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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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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胃口不错,晚餐连着吃了好几块松板肉,谢临渊很是开心,说是下次还来做这道菜。

不过老人家喜静,吃过饭两人聊了会天就告辞了。

回到陶然雅苑,陶酥把谢丛安的叮嘱告知谢临渊,“爷爷很担心你。”

“我知道了,多谢。”谢临渊从来都是胸有成竹的模样。

陶酥想了想又道:“你父亲那里。”

谢临渊神色微变,“你只要陪我看爷爷就好,父亲那里,我已经如实相告。”

陶酥心道,以谢建华对她的态度,说不定对两人离婚乐见其成,确实没什么好隐瞒的。

说话间已到了客厅,顾惟君正站在那里等着。

她见谢临渊回来,几步上前,“我和岑区长约了晚上十点,在章程的会所,现在去还赶得及。”

谢临渊看了看表,“我去换衣服,如果岑区长先到,你叫章程亲自陪着,去酒窖拿两瓶罗曼尼康帝。”

顾惟君开始打电话,“已经备好了。你的衣服也熨好了,陈姐在楼上。”

“辛苦了。”

看着忙碌的两人,陶酥脱下高跟鞋提在手里,独自走上三楼。

她是个外人,她一直知道,此时此刻,她站在这里,显得无比多余和尴尬。

陶酥洗过澡,给母亲喂了些水,换了尿不湿,坐在那里给陶玉玲修剪指甲。

陈婉莹端着阿胶羹进来,“太太,你又忘记喝了。”

陶酥不喜欢阿胶的气味,但仍笑道:“陈姐,你先放在那里吧。”

“怎么样,好些么?”

陈婉莹其实每天都上来,不过她还是常常问这个问题,似乎多问几遍就能得到不同的答案。

陶酥抿了抿唇,半晌方道:“妈妈的指甲长的越来越慢了。”

陈婉莹没听懂,陶酥扯起个笑容,“会好的,就算不好,只要妈妈一直在,就好。”

岑区长是海量,为了陪他,章程和谢临渊都喝的烂醉如泥,只有顾惟君尚算清醒,亲自把岑区长送到车上去。

岑区长赞叹道:“顾小姐,你的酒量只怕比起令尊要青出于蓝。”

顾惟君笑的谦虚,“不敢当岑区长如此称赞,我父亲常说您的酒品,他最佩服。”

岑区长颇为高兴,“这个老顾,改天一起喝酒。”

送走岑区长,顾惟君看见章程两人搀扶着走出会所,不由道:“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章程等岑区长的车子开远,眯缝的双眼骤然睁大。

“总算是走了,我看真要顾伯伯才能喝的过他。老谢似乎状态不对,从前几个亿的生意也没见他这么拼。”

顾惟君嗯了一声,颇有些心不在焉。

章程虽然努力保持着清醒,其实也醉了七八分,他嫌弃的推推谢临渊,“小顾啊,你送他回家?”

顾惟君一边打电话招呼老夏过来,一边对章程道:“不行,我还要回去落实合同,趁热打铁,早点敲下这件事,免得夜长梦多,司机会送他回去。”

“哎,哎。”章程对着顾惟君的背影感叹,“你安分做个助理和老谢旧情复燃不好吗,还真拼命啊。”

“你们两个是疯了吗?是谁家里要破产了吗?”

谢临渊醒了就觉得头痛,他闭着眼往床边柜上摸温水,摸到后靠着墙坐起来就喝。

大概是醉的厉害,喝到嘴里大半杯才惊觉不是水,稀里糊涂的咽下后,只觉得味道酸涩古怪,睁开眼看黑乎乎的,似乎是汤药。

他越看越恶心,忍不住就吐了两口出来。

陈婉莹一进门就看见谢临渊吐了咖啡样的东西,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谢临渊勉力坐起,苦着脸问:“陈姐,你给我喝了什么?”

“醒酒汤啊。”

谢临渊很少喝醉,也从来没喝过醒酒汤这种东西,没想到味道这么怪。

“味道太怪了,以后别再准备了。”

陈婉莹叫了小七来打扫。

“是太太特意给你准备的。你觉得怎样,好点没?”

谢临渊本想说头痛的要命,谁知吐过后又出了一身汗,两侧太阳穴竟然没那么疼了,因此道:“还好。”

陈婉莹喜道:“原来中药真的这么管用,我要去问太太要个方子。”

谢临渊刚起身准备去洗澡,闻听此言,当真是哭笑不得。

“还真敢开药,她不会是想害死我吧。”

陈婉莹找来干净的换洗衣服,“别胡说,太太最近都在看医书。”

“合着是拿我当试验品。”谢临渊失笑,“顾小姐呢?”

“还在睡觉。”

“哦。给她也送一份吧。”

谢临渊进了浴室又退回来,有些别扭的问道:“最近怎么没有快递收?”

陈婉莹愣了愣,“你在网上买东西了?”

谢临渊摆摆手,“我哪有时间。”

他从来不网购,但陶酥挺懒,喜欢在网上逛商场,从前家里每天都要有十几个快递,谢临渊下班回家时经常从门口给她捎进来,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她却每次都比收到礼物还高兴。

但是最近他留意了几次,却一个快递也没有。

陈婉莹看透了谢临渊的心思,不由叹道:“既然关心太太,不如等会去看看她?”

“不去。”

“就当是谢谢她的醒酒汤嘛。”

谢临渊觉得自己脑袋冒泡才会巴巴的去三楼感谢陶酥,隔着老远就听见叶苗苗在骂他。

说真的,他可真担心这聒噪声会吵到陶玉玲。

犹豫了半晌,谢临渊终究没有进去,把手里的蛋糕递给经过的宋可可就溜了。

叶苗苗一大早就来了,冷眼看着陶酥煮了醒酒汤送过去,回来就忍不住骂谢临渊。

恰逢宋可可端着蛋糕进来,说道:“先生送过来的。”

陶酥还没开口,叶苗苗先道:“看来这狼是醒了,东郭先生,可别被糖衣炮弹蒙骗了。”

宋可可失笑,“苗苗姐,你来了可真热闹。”

叶苗苗叹道:“这里待的我不自在,陶酥,我请你喝奶茶去。”

陶酥哪里都不想去,“家里有奶茶,你想喝就去倒。”

“家里的奶茶是人喝的吗?”

“外面的奶茶多好啊,稀碎的茶叶末,各种香精植脂末,还有那劣质Q弹的黑珍珠,想起来就上头。”

“你家里有吗?”

陶酥连连摇头,“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叶苗苗又道:“你看看阿姨穿的家居服多丑,她可是最爱漂亮了,如果心情不好就会影响恢复,商场里那么多的花花衣服,你不去买点给阿姨换上吗?”

陶酥点头如捣蒜:“去的,去的。”

叶苗苗当真带着陶酥去商场买了很多漂亮的旗袍,又去咖啡店点了两杯黑糖珍珠奶茶,什么铺垫都没有,开门见山的道:“陶酥,搬出来吧。我养你和阿姨。”

陶酥一口珍珠险些没噎着自己,“什么?”

叶苗苗很正经,“我说搬出来,就住到阿姨的房子里。”

“年后我就回学校上班,反正我就住大学城公寓,平时也能就近去照顾阿姨。那个别墅像个活死人墓,再住你就傻了。”

陶酥咽下珍珠,拒绝道:“不许,我把妈妈的房子给卖了。”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本来我今天就是要还你钱的。这是你的卡,我没动。”

叶苗苗惊道:“你把房子卖了?”

“是。我手里没钱了,妈妈还要吃药做康复,我这一时半会找不到工作,所以只好先把房子卖了。”

房子已经挂出去将近一个月了,最近两天才办好手续,不过陶酥急着用钱,没有卖出好价格。

叶苗苗急道:“你们离婚,难道谢临渊一毛不拔?”

“我不想要他的钱。”陶酥很倔强。

她不想物化这段婚姻,即使它已破碎,她也不想踩着宝宝去得到,宁愿忍痛卖掉母亲的房子。

叶苗苗想了想,拍拍桌子高兴道:“卖了就卖了,这样更好,你跟我住进公寓来,正好三间房,我们一人一间,多方便。”

陶酥显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苗儿,我不能拖累你,我会拖死你的。我不能对不起叔叔阿姨。”

“我有什么可拖累的。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叶苗苗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陶酥却知道她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越是这样,她越不忍心。

“现在不是很好嘛,你也看到,我妈妈住在这里,各方面条件都不错。”

叶苗苗审视着陶酥,“你不觉得自己很别扭吗?”

“你不接受谢临渊的钱,但却愿意住在他为你搭的金丝巢里。”

“你非要独自给宋可可发工资,又安心享受着陈姐钟嫂的照顾。”

“你到底是想远离他,还是要靠近他?你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

“你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怎么这次就像是摔倒泥里,爬不出来了。”

恨当然是恨的,但爱,也是爱的。

爱情,绝不会随着婚姻的结束而瞬间消亡。

陶酥从不羞于承认自己的爱。

她坠入了爱情的沼泽地。

不能自拔。

有次陶酥半夜给母亲翻完身饿了,去厨房找东西,看见谢临渊和顾惟君才回家,商量着吃什么夜宵。

吓的她赶紧跑回三楼,此后再也不敢半夜去厨房瞎逛,她可不想三人相见,各自尴尬。

她像只躲在暗处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她总以为自己是豁达的,可是现如今,她和那些扭捏放不下的局中人一样,坠入了深渊。

其实陶酥挺羡慕顾惟君。

她似乎和自己同龄,不但家世好,学历高,还能吃苦,一点都不娇气。

陶酥天生是个懒人,她一天最少要睡十个小时,否则就做什么都没精神。

有个学期为了拿奖学金,拼命了两个月,简直就要“油尽灯枯”了。

她羡慕所有精力旺盛,每天两小时睡眠都能高效工作的人。

谢临渊就是这样的人,顾惟君也是,连宋可可都是。

放下手里的《临证指南医案》,陶酥拿起一本小说,对着病床上的母亲说道:“妈妈,今天继续读《苹果树》,艾舍斯遇到了他未来的妻子。”

阳光正好,晒到两人身上,母亲已经长出了些细发,上面有不安分的光在跳动。

陶酥握着妈妈干枯的手,轻轻读着那些浪漫又酸楚的情节。

就仿佛多年前无数个夜晚,妈妈给她讲睡前故事。

灯关了,她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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