你怎么回去？”

裴岁聿看了眼时间，说：“凌晨的飞机，我现在去机场。”

两人道别后，回家的路比来时的路好找多了，戚桉在凌晨两点回到家，洗漱完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又爬起来将剧本通读了一遍。

最后好不容易挨到日出，直接杀去了剧组。

他到的比服化道老师都早，王栎捧着一杯滚烫的咖啡，窝在休息室的沙发里昏昏欲睡，戚桉精神抖擞，拿出手机点开微博，登录自己的小号。

上次发的那三个问题都有人回答，特别是最后一个，简直成了一个吐槽楼。

他一一点开这三个帖子，懒得回复，但是将那些正确的评论都点了赞。

第一个问题的回复：[快跑！这种大概率想骗你钱，趁着你失忆说你俩之前怎么怎么好，然后拿着钱去喝酒吸烟赌博，反正不是好事。]

点赞！

第二个问题回复：[有缘自会相见。]

点赞！

第三个问题的回复就很精彩了。

[一楼：有哪个老板表里如一？？全天下的老板百分之四十九性情奇怪，百分之一性格正常，还有百分之五十都是笑里藏刀！！]

[二楼：同意，每次老板对我笑我都觉得下一分钟我就不在公司干了。]

[三楼：我也，总感觉总裁在我身边总是ooc……完全打破了我对老板的帅气形象……]

[……]

点赞点赞点赞！

果然还是这届网友深得自己的心。

这么想着，他还将三楼的帖子置了顶。

紧接着他又开始编辑新帖。

[好喜欢老板身上的味道！]

不对，好奇怪……

删除删除。

[喜欢某人身上的味道，有没有推荐的焚香与雪松气味的香水？]

很好，下一条。

[感觉老板没有那么讨厌了]

不对不对，这也很奇怪……

删删删。

[感觉某人没有那么讨厌了]

很好，点击，发送。

这个帖子刚发出去，休息室外突然响起局促的脚步声，然后导演艾浠蓓焦急的声音传来：“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突然，你们怎么沟通的？”

另一个人说：“真的很抱歉，歌词抄袭了，我们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岔子，他明明很有才华……”

艾浠蓓打断他：“够了，抄袭算什么才华？去联系看看有谁可以填词，下个星期就要开始录音了。”

休息室的房门被悄然打开，两个人同时被吓了一跳。

艾浠蓓有些慌张，问：“小七？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戚桉接话：“睡不着，先来了。”

艾浠蓓点点头，正要开口说话，被戚桉抢了先：“艾姐，我可以试试填词吗？”

另外两人再次怔住，然后艾浠蓓一脸惊喜，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戚桉赧然地笑笑，说：“要填的很多都是许明天的歌词，他赋予了我一个全新的人格，我觉得他可以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些属于他的痕迹。”

听到这个回答，艾浠蓓笑起来，说：“好，那就试试吧，等下我来和音乐部门对接，辛苦你了，小七。”

“没事。”

自告奋勇揽下这个活的人一开始信心满满，直到听见那个曲调，才发现自己肚子里憋不出什么好话来。

“……”戚桉眨眨眼，看着同样抓耳挠腮绞尽脑汁都压不了韵的王栎，知道这人靠不住了。

他正想联系夏牧扬，化妆师到场了。

他只得将这件事先放在一边，边做妆造边温习台词。

今天他主要起到一个客串的作用，重点戏份在于许今天和第一任男友的感情纠葛。

两人从一开始就很投缘，那时的许今天正在创业，男生就为她投资打下手；每天熬夜到很晚，男生也会给她带宵夜，送她回家。

每个人都在夸郎才女貌，可是所有人以为的天作之合，以男生出轨彻底结束。

最开始只是在男生的衣服上沾染些清淡的香水味，许今天没在意；之后是出现在公文包里的套，许今天欲言又止；再之后，就是脖颈上极其明显的咬痕。

许今天一次又一次的退让换来的是这个结果，她几乎崩溃，大声质问，只换来男生一句轻飘飘的话语：“我们现在一直分床睡，但我是个正常男人，我是有需求的。”

最后还要来反问她：“就因为这个，你不会要和我分手吧？别闹脾气了，明天带你出去看电影。”

女生摔门而出，在卧室里流了一整晚的泪水，还是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最后她抹去泪痕，隔天一早便给男生发消息提出分手。

男生追到她家里，觉得不可理喻：“你闹脾气能不能有个限度？我不是说了今天会带你出去吗？”

“我不需要。”许今天语气冷静的可怕，转头就想走。

男生擒住她的手腕，大声道：“不是，你他妈有病吧？这是正常需求。”

许今天彻底爆发，用力甩开他的手，：“滚啊，管不住下半身就别说自己是个正常人了！你这样和禽兽有什么区别？别碰我，我嫌脏！”

“啪！”

脸上火辣辣的疼。

许今天呆若木鸡。

男生收回那个巴掌，骂道：“你他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干的那些破事，你个婊子有什么资格说我？上过你的男生没有百也有十了吧？为什么到我这里就不行了？他妈的都是你活该！”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女生不想往常般纵容着他，而是一个巴掌扇了过来。

接下来，就是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还是邻居率先发现不对，报了警。

两个人通通进了局子，然后就有了许明天带姐姐走的情节。

此时的少年已经褪去稚气，拿着一块滑板进入警局，面对许今天，不知道相顾无言了多久，少年终于开了口：“姐，我来接你回家。”

许今天抱着弟弟痛哭了很久，许明天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按时将三餐买上来，看着姐姐吃下去才会离开。

就这么过了三天，许今天准备去工作室，打开卧室门，才发现弟弟已经走了。

餐桌上放着丰盛的早餐，却没有留下字条。

之后再听到前任的消息，是一个月后，有人说他被堵在了一条废弃的巷道，被打得半残废，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偏偏那里又没有监控，抓不到人，只能自认倒霉。

接下来就是快要接近尾声的剧情，戚桉没有了戏份，终于找到时间联系夏牧扬。

结果不尽人意，他还来不及发消息，先注意到了今天推送的热点词条。

本来他从不在意这个东西，偏偏这次词条上出现了关键词。

【演员许瞧跳楼昏迷半年后复出，签约穗安娱乐】

好了，终于要开始虐心虐肺了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