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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时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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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民时丰,叩见大人。”

只见一个鬓边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而来,破旧的袄子上是一块叠一块的补丁,竟瞧不出这袄子最开始的模样。

干瘦的脸上满是苍老的沟壑,星星点点的老人斑让那张年迈的脸越发像皱巴巴的橘子皮。

“时丰,你的状子呢?”

夏盈初看他从怀里掏出一张草纸,那上面的褶皱像是被人无数次地揉捏过一般。

孟昭明接过状子呈给夏盈初,一双剑眉微皱,让夏盈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打开状子看了看,夏盈初微微惊讶。

“你要状告唐夫人,时昭?”

“正是!”

时丰指着低着头的时昭破口大骂,“这小贱人气死了生母,又不孝生父!”

说着便老泪纵横,在大堂上呜呜咽咽地哭喊着。

“可怜老夫今年已经六十有三,孤苦无依,就是哪天死在屋子里头,也没有人知道啊!”

夏盈初看了眼一言不发的时昭,一只手撑着下颌,一只手轻点着草纸上的字迹。

“这丫头自小凉薄,对老夫向来是冷眼有加。对她的亲弟弟,那也是非打即骂。”

“这些,也就不再提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她前些年将新婚的丈夫打死,竟卷了夫家的金银逃出了青阳。”

“我本以为,如今她会改好,哪里想到,她不但不认我这个父亲,还让小厮将我打了出去!”

时丰抽噎着,将袖子撸起露出里面的几道鞭痕。

“她打我,我也不怨她。谁让我这个老东西是上门讨饭的呢?难免会惹她少奶奶不高兴。”

“唉,她不认我老头子,我也无能为力,也便作罢了。她过她的日子,我好赖活着,死不了罢了。”

“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心生妒恨,狠心害死了一条人命啊!!”

时丰抹了把脸,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望向夏盈初。

“大人,纵然她是我的女儿,我今日也要大义灭亲了。杏儿姑娘何其无辜,你可一定要为她讨个公道啊!”

堂下的老翁说得正义凌然,恨不得代替那些衙役,将时昭押入死牢。

夏盈初没有说话,一双眼睛轻飘飘地扫过一脸正气的时丰,最后落在时昭身上。

“时昭,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时昭还没有什么反应,时丰先不乐意了,一敲拐杖嚷嚷道。

“大人,她一个杀人犯,定然是要为自己狡辩了!你还问什么?还不赶紧将这杀人凶手抓起来法办?!”

“放肆!几时轮得到你来对本官指指点点了?!要不,本官将这乌纱给你,你来做这县官如何?!!”

堂上的女子眉眼一横,说话间尽是冷意。看她冷着脸的模样,时丰下意识地发怵,方才直起来的脊背迅速弯了下去。

“草民不敢,草民不敢。”

一副卑躬屈膝的讨好模样,哪里有方才颐指气使的样子?

夏盈初冷哼一声,看向沉默的时昭。

“时昭,他方才所言,可是真的?”

萧国以孝悌治国,萧国上下孝为最重。若是有年迈的父母状告子女不孝顺,一经查实,轻则杖刑数百,重则服役十年。

时丰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让时昭脱一层皮,若是她不辩解,只怕今日难以走出县衙大门。

夏盈初如此问,便是想让她说出隐匿的实情,免去这无妄之灾。

时昭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向满脸认真的女子。她听绡儿提起过夏盈初这大半年来办过的案子,是个难得的好官。

唐润绡说她极聪明,总会从一些细枝末节猜到事情的真相。起初,她是不信的,今日一见,却并非浪得虚名。

时昭嘴角微扬,深深吐了口气说道。

“大人,时丰所言,半真半假。他在两个月前到唐家找过我,而我的确也将他打了出去。”

时丰是来敲竹杠的,看她如今成了唐家少奶奶,便想从她这里捞一大笔钱财。

“我不愿为他养老,也不愿让他从我这里得一两银子。我宁可将吃食喂狗,都不要喂进他的肚子。”

“孽障!你这个不孝女,在大人面前还敢如此大放厥词!大人,这等不孝之女,依照萧国律令应当杖二百,服役十年!”

听时昭这么说,时丰眼中满是得意,气势又起来了。夏盈初冷冷一瞥,便让他又息了声。

时昭丝毫没有在意他在叫嚣什么,不紧不慢地说道。

“娘刚生下我的时候,时丰便要将我溺死。他说我是赔钱货,是没有用的女娃子。”

“当时,一个路过的道士说,时丰这一生若想要儿子,前头就必须有个女儿。若是没有女儿在前面镇煞,娘就只能一直生女儿。”

“时丰半信半疑地将我留了下来,过了三年,娘果然生了个儿子。时丰这才信了那道士的话,才彻底打消了要将我丢弃的打算。”

只是,这却不代表,时昭的日子就好了起来。在时丰眼中,她依然是个赔钱货。在家里吃的每一口粮,都让他心疼。

时昭从五岁起,不但要照顾年幼的弟弟,还要挑水烧菜、喂鸡喂鸭。幼小的肩膀要承担起那些家务,才能换来一碗糙米饭。

那几年,虽然过得苦,可是时昭却是开心的。阿娘会悄悄给她塞一些吃食,会抱着她安慰她,疼惜她。

可是好景不长,一年冬天,阿娘生了病。时昭想要到药铺抓药,却被时丰打了回去。

抓药需要钱,而他并不会将钱浪费到同为女人的发妻身上。那些钱可以用来赌,可以用来买酒,却不能为发妻买药。

时昭被打得遍体鳞伤,怎么也走不出时家的柴扉。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娘闭上眼睛 ,再也没有了呼吸。

阿娘死后,时昭身上的家务活又重了一倍,那是阿娘的活计。

又过了两年,那一年,时昭十三岁。时丰用二十两银子,将她卖给了城南的癞子老王。

媒婆得了银子,时丰有钱喝酒,弟弟时恒也有了银子交束脩,癞子老王得了一个媳妇。

一切皆大欢喜,所有人都喜洋洋地等着良辰吉日。没有人在意时昭的哭喊,没有人在意她的想法。

成亲当晚,老癞子喝多了酒,被冷风一冲,竟死在了婚房里。时昭满脑子只有逃,她不知道第二天等着她的是什么。

也许是陪葬,也许是剃了头做姑子。

不论是哪个结局,都不应该是她时昭的结局。

所以,时昭逃了,离开了青阳,离开了掌控她的时丰。

“我并不认为我有错,生者不养,如今又凭什么来向我索要?”

“放你娘的屁!老子没供你吃?没供你喝?!你这个白眼狼,不记得老子的恩情,反而记恨老子?!”

时丰狠狠啐了一口,指着时昭鼻子骂道。

“要是没有老子养你,你早他娘的死了!老子生你养你,还养出罪过来了?!早知道你这么没良心,老子当初就应该掐死你!”

“对啊,你应该掐死我,就像你掐死之前的女儿那样!”

女子的眼中满是讥讽冷意,时丰一抖,又呸了一声想要伸手打人。孟昭明左脚一跨,用力攥住时丰的手腕。

“这里,还轮不到你打人撒野。”

对上人高马大的男子,时丰气弱,讪讪一笑直说不敢。

孟昭明冷哼着一甩手,丢开时丰的手腕。夏盈初压下嘴角的笑意,点了点右颊说道。

“时丰,时昭所言你可有什么要反驳的?”

时丰正揉着腕子,闻言不由得眼睛一亮,正要开口,便听到她似笑非笑地提醒道。

“你可想仔细了再说话,若是说谎欺瞒本官,仔细诸位差大哥手里的棍子。”

时丰一哽,嚅喏着唇,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

“看来时昭说得是真的了,如此看来,她的确没有义务赡养你。你登门索要银钱,可算得上是强盗行为了。”

夏盈初笑吟吟地说着,“按律例,当杖刑五十。”

“不不不,我可没要她银子!”

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时丰本以为可以从时昭那里捞些银子,却被时昭打了出去。

时丰心里憋着一股气,这两个月都惦记着要让时昭为那日的行为付出代价。

知道时昭背上了人命案的时候,时丰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左右时昭是要死了,他这个生父,继承那些财产不是应当吗?

打着这个主意,时丰乐颠颠地来到了县衙。哪成想,夏盈初偏偏不按套路,最后反成了他勒索。

时丰此刻又悔又恨,自以为隐蔽地剜了眼夏盈初,却对上孟昭明冰冷的视线。

心头不由得一跳,时丰咽了咽口水,连忙低下头。

夏盈初对他那些小动作不感兴趣,一挥手让孙长礼将人暂时押下去。

“大人,时丰所言大多是假的。可唯独一样是真的,杏儿,是我杀的。”

时昭微微一笑,仰起头看向夏盈初。

“大人,我痛恨那些薄情寡义之人,我逃出了青阳,本以为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遇到了一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

“可是,到头来却发现,我还是没有逃出这个青阳。以为可以相信的枕边人,却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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