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Z县援助的第12天，周辛瑞发烧了，水银体温计一测，39.3℃。

他立即将这件事汇报给援助医疗队的带队组长黄老师，对方让他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搬进了一个单间，周辛瑞明白，这是要隔离的意思。

隔离期间24小时不得外出，饭菜、药品会由工作人员送到门口。

从忙碌到无所事事，周辛瑞一时还不习惯。

他安慰自己，应该只是普通感冒吧，毕竟他除了发热，暂时没有其他任何症状。

但第二天开始，周辛瑞开始出现咳嗽、咽痛，他对着镜子“啊”了一声，发现自己扁桃体化脓了，药物作用加上发热引起的头昏脑胀，他除了吃饭上厕所，其余时间都在睡觉中度过，自打有记忆以来，他似乎从来没有如此长时间地睡过觉。

第三天，虽然仍有些低烧，但是周辛瑞感觉精神比前两天要好一些了。

脱岗三天，周辛瑞很不安，也不知道急诊科的老师们忙不忙得过来，于是给黄老师打了个电话。

周辛瑞：“黄老师，我感觉好多了，应该只是急性化脓性扁桃体炎引起的发热，我想申请继续工作。”

但黄老师没有答应，“小周医生，你本来在急诊科工作风险就高，虽然你现在的症状看起来的确不像是Z型肺炎，但这个病的潜伏期谁也说不好，何况你身体还没有完全好。医院那边昨天又到了一批外省的援助医疗队，目前人手是够的，你就安心在旅馆休息。”

黄老师这样说了，周辛瑞表示理解，毕竟万一他真的感染了，到医院去容易传染给别人，到时候问题就严重了。

周辛瑞今天没那么犯困了，咽痛也比之前好些了，就是还有些咳。他在房间里待久了有些无聊，于是打开监控软件，想看看家里的一人一猫。

余季开着电脑坐在沙发上，大概是在修图，火腿肠躺在他旁边卷成一团，是余季一伸手就能摸到的距离。

金沙市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房间明亮，地板上窗帘的影子随风晃荡。

周辛瑞的嘴角不自觉扬起。

为了不让余季担心，他没有告诉余季他生病的事，每天只在晚上和他聊两句，装作很忙的样子。

监控画面里，火腿肠睡饱了，伸了个懒腰，也不知是不是睡昏了头，居然把余季的毛衣当成了猫抓板开始磨爪子。

余季侧身看了看火腿肠，又看了看自己的毛衣，倒是没有制止，只是对火腿肠说了句什么。

周辛瑞好奇他说了什么，于是打开了声音，现在房间里就他一个人，他把音量调到最大。

余季说：“要是磨坏了，就把你主子赔给我。”

坏一件毛衣赔他一个人，余季倒是想得美，这算盘打得，连火腿肠都觉得离谱，“咻”地一下，从沙发上跳了下去，不理他了。

周辛瑞没忍住笑出了声，却见监控里余季突然抬起了头，看向了摄像头的方向。

糟了，忘记还开着声音了！

周辛瑞太紧张了，按了好几次关闭声音的按钮，总算调成了静音。

紧接着，余季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肯定发现了！

周辛瑞慌里慌张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赶快到镜子前理了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又套上外套，在视频电话自动挂断之前，点了接通。

眼前是余季放大的脸，比监控里看到的清晰多了，只不过看不出他是什么心情，接通后他也没有马上说话。

周辛瑞拿不准余季在想什么，总之，先道歉肯定没错。

周辛瑞心虚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未征求你的意见，就偷偷从监控中看你。”

余季看起来没有生气，“这么说，刚刚那个笑声，确实是你发出的？”

原来余季是因为不确定才打视频电话过来问的啊？

失策了。

余季：“我还以为又出现幻听了。”

余季说得轻描淡写，可周辛瑞听到后却觉得有些心疼他：“是我，对不起。”

余季：“道什么歉，想看我直接和我视频就好了，怎么看个监控还看笑了？”

周辛瑞觉得丢脸，努力挽尊，“我只是想看看火腿肠。”

余季：“我知道了。”

他翻转镜头，对准火腿肠。

可怜的火腿肠并不知道自己拉屎的样子被某人直播了。

隔着屏幕，周辛瑞仿佛还能闻到那股味儿，很是无语。

于是破罐子破摔，“好吧，其实我是想看你。”

画面终于又回到了余季的脸，他好像很轻地笑了笑。

周辛瑞：“总之，以后我不会偷偷在监控里看你了。”

余季顿了顿，对他说：“没事，我不介意。”

人真是很矛盾，之前姚敏芳监控着他的时候他只觉得反感，可现在换了一个人做同样的事，他却只觉得开心。

都是被人注视，区别却这样大。

余季看他穿着外套：“今天休息吗？”

周辛瑞：“对的。”

余季：“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周辛瑞撒谎：“没有。”

门口传来敲门声，“周医生，你的盒饭和药都放在门口了。”

周辛瑞生怕余季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赶紧和他说再见：“这边有点事，我先挂了余季，改天聊。”

说罢，也没给余季反应的时间，就把视频挂断了。

周辛瑞回答外面帮忙送东西的老师，“知道了，谢谢。”

待人走远，周辛瑞才打开门，把药拿了进来。

方才忍了许久，这会儿挂了电话终于可以痛快地咳两声。

好在余季没有发觉不对。

半个月的时间，刚开始还觉得过得慢，伴随着对未知的担忧，对疫情的恐惧，在一天天忙碌的工作中，半个月转瞬即逝。

走的那天，县医院的老师们有空的都来到医院门口目送他们，感谢的话无需说太多，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是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品德。都穿着防护服，其实谁也不认识谁，但是共患难的友谊没有人会忘记。

或许以后再次回想起来，只剩一张存在手机里穿着工作服的合照，但所有吃过的苦，流过的汗，都已变成刻在肩上的勋章。

在这样严峻的形势下，半个月的援助显得十分微不足道，但没有人会低估这件事的价值，因为他们走了，还会有下一批医务人员到达。

隔着大巴的玻璃车窗，周辛瑞默默在心底祈祷，希望所有人都能坚持到打赢胜仗的那一天。

周辛瑞回到金沙市，和其他老师一起住进了提前安排好的隔离酒店。

别的老师只需要观察一周，没有异常就可以回家。

但是周辛瑞不行，他有呼吸道症状，他需要再观察14天。

周辛瑞能够理解，不过当他把这件事告诉余季的时候，余季沉默了好久。

周辛瑞只能继续哄他：“都是这样的，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隔离，我们这次去支援的所有人都在酒店隔离呢，而且每个人都是住的单间，每天吃喝都是由工作人员送到房门的。你想啊，万一我们这些人中有人把Z县的病毒带回了金沙，那可怎么办，隔离对大家的健康而言是一种保障。”

许久，余季“嗯”了一声，说：“我等你回家。”

回到金沙市后，周辛瑞就没有再发烧了，咽痛和咳嗽的症状也好了很多。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周辛瑞觉得自己肯定胖了不少。

空闲的时候就和余季视频，哪怕不说什么，有人陪伴总是好过自己孤单一人待着。

14天后，隔离期满，周辛瑞终于可以回家了。

余季执意要去隔离酒店接他，周辛瑞拒绝了，骗他说有工作人员送他回家，其实只是想给他一个惊喜。

因为今天刚好是余季的生日。

离开隔离酒店后，周辛瑞到蛋糕店取走他提前订好的蛋糕，迫不及待地打车回家。

一路上他的心情都十分雀跃，爬上楼梯掏出钥匙的那一刻那种雀跃的心情到达了顶峰。

他和余季整整一个月没见了。

站在家门口，周辛瑞没由来地觉得有些紧张，钥匙对准门锁，试了几次竟然都没打开。

但期待见面的人不止他一个，门从里面被余季打开了。

周辛瑞立即露出笑容，递上蛋糕：“余季，生日快乐！”

余季其实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他更没想到周辛瑞竟然知道他的生日。

余季接过蛋糕和行李箱，先将人拉了进来。

余季：“谢谢周周。”

周辛瑞：“不好意思，我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生日礼物，改天再补给你。”

余季看着他，专注的目光中有着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不用改天，现在补吧。”

不过周辛瑞没有察觉到：“嗯？好，你想要什么？这会儿还早，我们出去买。”

余季将周辛瑞的脸摆正，让他无处可躲，只能看着他：“周周，我想要一个吻，可以吗？”

他的大拇指顺着周辛瑞的下颌移到嘴角，那处柔软他肖想已久，不管是幻觉中还是梦境里他早已品尝过无数次。

可现实中，余季还记得，要礼貌，要征得同意。

周辛瑞早已被他的动作弄懵了，他看着余季近在咫尺的脸，心想，没有人会拒绝的，何况这还是他的生日愿望。

“可以。”一开口，周辛瑞才发觉自己声音哑了。

可余季听见了。

他一手握着周辛瑞的后颈，一手揽过周辛瑞的后腰，那样强势，不容拒绝。

余季如愿以偿。

起初只是唇瓣相贴，果然，周辛瑞的嘴唇和他的人一样，是柔软的。

渐渐的，余季开始不满足，他想要更多。

唇舌交缠，分享彼此的呼吸和心跳，真奇怪啊，周辛瑞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好像又开始发热了。

他第一次直面余季的欲望，同时，也直面自己的欲望。他意识到，他并不反感余季的吻，甚至有些沉迷其中。

大脑像在放烟花，炸开的一瞬间，周遭一片空白。

察觉到周辛瑞快要无法呼吸，余季总算舍得放开他。

周辛瑞满脸通红，根本不敢看他，只好埋头，然后发现火腿肠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他们俩中间，叫得可大声了，可他刚才居然没有听见。

说起来，火腿肠应该还是未成年吧。

余季没给他太多休息时间，他的眼神明显在说还要继续。

周辛瑞赶紧制止：“不要了，火腿肠还在这看着呢。”

余季低头一看，确实挺碍事。于是拉着周辛瑞进了卧室，趁火腿肠还没反应过来，关门反锁一气呵成，然后将人按在墙上继续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