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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段屠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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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一睿心头一跳,强自镇定地攥紧掌心。

“小民不懂大人在说什么。”

“是吗?那本官让你见一个人。”

夏盈初轻声说着,皂役抬着簟子放在大堂中央。众人心思各异地看向蒙着白布的物什,孙长礼掀开麻布,露出里面发黑的尸骨。

“这是段屠户的尸骸,段夫人,你可还认得?”

周丽娘心惊肉跳地低着头,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我,我哪里认得。已经,已经化作一具骸骨了。”

“哦?本官以为,你永远也不会忘记呢。毕竟,可是你亲手将鼠莽草喂给了你的丈夫。”

周丽娘脸色越发苍白,咬着唇不停摇头。

“不是,不是我,他是被野兽咬死的!跟我没有关系!不是我,不是我。”

“大人当真是荒谬,家父分明是死于野兽之口,这是青阳人尽皆知之事,你不知从哪里挖来一具骸骨,便说是家父。”

段思齐脸色同样难看,却比快要崩溃的周丽娘要冷静的多。

“大人如何能证明他便是家父?倘若不能,你便是诬陷良民!学生虽然只是小小的秀才,却绝不容忍你这等贪官陷害良民!”

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贪官的夏盈初新奇地挑眉,也不恼,依旧懒散地撑着下颌。

“那你如何证明他不是段屠户?本官可是从段屠户的坟里挖出来的。”

“空口白牙,自然是任凭大人随便说。”

段思齐冷笑,眉眼间满是自得。本以为夏盈初会愤怒生气,没想到她却打了个哈欠笑道。

“诶,段相公说得有理。本官说他就是段屠户,你又奈我何?”

“你!”

如此无赖的模样让孟昭明等人惊诧,雪梅憋着笑低头将宣纸放在一边晾干。

段思齐咬牙,冷笑道。

“大人如此断案,只怕是无法向陛下交差吧?”

“陛下就喜欢我这样办案,你咬我啊?”

夏盈初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无赖的模样气得段思齐几欲吐血。

“大人,段老夫人带到。”

陈瑾然风尘仆仆地带着一位老妇走近,一见到那老妇人的模样,周丽娘就脸色一白。

“辛苦陈大人了,请到后堂稍歇歇。”

“这是下官分内之事。”

见他不肯休息,夏盈初也不勉强。

“段夫人,你不会说连婆母也不认得吧?”

夏盈初笑吟吟地看着发抖的女人,段老夫人在路上已经知道是让她来认尸。只是对着那具骸骨,她又如何认得出来?

温玉卿拿着木箱走到段老夫人身边,示意她将手伸出。

银针刺破妇人指腹,只见温玉卿将血滴在段屠户骸骨上,不过片刻,那血便浸入骨内。

“这是滴骨法,倘若这尸骸与段老夫人是血脉至亲,则血与骨相融,反之则不然。”

温玉卿将吸收了血液的头骨举起示意众人看,段思齐先是一慌,随后嗤笑道。

“谁知道你们做了什么手脚,倘若此法有用,为何不让我试一试?”

“因为,这得是血脉至亲啊。”

女子含笑的声音让几人胆寒,对上夏盈初皮笑肉不笑的脸,周丽娘心慌地快要晕厥。

“段相公你,又不是段屠户的孩子,本官如何能用你的血呢?”

段思齐只感觉嗓子发干,震惊地看向笑吟吟的女子。

“你,你在胡说什么?!”

少年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沙哑,赵天赐同样震惊地抬起头,对上夏盈初的眼瞳怔怔地移不开眼。

“周丽娘,本不是青阳人。天盛二十七年到青阳来,那年不过十二岁。你孤身一人到此,被人卖进了春香楼,凭借出色的容貌成了春香楼的花魁。”

“春娘知道你这张脸定能换得好价钱,并且已有人选,那便是青阳的前任知县吴江盛。”

孟昭明下意识地看向冷着脸的女子,微抿着唇慢慢低下头。

“你入春香楼不过三个月,便被吴江盛赎走。因为朝廷律令,官员不得狎妓,更不能豢养外室。所以,他便将你藏在了另一个人家中。”

“你年轻貌美,自然不想一辈子就躲在后院做个见不得光的陪客。恰好,有人乐意监守自盗,所以你便背着吴江盛与他有了收尾。”

“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吴江盛知道了你们的奸情。只不过,他并不在意。相反,对他来说不过是换一种乐子罢了。”

“你成了他们之间的玩物,直到,你怀有身孕。吴江盛对这样的你厌了,便退出了由他开始的游戏。”

“后来,你便摇身一变,成了段夫人。是这样吗,段夫人?”

夏盈初冷眼看着周丽娘面白如纸的模样,扭头看向低着头的男子。

“是这样吗,冯老板?”

周丽娘浑身一软地跌坐在地,震惊惶然地看着冷笑的女子。冯婉琪同样不可置信,怔怔地看向低着头的父亲。

“爹,这不是真的,对吗?”

少女喑哑的声音带着难过,冯婉琪自小便为父亲对阿娘的痴情感动向往。她也想有这样的感情,想有个人这样爱她、念她。

可如今,却发现这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大人所言不过是无稽之谈,有何证据证明?”

冯一睿抬起头看向高坐在堂上的女子,“大人,你有证据吗?”

“当然,本官办案素来讲证据,本官从不臆断。”

夏盈初眉头一扬,瞥了眼憋笑的雪梅高声道。

“带胡绣娘。”

冯一睿一惊,随后又安下心来。

“老身胡颖芝,见过大人。”

“胡颖芝,你可认得这位段夫人。”

周丽娘低着头,紧紧咬着唇不敢去看身边的老妇人。胡颖芝定定地看着她满头大汗的样子,忽略落在她身上的警告幽幽说道。

“老身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三年了,十三年来,我装作被毒药控制,装聋作哑地谁也不说谁也不见。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活着揭穿你们这对畜生!”

“大人,这女人叫丽娘,是春香楼出来的妓子,是吴江盛养在冯家的女人。”

“大人,胡绣娘自从十几年前便有些神志不清。常常胡言乱语,她的话做不得真!”

冯一睿慌乱地打断胡颖芝的话,胡颖芝冷笑一声,用力拍着腿说道。

“是,我从十八年前便在你的手下昏了头。我怕死,害怕有一天我不仅仅失去了双腿,连命都没了!”

“我为了活下去,向夫人隐瞒了你和这小贱人苟且之事。我以为,当小姐出生之后你便会清醒,会和这野女人断干净。没想到,却害死了夫人!”

冯婉琪惊得眼前一黑,哆嗦着拉住胡颖芝的手。

“阿嬷,你说什么?!阿娘,阿娘她...”

“冯一睿在书房挖了个地道,夜夜与这贱人偷情。那天,夫人无意间发现了他们苟且,一气之下便病倒了。夫人自小身子不好,生了孩子之后本就是元气大伤,还未养好便病倒了,没多久,便去了。”

冯婉琪只觉得天旋地转,夏盈初接过孙长礼递来的锦袋,另一只手拿着钱袋说道。

“这宝相花锦袋,是冯夫人向家中绣娘学过之后为女儿缝制的。这杂宝锻袋,是周丽娘在钟灵寺所制。两个钱袋虽不是一模一样,绣工手法却是相同。周丽娘,你还有何话讲?”

周丽娘抿着唇,沉默了良久点头说道。

“不错,夫人的女红是我教的,相公,也是我杀的。”

“你为何要杀段屠户?是因为他发现了你与冯一睿的事?”

这也得夏盈初百思不得其解之处,要说是为了偷情,说句难听的,过往三年都好好的,为何突然要除去段屠户?

周丽娘忽然轻笑,眼睛通红地看向夏盈初。

“大人固然聪明,不过是寥寥无几的线索便猜得十之八九。只是,大人是女子,怎么会猜得到一个男人的想法?”

“当年,段屠户娶我的时候,是知道我已经怀有身孕的。他也知道我与睿哥之间的事,他不介意帮别人养孩子,因为他能得到一大笔钱。”

“青阳的人都以为段一刀是个心地良善的好人,他与乡邻和睦,他乐善好施,他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人。可是,没有人知道这不过是假象。”

“他暴虐,他贪财,他为了钱可以娶一个怀着别人孩子的女人。施舍给别人的几个铜板算什么?他能从睿哥那里得到数百两白银。”

“大人不知道吧,当一个男人得到了足够多的钱,他们便不甘于替别人养女人。不过两年,段一刀便敢对我动心思。他骂我是个婊子,不过是被人玩的玩意儿,进不了冯家的门,一辈子都见不得光。”

“我不甘心,睿哥说过,他爱我,却又将我养在段一刀那里。我挣扎,我想逃,却只能被按在那里。没有人可以帮我,因为我是段一刀的女人,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没有人在乎我的感受,没有人听到我的呼救。”

“我怀孕了,可是,我才不要给那个恶心的野狗生孩子。我当着段一刀的面将那未成形的孩子打掉,我笑着看他崩溃发疯的样子。”

周丽娘神经质地笑着,忽然扭头指向气愤的段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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