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碧荷开口,三姨娘就指使小厮把她们两姐妹扔了出去。
站在杜宅门前,三姨娘趾高气扬地看着她:“从今往后,不准回来!”
说完,三姨娘将手上的镯子摘下来砸在她身上:“看在你跟我多年的份上,赏你了,滚吧!”
三姨娘转身后,杜宅的门砰的一声闭上了。
那金镯子足有二两重,扔给碧荷的包袱也装的满满当当,杜清萱唏嘘不已,大约是三姨娘不舍得碧荷吃自己吃过的苦才赶她走。
主仆情深,大概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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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楼向来生意兴隆,今日又办了宁煜的诗会,一时间门口挤满了人,整条街堵的水泄不通。
“敏和郡主到!行人让路!”
“行人让路!”
侍从不停挥着鞭子驱赶路人给敏和的轿子开路,赵念娇因告知诗会一事,得了敏和抬举,此刻在轿旁随侍,虽说是恩宠,可顶着大太阳走了一路,此刻也是满头大汗,花了妆。
敏和掀开帘子看她一眼:“到了吗?”
赵念娇谄媚地笑着给敏和扇风:“郡主稍坐,就快到了,两步路。”
敏和看着她满头汗珠,冷哼一声放下帘子,这赵念娇上次探听消息不实,害她被母亲责骂,此刻按照嬷嬷教的法子整治她,当真快意。
忽而轿子轻轻晃了下,停了。
敏和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就听见赵念娇呵斥道:“哪里来的小畜生,竟敢冲撞郡主!”
街边的农妇赶忙替闯到路中间的儿子裆下鞭子:“小孩子不懂事,求郡主开恩呐!”
那农妇被打得皮开肉绽,却仍是护着儿子不停磕头。
敏和不悦地蹙眉:“拖下去杀了。”
赵念娇冷笑着指使侍卫动手,却被嬷嬷抬手拦下了。
“嬷嬷何意?”敏和瞪着她。
“郡主,前面就是云水楼,今日文人墨客众多,行事还需收敛些。”嬷嬷劝她。
敏和气得摔了手帕:“一个贱民,冲撞了本郡主就得赔命,来人,把这对母子给我当街斩杀,我倒是要看看谁敢说个不字!”
嬷嬷只好压低声音说道:“保不准宁公子已经到了,郡主,这事若是让他知道了,岂不是连累您的名声吗?”
敏和闻言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地说道:“罢了,算他们走运,还不快赶走!”
嬷嬷急忙让那对母子让路,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云水楼门口。
“真不愧是阿煜哥哥的诗会,这屏风画扇都选的极雅致!”
敏和越看越高兴,上楼挑了视野最佳的位置坐下,又叫人大张旗鼓地抬来掺金线绣的牡丹屏风,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她敏和郡主来了。
不过没一会儿她就烦了,瞪了赵念娇一眼:“不是说阿煜哥哥办诗会吗?怎么没见他露面?你要是敢诓我,小心全家的脑袋!”
赵念娇吓得一激灵,赶忙让女使去打探宁煜的下落。
正当敏和要大发雷霆时,女使终于回来了。赵念娇听完面上犯难,可畏惧着敏和的暴躁脾气,只好真假参半地说了。
“郡主,宁公子一早就来了,此刻正在雅间跟人探讨学问呢!”
敏和怒气稍敛,看着她:“男子还是女子?”
赵念娇吓得吞吞吐吐,话都说不全。
敏和只好让人把刚刚去打听的女使拖到自己面前:“说!宁公子在哪?”
女使急忙去看赵念娇脸色,却结结实实挨了嬷嬷一耳光:“郡主让你回话!四下张望什么呢?”
女使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在三楼朝露间。”
敏和扫了赵念娇一眼:“带路。”
赵念娇无法,领着她去了。还没进屋,就听见了里面的污言秽语声。
敏和暴怒,一把推开门:“是哪个不要命的小贱人!”
话音未落,所有人都惊呆了。屋内正颠鸾倒凤的不是旁人,而是吏部侍郎赵熙,更令人吃惊地是,那两名女子竟然是赵熙下属吏部员外郎的夫人!
赵念娇吓白了脸:“爹?”
此时赵熙用了药,正飘飘欲仙,看见又来了两个娇滴滴的小美人,摇摇晃晃地就去抱。
敏和没见过这等下流事,惊得一动不动,反倒被赵熙一把扑倒。
“快拉开!”
嬷嬷赶紧去拽赵熙,可那男人力气太大,直到身边围满了人,衣衫不整的赵熙才被扯开。
一时间,整个诗会都沸腾了。
“早听说吏部污糟一团,不成想腌臜事这么多,和下属夫人啊!还是两个!”
“哟!这女儿捉老子的奸,普天之下头一份呢!”
“我刚刚怎么看见赵熙是趴在敏和郡主身上啊?”
“玩得花呗!”
……
话越说越难听,敏和郡主还未起身,抬眸就看见宁煜在四楼居高临下看着她,俊美的脸上只有彻骨的冷意:“郡主好雅兴。”
敏和慌乱地摇着头,赶忙整理衣裳才发现雪白的香肩露了大半,此刻众人对着她指指点点。
敏和难得地红了眼,冲身旁的人怒吼道:“不许胡说八道!再胡说本郡主杀光你们!”
周遭议论声总算小了些,可下流鄙夷的目光不停打量着她,敏和何时受过这委屈,只能把怒气撒到了引她来的赵念娇身上。
“贱人!”
敏和使劲甩了她一耳光,又用尖利的指甲将她的脸抓得鲜血淋漓。
“郡主,先回去。”嬷嬷眼看闹得越来越大,只能上去拉住敏和。
敏和忽然想起宁煜,刚想辩解却发现人早就不见了。心里又气又恼,只能指着赵氏父女恶狠狠说道:“你们赵家当真是秽乱不堪!待我禀明母亲,必得扒了你们的皮!”
敏和郡主说完便拂袖而去,只留下一群群情激愤的才子书生。
当然,在这群笔杆子主力军的推动下,不到半日,赵熙的风流事就传遍了京城,连带着敏和郡主一起成了大家津津乐道的谈资。
“好!好得很,简直大快人心!”
御书房内的皇帝此刻直接高兴得从龙椅上跳了起来:“赵熙那个狗东西终于出事了!这些年他帮着永安为非作歹,不停打压朕的人,朝中老臣一个个没了,吏部考核呈上来的又全是永安的人,放眼望去,偌大的朝堂,朕连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有!”
李公公从小侍候皇帝,此刻也欣喜:“是啊!陛下,赵熙一倒,永安公主一派就受了重创,得赶紧选个可靠的人把吏部接过来呀!”
皇帝压下心头的喜悦定了定神:“是,你现在就去传旨,罢了赵熙和那两个下属的官,再让吏部尚书张大人重新主理吏部事务。”
看着李公公小跑而去的背影,皇帝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好久,好久没这么畅快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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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之相反,公主府内此刻已是狂风骤雨。
“荒唐!”永安气得牙痒痒,狠狠打了敏和一耳光。
敏和惊呆了,捂着脸说不出话来。她受了如此大委屈,找母亲想法子解恨居然反被教训。
“娘!我是您亲生的啊!”敏和眼里噙着泪,脸颊上的红印子越来越红。
“滚!我没生过你这孽障!”
永安今日气狠了,那赵熙是她培养起来掌管吏部的爪牙。吏部掌管百官的绩效考核,抓住吏部就等于抓住百官,可偏偏她生的好女儿却硬生生把赵熙逼上了绝路。
敏和忍不住哭闹起来,永安重重一拍桌:“来人!把这孽障拖下去杖二十,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嬷嬷们不敢多说,架着敏和出去了。
砰砰砰,院内棍棒声一时响个不停。
“娘!娘!我错了!”敏和一边痛哭一边不断求饶,嘴角的鲜血落进肮脏的地砖,凄厉的哭声响彻整个公主府。
永安听着哭声逐渐小了,痛苦地揉着额角:“宫里有动静吗?”
嬷嬷脸色难看至极:“皇帝罢了赵大人的官,又请了张老回来主理吏部事务。”
那张老可是个油盐不进,拥护皇权的迂腐之人。
永安的头再次剧烈疼痛起来,支撑不住,跌倒在书案前。
“公主!”嬷嬷惊呼出声,急忙去扶她。
永安痛得不停用手捶打着自己的头:“痛,头痛!”
“来人!快去请太医!”嬷嬷们赶紧把永安扶到榻上休息,听见永安神志不清时还在念叨着吏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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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熙是被家仆抬回去的,才清醒不久,就等来了罢官的圣旨。
待到李公公离去,他还觉得是场梦,他抓着身旁的夫人不停摇晃:“这是梦对不对?都是假的对不对?”
夫人此时已经泪流满面,捂着心口就要晕,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是该怨这个行事荒唐的丈夫,还是捅破事情的女儿。
后院听见消息的妾室们冲了出来,不停撕打着赵念娇:“你这个扫把星!都是你祸害了全家!”
赵念娇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这是平时连挨了一耳光都不敢吱声的贱妾。
偏房人太多,妾室们领着庶出儿女对着赵念娇拳打脚踢,不堪入耳的叫骂声吸引来了赵熙。
赵熙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推开众人,看向蜷着身子在地上口吐鲜血的赵念娇。
“爹,爹。”赵念娇口齿不清地爬向他。
可平时对她百般疼爱的父亲此时正怨毒地盯着她,忽然,眼前寒光一闪,赵念娇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发簪插入胸口。
随着赵熙拔出金簪,鲜血喷涌而出,赵念娇永远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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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天边一片艳丽的晚霞,尘嚣一边烹茶一边说道:“公子,明天应当是个好天气!”
宁煜脸上有了笑意,将挑拣好的补品食材递给尘嚣:“明日萱萱来学琵琶,你让厨房把燕窝八仙汤炖好,她前些日子受了惊吓,要好好调养才是。”
“是。”
尘嚣应下,心里也高兴,自从有了姑娘,公子的生活总算有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