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余季又去镇上的小卖部买了一些氧气瓶。

索落雪山海拔七千多米，山下的玛尔湖是观赏雪山和星空的最佳位置。

但是车开不上去，他们也不认得路，只能在当地找向导，然后骑马上去。

带上露营装备和摄影器材，余季和周辛瑞在向导的指导下翻身上马，周辛瑞是第一次骑马，觉得很是新奇。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到达玛尔湖边，卸下装备和背包，周辛瑞跟马儿们说了声“辛苦”，看它们一身轻松地朝山下跑去。

余季在湖边找了处平坦的地面，开始扎帐篷，周辛瑞不会，余季也没有要教他的意思，只让人在旁边蹲着休息。

湖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正对面就是雄伟壮阔的雪山，离得这么近，压迫感扑面而来，这一刻，周辛瑞只觉得自己无比渺小，和大自然相比，他微不足道。

余季：“周周。”

周辛瑞转过头，听见“咔”的一声，是余季拿着相机在拍他。

拍完两人一起看照片，画面中，周辛瑞蹲在湖边，鼻尖和耳朵冻得红红的，回眸时的眼神澄澈中带着一些迷茫，远处，是索落雪山的虚影。

周辛瑞吐槽自己：“看起来好傻。”

余季不觉得。

这次的器材商是个大品牌，至少连周辛瑞这种不懂摄影的人都听过名字，一出手就是大手笔，直接给余季寄了一个行李箱过来，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余季把不同焦段的镜头放在不同的位置，架起三脚架，接好充电宝，为晚上的拍摄做好准备。

他们还在湖边遇到了其他游客，不过都是待一会儿拍几张照片就走了，像余季周辛瑞这样扎帐篷过夜的，没有别人了。

但外面待久了实在是冷，周辛瑞被余季拉进帐篷里，在他后背和四肢都贴上暖宝宝，周辛瑞哪里用过这种东西，感叹余季实在是准备得太周到了。

没过一会儿，贴上暖宝宝的地方开始发热，余季把帐篷拉链拉开一个口子方便看到外面的情形，两个人在帐篷里等待日落。

他们运气很好，有幸见到了日照金山，在落日的渲染下，山尖被镀上一层金色。这样的美景不会持续太久，周辛瑞以为余季会拿出相机拍摄，但余季只是安静地陪他一起看日落。

有些瞬间因为太过印象深刻，便成了永恒。

余季的背包里似乎什么都有，像哆啦A梦的百宝箱，吃过自热米饭，余季又掏出保温杯递给周辛瑞，把户外灯搭在帐篷上方，余季开始清理湖边的冰层，方便晚上拍摄雪山和星空在湖面的倒影。

外面气温太低，看天气预报是零下十度，余季没有待多久，他回到帐篷定了个闹钟，决定先睡一觉。

两个人挤在双人睡袋里，拥抱着相互取暖，今晚只有他们这一个帐篷在这里过夜，周围安静得过分。

凌晨一点，闹钟响起，两个人钻出睡袋，离开帐篷前余季又给周辛瑞加个件外套。

余季拉下拉链的那一刻，周辛瑞内心居然是紧张的，像在拆一个绝无仅有的盲盒，你知道它会带给你震撼，但不知道会这样震撼。

银河就在眼前，像一条五彩斑斓的丝带。

他突然理解了古人，那些诗句绝对不是在夸大其词。

余季去调整相机参数了，周辛瑞仍立在原地，面对这样的场景，原来一句感叹的话都说不出来。

周围没有光源，是绝对的暗，只有繁星反射出点点光亮。余季回到周辛瑞身边，摸索着，伸手抬起他的脸。

余季的唇是冰凉的，但周辛瑞此刻仿佛能感受到他血液中的浓烈情感，像是急需寻求一个突破口，只要一点火芯就能燎原，他并不能完全理解，却隐隐觉察出余季动作中的不安，于是尽量让自己的柔软去将对方包裹。

周辛瑞在这激烈的吻里，觉得自己又要缺氧了，他轻轻推了推余季，示意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余季放他呼吸，一手揽过他的腰，仍是禁锢的姿态，但周辛瑞却是自然而来地靠在他的怀里，他根本一点都不害怕，他不知道面前这个人有多恶劣，又或者他知道，但他毫不介意。

余季捏了捏周辛瑞的腰：“这是我的幻觉吗？”

周辛瑞抬头看了他一眼，尽管一片漆黑只能大概看个轮廓，“你忘吃药了？”

余季听完笑了笑，像是终于确认了，“我以前，去过好多地方，遇到许多绝美的风景，但风景越好看，我就越觉得难过，我就想，如果周辛瑞在我身边就好了，这样想的时候，那些风景好像也黯然失色，毫无美感。”

“但是今晚的星空和银河我觉得特别美，美得好不真实。”

周辛瑞掐了掐他的脸，用了点劲那种，“真不真实？”

外面这么冷，其实脸都快冻僵了，但是余季还是感受到了一点疼痛，可见周辛瑞真的用了力的，他顺便在周辛瑞的指尖吻了吻，心想，他的周周总是有让人开心的魔力。

周辛瑞不想把氛围搞得那么煽情，余季的不安，他会慢慢帮他消除，“我没去过大海、沙漠、草原还有好多好多地方，以后带我去吧。”

他向余季许诺以后，他们都知道没有人可以对着银河说谎。

尽管晚上熬了夜，第二天一早他们就收拾东西准备下山，余季提前联系了昨天的向导，对方牵着两匹马来接他们。

回去的路都是下坡，马儿跑得快，周辛瑞不太能适应这种颠簸，但又觉得有点刺激，熬夜的困倦都被一扫而空。

路过一处斜坡，向导马背上的行李在颠簸中松动，眼看就要滑落，周辛瑞眼疾手快抓住了背包肩带，如果他没记错，这个包里也装了余季的相机。

事发突然，周辛瑞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有多危险，他整个身体都倾斜出去，坠马的一瞬间他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把背包抱在怀里。

向导勒停了马儿，下马查看周辛瑞的情况。

余季一看周辛瑞怀里的背包，就什么都明白了，他很生气，气周辛瑞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和相机比，当然是人的安危更重要，可是他也明白，周辛瑞这伤是为自己受的，此刻再怪罪他，实在是不识好歹。

周辛瑞刚开始摔下来的时候还有些懵，但他自己就是学医的，感受了下自己身体的状况，可能因为穿得厚的缘故，摔下马的时候有缓冲，应该是没有骨折。

不过右侧脚踝肿了，疼痛明显，很可能是扭伤了，周辛瑞在余季的搀扶下勉强站起来，但右脚一沾地就疼得不行。

周辛瑞看着余季的神情，有些心虚，没底气地解释：“我没事，就是脚崴了。”

这里的山路太窄，什么车都开不上来，向导联系了摩托车来接他们，不过得先把人带到路口，他提出背周辛瑞，但被余季拒绝了。

余季蹲下身，示意周辛瑞上来。

向导牵着马在前方带路，余季沉默地背着周辛瑞跟在后方，看上去还在生气。

趁着向导不注意，周辛瑞在余季侧脸吻了吻，“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保证爱惜自己身体。”

明明受伤的是自己，这人居然还在安慰别人，余季拿他没办法，与其说他在生周辛瑞的气，不如说是在生自己的气，如果刚刚背包再系紧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回到尕错镇，余季一刻也没有停，打听到最近的医院在康市，他收拾好行李就带着周辛瑞出发。

在康市挂了急诊，拍了片，幸运的是没有伤到骨头，医生看周辛瑞疼得厉害，给他开了瓶止痛喷雾，又拿了一个冰袋让他敷。

明天是周六，周辛瑞其实还有两天的休息时间，余季本意是让他在康市休息一天再走，但周辛瑞觉得没必要，一个小小的扭伤不至于，何况两人也没有带多余的换洗衣物，不太方便。

于是返程。

余季又是开一天的车，周辛瑞下定决心，等哪天空了就去报名考驾照。

到小区时已经很晚了，余季一定要背着周辛瑞上楼。

余季这般无微不至的照顾，周辛瑞都怀疑自己真的只是扭伤吗？

几天没见面，火腿肠无比想念周辛瑞，开门的瞬间就飞快贴了上来，但被余季以妨碍周辛瑞走路为由，暂时拎到了厨房。

这几天在外面没有洗澡，周辛瑞浑身不自在，这会儿终于到家了，本想好好洗个澡，可看余季的样子，巴不得连他上厕所都跟着，周辛瑞难得有些犹豫。

余季见他欲言又止，问道：“怎么了？”

周辛瑞：“我想洗澡。”

余季沉默了一瞬，“可是医生说了48小时内禁止热敷，你去洗澡，难免碰到热水。”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周辛瑞无法忍受自己脏兮兮地躺在床上。

周辛瑞很执着：“我把脚踝抬高，不碰到热水就行了。”

余季：“需要我帮你……”

周辛瑞立马打断了他：“不用，我可以自己洗澡。”

余季：“我是说，需要我帮你拿睡衣吗？”

周辛瑞觉得丢脸：“也不用了”，他蹦蹦跳跳地到卧室拿了睡衣，然后进了浴室。

余季叫住他：“别反锁，有事喊我。”

周辛瑞锁门的手一顿，最终还是听了余季的。

他把右脚搭在卫生间的架子上，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灵活过，艰难地洗完澡，然后用冷水洗的脚。

回卧室躺床上，周辛瑞放了个抱枕在脚下，抬高自己的右腿，隐约听见开关门的声音。

余季洗完澡，敲了敲卧室的门。

周辛瑞：“进来吧。”

余季手里拿着一个冰袋，“睡前再冰敷一次。”

周辛瑞有些惊讶，“哪里来的？”

余季：“刚叫的外卖。”

原来周辛瑞没有听错。

周辛瑞想要起身，被余季制止了，只好又躺回去，看到余季站在床尾蹲下身，掀开被子一角。

感觉到柔软的嘴唇碰了碰他的脚踝，周辛瑞差点一脚踢出去，好在及时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余季，硬生生忍住了。

冰袋贴近，带来冷冰冰的痛感，但周辛瑞却觉得有股麻意沿着脚踝向上，最终到达他的心脏。

也许十分钟，也许半小时，余季总算站起身，替周辛瑞重新盖好被子，关灯然后对他说“晚安”。

在卧室门关闭之前，周辛瑞出声了，“余季，你也睡里面吧。”

明明在外面的时候都一起睡过一个帐篷了，没道理回来过后还要让余季去睡那张小小的沙发。

卧室的床是双人床，余季躺下刚好合适，周辛瑞把身上的被子分一半给余季，没关严实的窗帘照进月光，隐约能看见余季侧脸的轮廓。

往常火腿肠总是跳上床和他一起睡的，但今天被余季关在了门外，周辛瑞忍不住嘀咕，“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余季沉默了几秒，突然起身靠近周辛瑞，在他唇上吻了吻，用低哑的声音又说了次“晚安。”

如果此刻余季打开灯，就会看到周辛瑞的脸已经红透了。

周辛瑞发誓，他绝对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他想解释，但语无伦次，然后听见余季笑了笑，被子里另一只手将他的手握住。

余季：“好啦，是我想吻你。”

他们牵着对方的手沉沉睡去，谁也没有放开。

火腿肠:有谁记得被关在厨房里的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