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爆发后，加拉哈德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同时，他的脑袋也前所未有地清醒了起来。

“吸血鬼追杀我是为了顾家在议事会的席位。”他肯定地说，“万斯正想办法参选。如果成功了，他就很有可能得到议事会里那个空出来的位子。”

“不……如果只是可能，他不会用追杀这么极端的手法。他肯定自己一定可以参选……这可能吗？”

吉斯特立刻摇头：“不太可能。吸血鬼禁止参政的命令是上任至高王亲自下达的，只有她本人或是另一个至高王才能修改或推翻……”

但他的声音逐渐变小了，脸上也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因为他想起来，上任王彻底退位前制定过一条紧急条款，以预防她曾经做过的某些决定阻碍二区之后的发展。

这个条款规定，只要议事会的十二个成员里，有四分之三都反对某条曾经的王令，那么议事会就可以开会商议是否要推翻它。

如果议事会全体成员一致同意推翻，那他们就有权修改该王令。

难道吸血鬼已经拉拢到四分之三的议事会成员了？

但后面的投票环节怎么办？

因为顾医生的死，议事会到现在只剩十一人。别人不说，艾尔登家的代表应该就不会同意让万斯顶替空出来的位置。

毕竟，那个空位是顾家的，而顾家跟艾尔登家从建国时起就结盟了。

二战之后，这两家更是多代联姻，在二区政界一直是盟友。

只是……万一呢？

万一艾尔登家想趁着顾家式微时，伙同他人踩他们一脚，然后瓜分顾家的资源呢？

还是得去打听一下……

无数的念头从吉斯特心中划过，但他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对上加拉哈德探究的目光后，他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没什么。他不会得逞的。”

加拉哈德哦了一声，看起来并不是很信服，可还是放下这个话题，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避免我的亲友被你们魔法世界的人伤害？”

“二区有相关执照的奴隶贩子和奴隶主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多，所有奴隶主的蓄奴总数又被限制在三十。所以一般人被掳走当奴隶这事儿的概率其实……”

“还有执照？！那二区现在持证上岗的奴隶贩子和奴隶主到底有多少？”

“到去年为止，北美地区共有9582个持证的奴隶主，26425个奴隶贩子。其中大部分都住在美国。因为加拿大地区的超凡人世界在这方面管理更严格一些，而且他们那儿严格意义上讲长年处于战时状态，经商环境不太友好。

“在美国的奴隶贩子和奴隶主里，只有不到五分之一选择住在二区。因为三区目前是失序状态，货源好找，也没有蓄奴人数限制……”

在加拉哈德难以置信的瞪视下，吉斯特讪讪地闭上了嘴。他轻咳一声，说：“根据行政厅上一季度公布的数据看，目前二区应该有849位持证奴隶主，和三千左右的奴隶贩子。”

“这已经很多了！我在四个区和国外都要有亲人和很要好的朋友，我不能拿他们的安危冒险。所以，请告诉我，究竟有没有一劳永逸的，让他们从你们超凡人搜捕雷达上消失的方法？”

吉斯特有些苦恼地挠了挠额头：“嗯……行政厅的公职人员在入职时可以提交一份名单，名单上的人会被标注为‘不可侵犯’。每年自由狩猎周的时候，如果这些人里有不巧身陷狩猎区的，行政厅也会负责保护他们……”

“抱歉，稍等一下。”又听到新奇词汇的加拉哈德用力闭了一下眼睛，举手打断了吉斯特的话，“‘自由狩猎周’？”

“你刚见过的利文斯顿雕像，有个水獭头，因为他是水獭精，记得吗？”

“记得。”

“好的，这类具有兽首人身形态的族群被统称为异种。细分下来异种的种类就多了，什么狐妖、猪精、狮怪、熊怪……

“可能是受他们野兽形态的影响，异种中有很大一部分都还保留着动物的习性。南方那边有些鬣狗精到现在都还在近亲通婚，并且家族共妻，特别原始……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这些异种不定时去发泄一下精力，很可能憋出更大的毛病。比如说‘山姆之子’大卫·伯克维兹【1】，他是个正值发啊啊啊情期的郊狼精。但二区当时的法律严禁超凡人跟普通人□□，郊狼精内部跟他同龄的女性又都看不上他。伯克维兹憋来憋去的，就憋成了连环杀手。

“此外，有些比较贫穷的吸血鬼养不起血奴，一般只能买价格较低的冷冻血袋。这类吸血鬼如果长期不吃鲜食，也会具有强大的破坏性和攻击性。

“所以，在伯克维兹被守夜人抓捕后，二区就出台了新法律，把每年每年七月的最后一周定为自由狩猎周。这一周里，每个城市会划出一片区域，作为狩猎区，让亟需发泄精力的异种，和想吃鲜食的吸血鬼，一起在该区自由狩猎。在此期间，狩猎区内发生的一切案件，都会由行政厅扫尾。”

加拉哈德烦躁地摸着他光秃秃的脑袋，问：“那些狩猎区里的人就这么被牺牲了？”

“如果你非要这么理解的话，是的。”吉斯特耸耸肩，“但是行政厅认为，他们的牺牲换来了更多的人的安宁。让情绪可控的异种杀死一个人，总比让失控的异种屠杀一群人要好。而且，行政厅尽量把狩猎区都定在比较混乱的街区 ，给去狩猎的异种和吸血鬼们提供的建议猎杀名单上，列出的也都是该区臭名昭著的帮派分子、药贩子、恋铜癖什么的。”

“只是，吸血鬼们更青睐无辜的血，所以总是会伤害一些不该被伤害的人……”

说到这里，吉斯特注意到了加拉哈德冰冷的眼神：“怎么了？”

后者长出一口气，摇了摇头：“每当我觉得你们超凡人已经坏透了的时候，你们总能整出一个更烂的活儿，告诉我你们还能更坏。”

“这跟我可没关系。我在这里的职责是观察，不是介入，”吉斯特的表情有些委屈。“更何况，即使我介入了，也没人听我的。”

加拉哈德不耐烦地挥挥手：“行吧。除了在魔法界考公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考上高级魔法师资格证。其他人会自觉地去调查跟你有关的所有人，包括你从小到大的所有同学和邻居，并将他们列入‘不可触碰’的名单。即使这些人在自由狩猎周身处狩猎区，也没人会层破他们身上的哪怕一点点油皮。因为没人敢得罪高级魔法师。”

“那请问我要用多长时间才能考到这个高级魔法师资格证呢？”

“如果你愿意好好学的话，应该是挺快的。我记得你的导师德累斯顿当年是花了大概十五年的时间……”

加拉哈德大力摇头：“好了，你不用再说了。下一个。”

“去当警察、医生或是消防员这种公共服务人员，”吉斯特灰色的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光芒，“这类人为了这片土地的安定与繁荣，奉献出了自己。土地会感念他们的牺牲与付出，会给予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一定的保护。但是这个保护挡不了特别大的灾。像是9/11后遗症【2】那样的，土地的保护就只能缓解痛苦，无法让那些人身上的疾病痊愈。”

“还有别的吗？”

“主要就这三个了。”

也就是说，只有考公这一条路走了。

想不到啊，穿越一遭，他还是得去考公。

“二区行政厅现在还招人吗？现在不招的话，具体什么时候、什么职位对外招聘？”

吉斯特立刻从裤兜里掏出一根长长的卷轴，递给了加拉哈德。

注意到后者盯着他裤兜的古怪表情，他啧了一声，说：“如果你敢说‘你是裤兜里塞了卷轴还是见到我太高兴了【3】’这种话，我就把你的鼻子变成猪鼻子。”

“没有。我当然不会说啦。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你很高兴吗？我没看到你有什么特别高兴的迹象啊。”加拉哈德坏笑着说，还故意往吉斯特的大腿根看。

一股白烟突然嘭地在他脸上炸开。烟雾散去，他的鼻子真的变成了猪鼻子。

他摸了摸自己的新鼻子，本想说点求饶的话，但只发出了几声响亮的猪哼哼。

吉斯特笑了一下，展开了卷轴。

“财务和检察部门现在就在招人，但是要求应聘人有同专业学位和证书。内部门也招人，但是要有相关工作经验，并且擅长清洁类法术……你会说外语吗？”

“会说华文和一点日语。”

“啊，外务部虽然明年二月公招，但不缺跟这两国打交道的人……这样看的话，就只剩守日人/守夜人巡逻队了。

“他们优先录取退伍军人。虽然要求应聘者具有中级魔法师资格证，但你如果现在报名，然后开始准备的话，还能赶上明年一月的考试，守日人/守夜人巡逻队的招聘是在明年三月。你拿到中级魔法师资格证之后，就可以应聘然后入职了。”

三言两语间，吉斯特就位加拉哈德规划好了未来。

加拉哈德等他滔滔不绝地讲完，沉默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吉斯特得意地打了个响指，一阵似曾相识的白烟过后，他的猪鼻子恢复了原样。

“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让我去那个什么巡逻队？”他狐疑地问。

吉斯特收起了卷轴，付之一哂：“当然没有。怎么会呢？”

加拉哈德回到家时才过七点半，几对亲子已经回家了一阵，莫兹订的晚饭也刚送到家。

心不在焉地吃完晚饭，加拉哈德用“出门太久有点累”当做理由，早早回了卧室。

一关上门，他就拿出了吉斯特为他买的那一大堆书，和自己买的那些小玩意儿。

坐在床上翻开了那本《二区宪法与重要修正案》。

然后在看前言的时候就睡着了三四次。

前言只有两页。

即使这样，他也不愿意放弃，一次又一次地在睡魔和干瘪无聊的文本之间挣扎。

凌晨一点半，他又一次拿开砸到脸上的书，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肩颈，习惯性地看了下手机。

吉斯特给他发来了几张表格的链接，让他在一月之前填完提交，不要耽误中级魔法师考试和巡逻队公招的报名。

他打着哈欠回了个“知道了”，就准备洗洗睡。

这时，加拉哈德想起，他最初找吉斯特的目的还没达成。赶紧把之前莫兹发给他的、桑希尔的资料转发给了吉斯特，并且写明了这个母亲可能面对的困境。

成功发送完这些后，加拉哈德小心翼翼地问吉斯特，能不能作为桑希尔的代理律师，跟警方和检方交涉。

十几分钟后，吉斯特回复了一个简短的OK。

【1】著名连环杀手，专挑幽会中情侣，好几年里是全纽约人的噩梦；

【2】9/11后，现场弥漫着大量有毒气体和粉尘。很多第一时间参与救援的警察、消防员和急救人员，在时间结束后几年都患上了各种呼吸道疾病，甚至癌症。但美国政府在他们去救援前先保证说没事，后保证说会负担这些人的医疗费用，结果等人家真发病了，就撒手不管了。现在这些人还在跟阿美莉卡政府打官司。囧司徒这几年就是一直在帮这些人向那些上层人讨公道。他跟加里·西尼斯虽然分属两党，但其实本质都是那种老派的、相信美国梦的阿美莉卡理想主义者；

【3】梅·惠斯特（May West）名句的变体。原句是“你是兜里揣了枪，还是见到我太高兴了”，比这句更出名的可能是“别再提六尺之下了，跟我聊聊七尺长枪的事儿吧（Never mind about the six feet. Let's talk about the seven inches.）”。

后面这句直译的话很难翻译出原文里那种坦荡但不直白的挑逗感，原文里前后两句数字上的呼应也很难办……

梅·惠斯特有很多名句，我个人比较喜欢的一句是“当我状态好的时候，我会表现得非常好；当我状态不好的时候，我会表现得更好。”。

梅·惠斯特在阿美莉卡电影界审查很严的时候，写出了好几个优秀的剧本。为了避开审查，她用明暗喻、双关语和同音/类音词营造出了一种旖旎香艳的氛围，非常有意思。

后来阿美莉卡电影界不审查了，她的笔尖也就不冒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