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没收拾他打出来的烂摊子，带玉戒直接走了。

毕竟想见天帝一面不容易，禀告要几日才能传达，所以他们得尽快动身。所幸「楚月宗」离天庭没那么远，他们不出半日就抵达天庭，在山脚的一间客栈住下。

回屋休息前，师父把剑递给玉戒：“已经擦干净了。”

玉戒接过剑，问出了心底的疑问：“您当时怎么了？”

师父没回话也没走开，只是低着头站在她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见师父如此为难，玉戒也没再追问，匆匆告别就回了自己房间。

她和师父住相邻的两间屋子，要在这里住三天才能去面见天帝。前两日都没怎么见到师父，毕竟他业已辟谷，不用下楼吃饭。第三日师父却主动找到她，提出要上街走走。

难得师父有如此兴致，还舍下面子主动找她，她怎能不应？于是在用完晚膳后，师徒两个赶在商贩收摊之前来到街上。

“师父，您想买什么？”玉戒边走边问。

“扇子。”

？没记错现在是冬天，大冷天的买什么扇子？不过既然是师父想要，必然有他的用意，玉戒也没多过问。

商贩们也知道冬天卖不出去扇子，他们走了好久才找到一个卖竹编的小摊，角落里摆着几把扇子。

“客官挑点什么？”摊主热情介绍，“您看我这有竹篮竹筐，都是由巧匠编制的……”

师父指了指摊主袖子挡住的角落：“看看扇子。”

“啊？哎——好嘞！”

一捧折扇摆到他们跟前，大小不一长短各异。师父挑挑拣拣拿起来一个，前后看了几眼递给玉戒：“这个怎么样？”

玉戒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拿着扇子开合几下感觉挺顺畅，就回了句：“挺好的。”

“哎，两位客官好眼力。”摊主满脸堆笑，“您瞧我这扇面还是空的呢，到时候叫这位郎君题上字，送给您作定情信物，那是相当合适！”

玉戒没听明白：“定情信物是什么？”

师父则接过扇子，利落地交付了灵石。

——

到了面见天帝那日，玉戒和师父早早赶往天宫。

天宫矗立在天庭最顶峰，要爬数不清层云梯才能到达。周遭景象与上次所见无异，只是清晨雾气浓重，两旁神像若隐若现。

踏进门槛，玉戒感到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着偌大的天宫。玉戒随师父穿堂而过，来到高高的王座面前。

“见过天帝陛下。”玉戒礼貌问候。师父站在一旁没有任何动作。

“玉戒，你来了。”天帝声音朗朗，回荡在宫殿之内。

玉戒看了眼师父，见他还是不说话，便继续道：“天帝召见我们所为何事？”

天帝没直接回答，而是客套地问：“二位近来可好？”

“还好。”玉戒说完转头看师父，师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云梯两旁的神像。她有些疑惑，纵使师父心有不满，也不该如此怠慢。她轻轻拽着师父衣角，想提醒他回话。

“并非是他无理。”天帝从高台上一级级走下来，“吾在整个天宫设下缄默，你师父不能说话，而你却不受禁制。”

“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天帝已经来到她面前。

“不知道。”玉戒感觉被欺骗，心情不爽。

“因你修为极高，至少超过你师父。”

“怎么可能？”玉戒皱眉，“我刚化形，还没筑基。”

“可曾听闻褪形返生？”

闻言师父睁开眼睛看向玉戒，似乎也好奇她的回答。

玉戒摇头：“没有。”

“寿数未尽又突遭变故，即有可能褪形返生。”天帝负手而立，“所以，这不是你第一次化形。”

“可我什么都不记得。”

“你当然不记得。褪形返生，前尘尽忘。”天帝踱着步子，“吾有一兄长，早些年褪形返生，改头换面，至今未能相认。”

玉戒茅塞顿开，曾经某些瞬间产生的匪夷所思的感受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真相昭然若揭。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天帝轻笑：“你们师徒，一个涅槃重生，一个褪形返生，着实有趣。神仙死后本该灰飞烟灭，而你们却能再活一世，不觉得很奇妙吗？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玉戒陷入沉思。

天帝提议：“不如留下来为吾做事，吾助你找寻真相。”

玉戒看了眼师父，师父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天帝接着道：“吾很早就与他说过，奈何你师父无心为官。”

玉戒暗道，师父哪里是无心为官，是被逼无奈。师父堂堂上神尚且惨遭诋毁，像她这样籍籍无名的小仙还不被戳破脊梁骨？

况且天帝所言是真是假尚未可知。即便是真的，她只是比别的神仙多了一段“过去”。她不想因着那些虚无缥缈而放弃当下的安稳，她只想继续当师父的弟子，踏踏实实修炼。于是她拒绝了天帝的提议。

随师父出了天宫，太阳已经爬上山顶，曙光初现。站在顶峰向下望去，天庭繁华尽收眼底。山脚街巷还未完全苏醒，炊烟如同巨兽的呼吸，平稳而愈烈。

师徒两个默默走下云梯。

云梯台阶高而窄，脚边布满云雾，看不清脚下台阶。玉戒不小心踩空，师父一把将她扶住，毫不犹豫牵上了她的手。就那样不轻不重地牵着，掌心温热，玉戒每一步都能走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