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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牢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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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金泽再说,洪福珍又是一下,“你也知道她是有夫之妇。”

这一次,皮带抽得金泽前倾,他两手撑在地上,攥紧拳头,咬牙直起身。

洪福珍接着打,“她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人家就是离十次八次婚,也轮不到你这个丑八怪,你知不知道?”

金泽被打得胳膊肘撞在地上,他匍匐着身子,卯足劲挺起背,掷地有声地回:“我知道!”

洪福珍猛甩一下皮带,皮带边缘刮到金泽脸上,“怪不得你好好的大单位不待,颠儿颠儿跑去给人家当看门狗,还买这么好的房子,不会是你卖身子换来的钱吧!”

“妈!”金泽尖厉地喊了一嗓子,扭头看洪福珍。

固若金汤的防守,终于裂开一道口子,不甘和屈辱反复侵袭,撕扯得豁口越来越大,金泽快要喘不过气,他死咬着唇,复又低下头。

洪福珍重新打量金泽。

他自小上进,没让家里人愁过,假期从不补课,家里也没钱给他补,挤出的时间都待在地里帮忙干农活,身体自然比旁人结实,往往一个暑假,人晒得跟黑炭似的,身上大大小小的擦伤,也没人管过,准确地说,是他们无暇顾及。

他用功读书考上景大,毕业后又考进好单位,长相身高没得挑,事业也蒸蒸日上,邻里亲戚都酸他俩走了狗屎运,只生一个就这般有出息,要是当初多生几个,现在早就飞黄腾达了。

就在洪福珍和金辉以为,生活终于苦尽甘来时,天突然塌了……

那件事过后不久,金泽在城里买下房,以二老上了年龄、行动多有不便为由,把他们接过来住。

如今生活条件好转,金泽无须下地干农活,人也比以前白净不少,自是比不上从小养尊处优的富少爷,但比起村里那些一代接一代靠天靠地吃饭的老乡,已是脱胎换骨。

从前在土里打滚,怎么洗都褪不掉的黑,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交口称赞的男子汉气概,成了吃得苦中苦的人上人。

洪福珍紧了紧手中皮带,冲金泽的背接连几下,他的后背,除了今日新添的几道领子,其余地方连个疤都没有。

“觉得我说话难听,是吧?”洪福珍忽然笑了,“我曾引以为傲的儿子,现在过得一塌糊涂也就算了,还和有夫之妇搞婚外情。你插足别人的婚姻,还想让我这个没见识的农妇,说出什么好听话!”

“妈,”金泽喊洪福珍,声音凄切,辩解的话凌乱不成形,“不关她的事,她从来规规矩矩,是我!是我丑人多作怪!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都是我的——”

洪福珍接下来的抽打,逼得金泽停下话口。

他看着洪福珍,眼里沁出的泪,一滴一滴,顺着脸颊留下来。

那好像又不是泪,是用悲苦熬成的沸油,一勺一勺地淋在洪福珍心上,嗞得她脸冒白汽。

她不由想,平头老百姓的生活,好像无论怎么做,都逃不开困厄这双手,它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绞尽老实人丰润的情感,只叫人干巴巴地活着。

枯瘪的河床,本已接受命运的欺侮,偏偏遇上湍急洪水,只是恣意地流经,就能改其秉性,妄想成为游鱼,成为水草,甚至成为浮萍,唯独不肯成为自己。

“妈,你不知道她,不知道她过得多苦……都是我的错,我当初就不该退缩,我是个孬种,懦夫,我不配……”

此时的金泽,像条丧家之犬,自顾自地埋怨着,他不要别人的理解,他只要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好把积攒多年的自谴和懊悔都倾吐出来。

洪福珍心里清楚,身上的伤总会好,心上的伤却不是。

金泽是她生的,她这个当妈的,自然最了解儿子的品性,可旁人呢?

旁人会花时间去了解事情的真相吗?

如果,当真相与他们的想象不符时,他们还愿意相信真相吗?

那些污言秽语,她今日不说,旁人也会在日后说出来。

所以这个恶人,今天她来当。

背上的声音没停,金泽渐渐地不再说话,他默默承受,说不痛是假的,可他从这场持续不断的皮肉之痛中,获得一丝奇异的快慰,他早该承受这些,他早该承受更多。

金辉一直没吭声,眼见洪福珍要抽死自己儿子,他伸手拦下,问金泽,“你们两个远走高飞,那我们怎么办?”

金泽的眼睫抖了抖,不敢说出答案,却又不得不说:“她,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孩子,她会代我照顾你们……”

洪福珍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金泽说出来的话,她直接站起身,对着金泽的背一顿猛抽,企图打醒眼前这个混帐,她大声骂道:“你拐了人家妈,反过来让人家照顾你妈,你还要不要脸啊金泽,我怎么生出来你这么个东西!”

接连不断地责打,金泽的身体近乎麻木,而洪福珍的话,更如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地剜挑,以查看他是否还有羞耻心。

直到皮带被抽断,洪福珍才停手,她扔掉手上残余的半截,筋疲力尽,“出了这个门,我没你这个儿子,你也没我这个妈。”

金泽的后背,已找不出一块完好皮肤,他爬到洪福珍眼前,抱着洪福珍的腿,哭着求饶:“妈,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你原谅我行不行?”

他知道错了,却仍是要做,洪福珍漠然地推开金泽,步履蹒跚地走回卧房。

金辉拿来药箱,想扶起金泽,让他坐沙发上,好给他上药,金泽却长跪不起。

金辉别无他法,只能让金泽转过身,他手上的力道比往日重,金泽闷哼几声,此时掉到地板上的,已辨不清是泪还是汗。

金辉上完药,问金泽饿了么,要不要吃饭。

金泽摇头说不饿。

金辉扶着金泽去客房,他不满:“你这么一闹,我也跟着受罪,今晚我睡次卧,你睡客房!”

金辉要走,金泽拉住他,“爸!”

金辉回头,瞪着他,“你别告诉我,明天就会带她走!”

金泽摇头,“不是明天……明天我才去找她,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跟我走,如果她愿意的话,我们走之前,我想带她回来,见见你和我妈。爸,你帮我劝劝我妈,行不行?”

金辉点着金泽额头,猛戳几下:“这时候,但凡是个称职的老子,都不该劝你妈,应该劝你吧!”

金泽扶着床沿起身,又要给金辉跪下,金辉拦住他,不小心摸到他的右脸,金辉痛惜道:“为了她,你几乎毁了自己一辈子,这样做值得吗?”

金泽无须回答,他的眼神早已出卖了他。

金辉又低声训斥几句,返身出了客房。

金泽疼得一晚上没睡着,凌晨四点被叮叮咚咚的声音吵醒,他披了件衣服起身,打开卧室门瞧,洪福珍在厨房里忙碌。

在洪福珍快要转过来时,金泽闪身躲回客房,耳边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洗把脸,出来吃饭。”

金泽匆匆洗漱,坐到饭桌上,一碗烩菜里放俩荷包蛋,筷子上架着俩馒头。

他想起以前上学,每逢考试,洪福珍都会这么做,说是博个好彩头,祝他考试拿一百分;工作后,哪怕不考试,遇到出远门,或是有大事,为了让他顺顺当当,洪福珍也会这么做。

他一手拿馒头,一手捉筷子,狼吞虎咽地吃着,一定是烩菜太烫,冒上来的热汽熏得人眼睛疼,他才会泪流不止。

洪福珍进了屋,不知在忙些什么,等金泽吃完饭,她才从屋里出来。

她手里拿着一套衣服,搭在金泽旁边的椅子靠背上,“这套西服,是我和你爸逛商场时看到的,你爸觉得你穿上好看,我呢觉得太贵了,和你爸大吵一架,结果你爸背着我偷偷买下来,说是等你结婚时穿。”

金泽抚摸着已熨烫好的西服,料子光滑得没有一丝褶皱,很像他即将开始的新生活。

在金泽换西服前,洪福珍拿出一块白布,系在金泽脖间,又拿出剪刀推子,给金泽简单理了个发。

金泽换好衣服,走去主卧,靠在门边和洪福珍告别,“妈,我走了。”

洪福珍背对他,始终没回头,也没说话。

金辉拽着金泽到客厅,悄声对他说,“出了这个门,我也没你这个儿子,你也没我这个爸!”

金泽拉着金辉胳膊,急道:“爸!你怎么也这样!”

金辉瞥他一眼,“我哪样?我态度够好了!你把我老伴气成这样,最后遭罪的还不是我!我要把你老婆气成这样,你能有我现在这态度么?”

金泽吃了瘪,理亏地低下头。

金辉回头瞅一眼卧房门,见洪福珍还没出来,附到金泽耳边说:“一出这门,你就是个孤儿,自然不用考虑我们两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金泽抬头,不敢置信:“爸!”

金辉抬手,搂着金泽肩,重重一拍,仅用男人的身份,对另一个男人嘱托道:“从今往后,咱爷两差不多,你照顾好你婆娘,我也照顾好我婆娘。”

金辉送金泽出门,返身回了主卧,对洪福珍说:“儿子走了。”

洪福珍憋了许久的泪,终于一发不可收拾,她泣不成声,哭诉儿子遭遇,痛骂天道不公,又说好人没好报……

金辉坐在洪福珍旁边,静静听着,时不时拿手巾给她擦眼泪,待到下午,洪福珍的心情平复了,金辉才带她出门买衣服。

洪福珍奇怪,问他为何逛商场。

金辉不答,拉着洪福珍转了一下午,买了四套喜庆的正装回家。

到了家,金辉才告诉洪福珍,金泽可能会带人回来。

洪福珍听后,抱怨道:“走就走吧,还要回来一趟,都这么大了,还不让人省心!”

骂归骂,洪福珍连夜把家里上上下下打扫一遍,买回的套装也都熨好挂柜子里,方便她随时穿脱。

第二天,她拉着金辉出门,特地去银行柜台换了新钱,又在小区门口的小卖部里买了两个红包,红包封面有字,老两口挑了好久,最后金辉选了喜结良缘,洪福珍选了百年好合。

一天,两天,一周,两周……

洪福珍坐卧难安,她猜得到金泽要办成此事,非得脱层皮不可,她无意给金泽另添负担,和从前一样,数着日子,等儿子。

一个雷雨交加的傍晚,微弱的敲门声响起。

洪福珍高声说着来了来了,催促金辉尽快换衣服,两人换好衣服,急匆匆地去开门。

一个约十五六岁的姑娘,正在捋长把伞的折痕,折痕顺到同一个方向后,她把伞扣锁上,将伞立于门边,对洪福珍和金辉深鞠一躬,问候说爷爷奶奶好。

老两口不知来人是谁,先把女孩请进来,女孩弯腰,换上一双拖鞋,去关门。

她关门的那只胳膊上缠着黑布,布上写了孝字,洪福珍和金辉对视一眼,不敢说话。

女孩回头,放下肩上书包,取出里面的文件,双手递给洪福珍。

洪福珍没接,她转过身,看着窗外。

金辉接过文件,但他不识字,问女孩这是什么。

女孩说,这是一份单方解约合同,金泽不再是乐章别苑的门卫,他会获得一笔不菲的违约金。

洪福珍问女孩是谁。

女孩说,她叫乐晓之,是章扬的女儿,章扬已于半月前因意外去世。

洪福珍吞声饮泪。

乐晓之走过来,拍拍洪福珍的肩,安慰她,让她别哭了,金泽现在自由了。

洪福珍顿时嚎啕大哭,她再也不敢说任何的话,她恨自己哭得太早,怨自己骂得太狠,怪自己恶言相向,让金泽提前承受了来自至亲的无端怀疑,却在第二天永远失去了一生挚爱。

“奶奶,你怎么哭了?”

洪福珍回神,见乐晓之抬手,在擦她的眼角,“奶奶你刚才哭是高兴,现在哭,是想起伤心事了吗?”

洪福珍吸了吸鼻子,点头说是。

乐晓之靠过来,搂着洪福珍,“奶奶,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都会越来越好……”

洪福珍也搂着乐晓之,她心想,金泽说得没错,乐晓之确是世上最善良的孩子。

下午饭,洪福珍烧了几个家常菜,乐晓之坐在饭桌上滔滔不绝,逗得洪福珍和金辉笑容不断。

饭后,乐晓之陪着老两口下楼遛弯,洪福珍让乐晓之给刘春玲打个电话,就说晚上住这儿了。

乐晓之说今晚不行,她得回乐章别苑,明天是王蕙兰的生日。

洪福珍一听王蕙兰这几个字,和江天的反应大差不差,就连老实巴交的金辉,也难得吐槽几句。

乐晓之静静听着,陪二老转了快一个小时,才送两人上楼,离开前,她分别抱了抱洪福珍和金辉,谢谢老两口对她的百般维护,万望他们照顾好自己,她有时间会再来探望。

乐晓之出了小区,正好碰上一辆出租车,坐上车,她报出乐章别苑的地址,司机一路直行。

乐晓之揉揉太阳穴,告诫自己必须打起精神,明天才是一场硬仗。

关于本章解释以下两点:

1、本文不宣扬婚外情,也不存在婚外情的情节,金泽和章扬的故事,会在后续慢慢展开。

2、金泽母亲洪福珍会这么说,只是想站在外人角度,通过无端恶意揣测,好让金泽背负巨大道德压力,从而逼金泽知难而退,实际上她很了解金泽的为人。(我在文中已写清,只是怕有的宝子们看文快速忽略掉,所以在此再解释一下。)

第27章 牢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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