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灏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马上放缓了语气说：“你知道我这个人，占有欲强，你找谁不好？偏偏找韩露来硌硬人。”

唐承风后退了一步，说：“我才不找她呢。还按不按？”

“不按了。”江灏然说。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江灏然忽然问：“你俩男的……亲嘴的时候……？”

“好奇心挺大的嘛，我牺牲一下让你体验体验。”唐承风俯下身，额头抵住江灏然的额头，鼻尖触碰着江灏然的鼻尖，两片丰厚的唇瓣竟在几厘米之内。

任凭他俩十几年玩玩闹闹，甚至在公共浴室光着身体一起洗澡，也没有这么贴近过。

江灏然也不躲，说：“要是你的景景知道你这样，看他打不打死你。”

唐承风说：“只要我高兴，他就纵容我。”

“真的假的？”江灏然用一根手指抵住唐承风的唇。

唐承风坐回原位，说：“爱情是卑微的，只要对方开心，就会毫无底线地忍让，就会把自己降到尘埃那么轻。”

江灏然摇摇头，“我说爱情是自私的，排他的，什么卑微，那只是懦夫的借口。我也恨我妈，凭什么将丈夫拱手让人？事情要发生在今天，那小三和私生子早就自动卷包袱走人了，还会石沉大海。”

唐承风的心隐隐作痛，他最怕听这些话，最不想看到男人这个面目露寒芒的表情。

沉默，良久的沉默。

唐承风起身去冲了两杯咖啡，

“灏然，等这件事结束后，你就一心打理彩印公司的事，出版社和纸业公司都别管了，好不好？明年我们去天涯海角，初三时你就许诺过和我一起去的。”唐承风用期许甚至请求的眼神看着江灏然。

“不带上你的景景？”江灏然挑了一下眉。

“谁也不带，就像当初说好的，就咱俩。”唐承风说。

“好，我言出必行，就咱俩，天涯海角。”江灏然笑着笑着就止住了笑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承风啊，我回不去了，哪怕这件事结束，我也不是从前的江灏然了。”

“不，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唐承风忽然掉下眼泪，大滴大滴的泪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掉到咖啡杯里，跟深棕色的液体融合在一起。

江灏然从未见过唐承风流泪，甚至难过的样子也很少见。从初三开始，他们一直是好朋友，高中三年同校，大学虽然不是同一所学校，但也在同城，放假就一起玩，从无龃龉。

这个清俊温和的男人，陪伴着他度过最伤心的岁月。他虽然外表儒雅，但心思缜密，办起正事、打起官司来是个狠角色，完成变成了另一个人。开办律师事务所两年后，便在业内小有名气。

读大学的时候，江灏然问他怎么不谈女朋友，唐承风说要利用这几年专攻学术，将来要当一名出色的绿色律师，不想浪费时间。

工作后，江灏然又问起这事儿，这时唐承风坦然承认自己是同性恋。

江灏然还记得当时自己开玩笑地说，你可千万别爱上我，我是钢铁直男。

唐承风说，兄弟你放心，我掰不弯你。不久后，他就说自己有男朋友了。

那个被唐承风昵称为“景景“的男人长什么样，江灏然没见过，只听说他是一名企业高管，年轻有为。出于对彼此的保护，他俩一直秘密交往，哪怕像江灏然这么铁的朋友，也没让他曝光。

江灏然想，同性恋也好，异性恋也好，只要两人真心相爱就行。他真心祝福唐承风。

于是，江灏然又联想到韩露。

韩露说跟上一任女友分手了，目前单身。她的愿望是买一间公寓。那好吧，等合约到期，明年的三月31日，他不但不会扣齐韩露的违约金，相反，他会支付更多，让女孩能买一间大户型的套间，还要送她全屋智能装修。

那样女孩一定会很高兴吧，她一高兴就会在日历上贴上放烟花的贴纸庆祝吧？

江灏然的目光重新落到唐承风的身上。

江灏然知道唐承风是真心劝解自己的，就像韩露那样，“何不看开些”，“其他事儿都别管了”，无非希望他放下执念，不要把一颗心钻在牛角尖里。

“我答应你。”江灏然抽出一张纸巾递上去，同时把那杯混合了眼泪的咖啡移开，把自己的那一杯送到唐承风的手上。

“言出必行？”唐承风抬起湿润的眼眸问。

“言出必行。”江灏然说，“还有，找人的事你不用劳神了，我来办。”

“为什么？”唐承风问。

“因为……触碰法律的事儿，我不能让你沾手。”江灏然态度强硬地说，

“那你呢？除非你收手，到此为止。”唐承风也态度强硬。

江灏然摇摇头，笑了一笑，“我有钱，还有你这个大律师。再说，又不是真的掳人勒索。”

唐承风逼视着江灏然，语气平静却不容反驳，说：“上了你的贼船，无论是翻船还是成功上岸，我都会跟你一起。明年我们不是要去度假吗？”

“好好好，我今天才见识到唐大律师的绝招，竟然几滴眼泪就挟持了我！”江灏然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唐承风的手臂，

“赶快的洗个脸，陪我去吃素。那些孜然粉四五天还在我的肠胃里作怪。”

唐承风白了他一眼。

唐律师的办公室大门打开，两个玉树临风的俊朗男人一前一后走出来。

秘书杨小姐站起来说：“江先生慢走，老板再见。”

旋即杨小姐就看见了铁树开花。

一向冷漠高傲的江先生，给他泡茶或冲咖啡只会微微点一下头的江先生，跟自己没有交流过一句完整对话的江先生，竟然朝她挥了挥手，温声说了一句“再见。”其声音富含磁性，真有绕梁三日的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