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兰口中的一两分钟，最终变成了十几分钟，又变成了半个小时。

加拉哈德等得无聊，征询克莱兰的同意后，又开始玩之前被迫停止的游戏。

吉斯特又开始噼里啪啦地敲他的手机，克莱兰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了一本书，谈在椅子上看了起来。

直到交班时间过去一个多小时后，行政专员办公室的门才被人推开了。

来人正值壮年，个头非常高，起码有六尺四（193厘米）。长相端正，那身合体的西装三件套更显得他身高腿长，仪表不凡。

他左手提着两杯咖啡，右手端着一大盒点心，一进门先给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道歉，之后给了克莱兰一杯咖啡，又连声让加拉哈德和吉斯特吃点心。

“真是抱歉，我来晚了。万斯家那帮尖牙又在游行示威，把上州到这里的所有路都堵上了，什么车都过不来。”他一边解释，一边快速用自己的钥匙解锁抽屉和档案柜。

他还想说什么，轻轻的钟声突然在办公室里响起，一个柔和、呆板的女声说：[检测到守夜人行政专员莱茵霍尔德·丹尼尔·菲尔丁·埃尔莫尔在工作时间使用具有歧视意味的词语，依据《北美二区超凡人公职人员行为规范》，对其处以500块的罚款。罚款将从其本月工资中扣除，请大家引以为戒，不要犯同样的错误。]

加拉哈德对超凡人世界一无所知，还没太理解发生了什么。克莱兰和吉斯特倒是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隐隐的笑意。

被罚款的守夜人行政专员双手叉腰，小声骂了一句：“淦！”

接着，钟声和女声再次响起。

[检测到守夜人行政专员莱茵霍尔德·丹尼尔·菲尔丁·埃尔莫尔在工作时间使用不文明用语，依据《北美二区超凡人公职人员行为规范》，对其处以500块的罚款。罚款将从其本月工资中扣除，请大家引以为戒，不要犯同样的错误。]

克莱兰强忍笑意地拍了拍同事的肩，像是要转移他注意力一样，介绍起了加拉哈德来这儿的目的。

趁两个行政专员忙着办公，加拉哈德低声问吉斯特：“所以，他之前说的话里，到底哪个词具有歧视意味？”

“尖牙。吸血鬼认为，这个词用他们的生理特点代指了整个种群，具有极强的歧视意味。”

明白。黑人应该也不喜欢别人管他们叫黑皮。加拉哈德了然地点点头，又问：“如果有人只是习惯说某个词，不知道它有歧视意味怎么办？还有，如果吸血鬼公职人员自己说尖牙，会不会被罚款？”

“你说的两种情况都不太可能发生，”克莱兰听到了他的问题，耐心地解释道。“起码在二区，所有公职人员入职前，都要经过严格的考核。考核内容之一，就是办公时的各种禁忌。其中包括了对应不同种族的态度，还有绝对不能说的词等等。想通过这类考核，就必须把二区发布的相关参考书背下来。”

“所以，只要是二区的公职人员，都很清楚标准的言行是什么，不会不知道不能说所以不小心犯错。

“至于你说的第二种情况嘛……从三十多年前起，吸血鬼就被剥夺了参与二区公共事务的权利。他们被驱逐出了议事会和所有公职机构，以后也不可能入职了。既然吸血鬼已经不是公职人员，那他们说什么都不会被罚款。”

加拉哈德还想问吸血鬼为什么会被剥夺这种权利，吉斯特突然岔开了话题：“说到吸血鬼，今天的游行又是约瑟夫·万斯领头？他们的诉求是什么？”

“还是老一套呗，要求议事会重新接收吸血鬼议员，抗议各法规对吸血鬼的不公正待遇……” 守夜人行政专员撇了撇嘴，手下不停地填写着给加拉哈德办理许可证需要的各种文件和表格。“真是活的年岁都长到脸皮上了。如果不是他们……哼……”

他看了加拉哈德一眼，像是顾忌什么似的，把即将说出口的抱怨咽了回去。吉斯特和克莱兰的脸上也出现了类似的神情，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办公室里猛地陷入了寂静，只能听见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加拉哈德猜他们顾忌的事情肯定跟自己和那个神秘的顾医生有关，但他没有多问。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三个人想说或是能说，他们就不会这样作态了。

也许他应该去考那个什么中级资格证？如果他成为了超凡人中的一员，吉斯特是不是就会向他透露更多有关这个世界的事情了？

加拉哈德想着，手指在腿上敲了几下，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埃尔莫尔先生……”

“丹尼，或者丹。我一般让别人叫我丹·菲尔丁。” 守夜人行政专员对加拉哈德熟稔而热情地一笑，“您看，我的本名莱茵霍尔德比较长，又不太好发音，所以很多人都会念错。所以我就在全名里找了两个好发音的部分，当过我平时用的名字。这样，别人方便，我也不用听他们给我乱起名字。”

“好吧，菲尔丁先生……丹，”在菲尔丁不赞同的眼神下，加拉哈德改了口。“您刚刚说吸血鬼把路堵了，您过不来。我是想问一下，骑飞马也不行吗？我今天第一次接触这里，二区的交通工具。我感觉天上的路还是挺宽敞的，所以有点好奇，吸血鬼是怎么把路堵上的？”

“他们放了几头雷鸟，又打雷又闪电的造气氛，什么交通工具都没法上天。他们两个月前示威的时候就被没收了两条龙，竟然还敢这样闹，我看他们那雷鸟这次也得被没收。”菲尔丁气氛地说，“我今天在汉密尔顿堵了快一个小时，最后打电话雇了只律令，让他背我过来的。”

加拉哈德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词：“律令？”

“对，华国特有的一个超凡人种族，以前被当成神供奉过，跑得特别快。”菲尔丁说，推过来一张名片大小的卡纸。卡纸上已经有了克莱兰的印鉴，和菲尔丁的印鉴及签名。

他指着自己签名下方的空白处，说：“您在这里签名，然后在签名上留下您的生物电场痕迹就行。”

“生物电场痕迹？”加拉哈德接过菲尔丁递给他的钢笔，用笔的尾端挠了挠鼻梁，“我知道生物电场是什么，但我不知道这个生物电场痕迹要怎么留。”

菲尔丁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您怎么会不知道……”

“他不到两个月前刚接触魔法。”吉斯特突然说，“虽然他目前的施法能力达到了二级水平，但对很多常识依然一无所知。”

两位行政专员同时皱起了眉头，克莱兰看看他又看看加拉哈德：“但他……他这个水平，参加明年一月的等级考试，肯定过不了的啊。”

“谁说我要参加了？”加拉哈德觉得菲尔丁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的。

“啊？您不参加吗？您怎么能不参加呢？您是个魔法师啊。您……”

“他目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而且也没确定以后到底当不当魔法师，所以不一定会参加相关的考试。”吉斯特面无表情敲敲那张卡纸，低声对加拉哈德说：“你把手指。哪根手指都行，按在你的签名上。然后集中精力，把魔力聚在那根手指的指尖，看到你按的那一块纸变色了就停下。”

加拉哈德按照他的指导，推了一些魔力在指尖，等到指尖下的卡纸变成了淡紫色才抬起手指。

“这样可以吗？”

菲尔丁拿起卡纸，仔细核对了各项信息，点头：“可以了。”

他把卡纸复制了一张，给两张卡上都盖上了行政处的章，将复制品给了加拉哈德，把原版收进了档案柜。

拿到许可证后，吉斯特带着加拉哈德走进了挂着“交通点管理处”门牌的办公室。

这个办公室只有守日人/守夜人行政专员办公室一半大小，里面也没有文件柜和档案柜，只有孤零零的一张桌子。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的漂亮姑娘，没精打采地趴在座子上玩手机。

见自己的办公室来了人，她也只是稍稍抬了一下眼睛，就把视线重新放回了手机屏幕上。

“一年以下交通点位置使用权一百块，一年以上三年以下两百块，三年以上五年以下三百块。永久使用权需两千块或十枚妖精的金币，可分期。”她懒洋洋地拖着长腔说，超长美甲上的水钻随着她手指的动作不断闪烁，看起来有种廉价而俗气的美丽。

加拉哈德眼巴巴地看吉斯特，期待他给自己一个解释，或是替自己做出选择。

吉斯特却没有做出他期待的反应，而是朝那个女孩儿的方向点了点头：“交钱吧。”

“交多少？”

“你自己看着办。”

这算什么回答？

加拉哈德挠挠头，从钱包里抽出两张一百块，递到了那个女孩儿面前：“我办个两年的好了。”

她头也不抬地接过钱，拉开右手边的抽屉，把两张纸币扔了进去。接着，从另一个抽屉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丢到了桌面上。

“给。”她言简意赅地说，又趴在了桌面上。

加拉哈德将那东西拿在手里，才发现被她扔出来的好像是块糖。

它跟行政厅的所有东西一样，都像来自于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带着那个时代工业产品特有的粗糙感。

糖块呈红黄橙三色，被做成了方形，外面则包着透明的玻璃纸。

“吃了它。”吉斯特说，依然没有给出任何解释。

加拉哈德对他不负责任的行为非常不满：“为什么？”

“这是一个魔法，吃下去才会生效。”

加拉哈德耸耸肩，撕开糖块脆弱的包装，把糖塞进了嘴里。

糖块接触到他舌头的瞬间，就化成了一团带有甜味的空气。同时，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二区超凡人世界的地图，所有交通点的具体位置、负责人姓名、进入方法和可选择交通工具。

“啊！这是……”他想跟吉斯特说他突然得到的信息，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吉斯特微微勾了勾嘴角：“这个魔法暂时授权你使用这些信息，但没给你传播它们的权利。”

离开了这间办公室，吉斯特表示他们此行的目的已经全部达成，是时候离开了。

加拉哈德回忆了一下自己在走廊上的见闻，问：“我猜二楼也没有楼梯和电梯是吧？那我们要怎么下楼？”

吉斯特没说话，只是摆摆头示意跟着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加拉哈德看着这个话少不爱搭理人的律师的背影，气的对空气打了一套拳。

我讨厌谜语人！他心里骂骂咧咧的，小跑着追上了已经走远的吉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