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一天路，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大营。清珺一众被安排在营地最靠前的位置，这是摆明了要他们冲锋陷阵的。

营帐浩浩汤汤绵延百里，清珺估算营地至少住着十万军队。这里有穿铠甲的魔军，也有浑身煞气的魔修，就是没看见那个魔尊的身影。

好不容易到了休息时间。大家刚睡下没多久，外面起了一阵骚乱。

“敌军已至，大家应战！”一个魔修高声喊。

“冥主亲征！擒贼先擒王！”另一个声音叫道。

果不其然，清珺和众多连铠甲都没穿的士兵打头阵。两军对峙，清珺看清了对面的阵容。士兵个个青衣金甲，魔修则身着青衣，衣摆与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众兵中间簇拥着一架巨大的轿辇，大小差不多是正常轿辇的三倍。这轿辇极尽华贵，通体透绿色，四角和窗框镶着金子，玉珠制成的门帘在风中摇晃，里面的身影若隐若现。

看这架势轿辇里的是冥主本尊无疑。不难看出这位冥主很喜欢金玉相配，尤其是对玉情有独钟。

此时清珺身后队伍里也摆出一架轿辇，黑色的轿身爬满暗红色鳞状纹路，四周隐隐有煞气缭绕。相比于冥主的轿辇，这个更像冥界应有的风格，在清珺的刻板印象里，阴浊之气本就是黑色，是冥界独有的色调。

没猜错这轿子里坐着的是无间魔尊。

黑轿辇帘子一掀，无间魔尊从里面走出来。她着一袭血色长袍，披散满背白发。唇红而眸黑，目光凛冽，眉眼上扬。

无间魔尊负手而立，语气猖狂。

“兆幽，你不过一颗顽石，既无妖根也无魔骨，你凭什么做冥主？今天我就来顺应道法，拿回我的位置！”

原定大家应该一起喊“顺应道法，无间为尊！”，这是开战之前魔修告诉众兵的。结果还没等清珺他们开口，被对面轿辇里的声音打断。

只听玉辇里那位幽幽开口，声音不大，但极具穿透力。

“不自量力。”

话音落，杀声四起。对面士兵飞身上前，清珺也跟着冲进对面阵营里。

清珺催动灵力，出掌打在对方胸口，转身一掌劈在其颈部，将对方打倒在地。清珺毕竟金丹已成，对付小兵不在话下。当他看到自己打出白色掌风的时候，猛然记起自己的身份。

轿辇里半卧着的女子凤眼微眯，手里的扇子停止扇动，而后“啪”一下将扇子合上。

清珺有点慌，身边的无论是敌军或是友军，用剑或是用枪，周身围绕的都是黑色煞气，他的仙法在混战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当他想收敛灵力拿着剑浑水摸鱼的时候，迎面而来一股强大的力量遏制住他的喉咙。

他被风一样拖拽到对方阵营，直接被拽进那个巨大的轿辇里。

玉珠串成的帘子噼里啪啦打在他脸上，有点疼。他的手脚被莫名冒出来的绳索死死捆住，动弹不得。

他跪在轿辇里，陌生女子拿着扇子抬起他的下巴。

“你是谁？”她幽幽开口。

这下清珺看清了眼前女子。她一袭青衣，侧卧在锦缎铺就的玉塌上，左手撑头，右手执扇。一双凤眼微垂看着自己，寒气四溢，面容淡漠没有表情。

清珺目光没在她脸上多作停留，垂眸看着抵着下巴的扇子。扇骨是竹质，纸制扇面洒着斑驳红色，带着些木香。

“天界，神仙。”清珺坦言。

眼前的不是普通魔修，她是冥界之主，清珺骗不过。天界与冥界向来互不干涉，坦白身份对他没什么坏处。

对方沉默了一会，将扇子收了回去，而后重重的怼在他胸口。清珺被强大的力量推出轿辇，摔在地上昏了过去。

——

再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被关在铁门里。身上依旧是那件破旧“战衣”，胸口有块拳头大小的淤青。

房间里有一张石床，一个石桌，还有地上厚重的灰尘。

他不知道自己昏睡多久，几天或是月余。看见穿青色衣服的士兵从门口路过，清珺明白，自己被冥主当作叛军俘虏了。

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沦为阶下囚，到了冥界真是没有一天好日子过。

天界生活的景象浮现在脑海，和母亲三餐四季，平平淡淡的日子竟成为奢求。天界没有奸诈的商贩，没有阴暗的牢房，也没有伤害他的妖魔……好想回家。

说来他重生已久，有些想念自己的母亲。他还记得自己奄奄一息之时，母亲抱着他哭的场景。他父亲早逝，自己是母亲一手带大的，母亲就是他在这世上最重要的牵挂。

母亲只希望他安安稳稳度过此生。虽生于名门望族，由于血脉不纯正，他在族中不受待见。小时候他也疑惑，为什么族里的兄弟姐妹都是赤金色的羽翼，而自己却是全身乌黑。

慢慢长大了，他也不在乎了。成长就是接受自己平庸的过程。

哪知天有不测风云，天后之乱毁掉他原本的平静生活，让他落到如此地步。

醒来他只觉得自己饥肠辘辘。好在监牢里给的吃食还不错，比魔军里的强多了。

吃饱了饭他躺倒在冰凉的石床上沉思，无间魔尊的话在他脑子里回响。“兆幽，你不过一颗顽石……”

“兆幽”是冥主的名字吧，清珺猜想，或者是封号。

“一颗顽石”是什么意思？他脑海中浮现出那台玉轿辇。这兆幽的真身莫不是一块玉？

关于无生命之物化形的情况在天界确实有过，灵气浸染，万物皆可开智化形。不过开智本就罕见，对于有生命之物已经很难了，无生命之物更是难上加难，所以天界的神仙们理所当然的认为能化形之物都是有生命的。

如果真是这样，兆幽就是清珺生平亲眼见到的第一个真身无生命的存在。

三界浩大，无奇不有。清珺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