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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重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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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将至,安纪在暖阁里点了灯,正靠在桌旁看书。繁思杂芜,果然医书最能凝神静气。

吱呀一声,暖阁门缓缓而开。安纪头也没抬,手中又翻了一页书,语气平常,“放下吧,我一会儿自己梳洗就好。”

那人上前挡住烛火光亮,影子落在书上,半张纸上的字都被吞没在阴影之中。

安纪惊诧抬头,却不是侍候梳洗的丫头,而是那个多日夜里都宿在须弥斋的男人。

她手中拿着书,尴尬地停在半空,一时忘了放下。良久,才憋出一句,“你……你怎么来了?”

宁叙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在她旁边的椅子上落了座,缓缓开口,“入秋了,霜寒露重,须弥斋阴冷,睡得不舒服。”

安纪不说话,算是默认这理由还算说得过去。

“父亲的事,多谢你。”

“你与我何必这么客气。”宁叙不以为意,她这样生分,才叫他难受。

安纪放下手中书卷,隔着花窗望了眼外面天色,“你回去罢,我这几日睡得早,怕是会扰了你的事。”

他倾身向前,直直对上她的目光:“无妨,我今日也甚是疲累。”

她脱口而出:“你不是休息过了吗?”

“你如何得知我休息过了?”

安纪避开他的视线,起身在房里转转,随意扯了个理由,“我今日在府里碰到寒固了,他刚午睡起来,我想你应该也休息了。”

宁叙见她来回踱步的心虚样子,暗自笑道:“我没休息。”

安纪心中正七上八下,一心只想着他可一定要睡着了,没有听见她说的那些话。于是提高嗓门,不知是为了给自己添些底气,还是为了说服他:“你不是在软椅上睡着了吗?”

“你又知道了?”

安纪心道,都这样说了,他定是没睡着,在那闭目养神呢。可他竟忍得住不来反驳她,这个人,可真沉得住气。

被逮个正着的心虚,加上前几日的气恼,安纪忿忿道:“我路过不行吗?”

“是吗?”看着她懊恼的样子,宁叙轻笑出声,道:“那或许是我做梦了。”

“所以你睡着了是吗?”安纪背身对他,存着一丝自欺欺人的幻想。

忽然背后一暖,那人贴了上来,熟悉的气息在她周身游走。她听见耳边传来低低笑声,“我梦见有个小怪物,冲进须弥斋将我骂了一顿。”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安纪心里早炸开了花,恼怒混着尴尬,她全然不敢回头看,闭眼咬牙,一字一顿道:“你没睡着,对不对?”

“是。”

一锤定音,就算她心铃再怎么摇晃,此刻也似风止了一般,静默无声。

原来,离征下午突然找来,是为了她的第一句数落而来。

他今夜前来,是为了她的第二句。

那人并不急着将她硬掰过来,依旧从背后抱着她,问道:“你不怪我没有早些找到你吗?”

“……一点点吧。”安纪认真思索片刻,又道,“也不是怪你,只是看见小凌的时候有一点点失望,不像才子佳人话本里那样浪漫。”

她眸光流转良久,又兀自笑了出来,回身抱住他道:“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尽人事,听天命,这便够了。

那人正想回拥住她,她却手掌使力,忽然又推开他几寸,道:“我不怪你,你却在生气,粗鲁地将我看了个遍不说,连我主动示好也置若罔闻。”

生怕她从自己怀里溜了出去,宁叙收紧了手臂,将她往怀里拉了些,柔声道:“是我考虑不周全,一时上头了,”

醋意混着懊恼,他那晚的确是失了分寸,不得不躲开安纪,自己冷静一段时间。

“所以是你错了,是不是?”见他乖乖点头,安纪笑道:“那错了的人是不是该有惩罚?”

宁叙挑眉,一双手在她背后缓缓游走,压低声音道:“你要什么?”

安纪推开他,神情严肃:“救回的那个少年,我要他留在府里。”

“……”宁叙盯着她认真的眼睛,无奈顺着问道:“你了解他的底细?”

安纪摇摇头,“我知道,定北王府不随便收留人,所以我才来求你。”

“为何?因为他脖子上那根东西?”

她咬咬唇,“是,也不是。”

自然,那蛇形弯月的秘密,是她最想留下这少年的原因。她知道有风险,可焉知不是机会?

虽是想利用那少年一番,可她确实也存了恻隐之心。这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竟已受了这么多的伤,二八年华,死里逃生。

救治他时,她总想到宁叙身上的伤,想到他也是在不大的年纪,便已经在鬼门关走过几遭,自然心软。

“好。”宁叙出声答应下来,并不逼她说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他必须待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让他和师影一起跟着你吧。”

见他答应得这样爽快,安纪粲然一笑,道:“好,多谢。”

“很久没见过你这样笑了。”宁叙嗓音如水。这半月发生太多的事情,她的眉头都不曾全然舒展开来过。

“我答应你,算不算功过相抵了?”他试探问道:“今夜……可以留在这里吗?”

安纪被他逗得低低嗤笑:“这里是王府,王爷哪里都能自由来去。”

瞧着对面男人云销雨霁的神色,她又起了坏心思,“须弥斋阴冷,哪里能给王爷住,还是我去那边睡吧。”说着便往门外走。

不出所料,她又被那人拉住了。回身看他,只见他又有丝丝急恼,又有切切委屈。

“你还在生气?”

“没有啊。”

“那为什么要分开。”

安纪瞧着手腕上那只大手,歪头道:“你不是不让我碰你吗?”

宁叙手中一拉,她便似片羽毛般,轻轻落在他怀里,听见他低低震出的声音,“你又玩笑我?”

她最喜欢看山君般的人物变成大猫的模样,乐此不疲。她缓抬眼眸,问道:“你觉得呢?”

他闭嘴不答。

不过五日,两人竟都沉不住气了。今晨她动了心眼去见他,今夜他也忍不住找上门来,她又如何舍得再将他撇下,自己去住须弥斋。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不要?”

“你脚可好了?”

见他答非所问,安纪不知他心下何意。她又踮起脚,照着几日前的模样,吻上他的喉结,“你看不见么?”

面前这人喉间翻滚,声音也喑哑下来,“我要。”

“要什么?”

“要你。”

那人喘着粗气,将凑未凑过来时,安纪忽然双臂使力,他没防备,竟被她推着往后退了几步。

瞧着那人一脸茫然的神情,安纪福身笑道:“礼尚往来,前几日的仇算是报了,请王爷见谅。”

他半空中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安纪又投身进他怀里,“好了,我发泄完了。”

“小纪,你……”宁叙被她勾得都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他从不曾想过,他竟会拿一个女子没有办法。

安纪双手攀上他的脖颈,笑道:“我怎么了?”

宁叙用力将她抱起,仰着脖子去吻她,却始终被她逃过。看着她春水嬉笑般的眼神,他忽地手中卸了力,她便顺着滑了下去,直到她与他平视时,他才收了手劲,安纪再想逃也是不能了。

“你很好,”宁叙含珠弄玉般一连吻了几下,才从唇间逸出几个字来,“我很想你。”

-

翌日清晨,久违的同榻而醒。更准确地说,安纪是被他逗弄醒的。

“夙兴夜寐,你不累吗?”安纪声音浅浅,但也不忘编排他。况且,昨夜压根都谈不上什么“夜寐”,她都没怎么闭眼,眼前这人也是。过了好久,她才明白,他那句“我很想你”的份量有多重。

宁叙眼角漾着笑意,“是你说的,那日觉得我什么反应都没有,才气恼上的。”

“那你也不用反应这样过度吧。”安纪在被窝里揉揉肩,被他弄得实在有些疼。

宁叙将她抱到身上,为她揉揉身上各处关节,缓息吐气道:“我还没找你算账,下药谋害亲夫呢。”

怀中人身子一僵,“你……怎么知道?”

昨日听寒固说,他是因为呛到了,才误打误撞喝下那盅汤。她一直以为,那人是恰好没睡着,不成想,原来是早有安排。

“若我连蒙汗药都闻不出来,在丹洛就要死过无数回了。”

安纪盯着他的鼻子,心道,还真厉害,连她这几乎无色无味的药都能辨出来。不似寒固那个糊涂鬼,连喝两碗都没尝出差别。

“所以你在报复我?”

宁叙长指打滑到她腰下,出力一捏,惹得她轻哼一声,又即刻以吻堵上。见她眼神渐渐迷离,轻笑道:“不,这笔帐先记上,还没算。”

安纪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没好气道:“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弥补被你冷落的这些天。”

“那你怎么不从八年前开始弥补?”安纪开始隐隐戳他的痛处。

她知他心中一直被错过的八年所困。尤其是在知道,八年前她早就属意与他,而他自己却茫然不知,每次提到这八年,他总有懊恼之色。

见他沉吟良久,若有所思,安纪还是没忍住,补了句:“我开玩笑的,你……”

“八年前你还小,”他出声打断,上下打量她一眼,轻声道:“补上六年就很好。”

安纪蒙上他的眼睛,堂皇道:“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能补。”

宁叙握住她的手腕,翻身而上,“说的是。记得我们第一次去琼芳圃,”他缓缓移开捂在眼前的那双手,“你同我说,往事难能忆的下句是什么?”

安纪心知他的意思,傲然偏过头去,“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宁叙顺者在她侧颈落下密密麻麻的一串吻,才在她耳边念道:“来者犹可追。不用弥补过去,我们还有未来。”

他没想到,曾经她这句开导他戍边心结的话,如今会被他自己用在与她错过的遗憾上。或许这便是人们常挂在嘴边的缘分,蓦地会在有一天发现,环环相扣,首尾相连。

******

两人一同出现在古由面前时,日头已爬过大半。

“两位起的还真早啊,”古由打量着面前又出双入对的两人,哈哈大笑,“和好了?”

安纪快速地嗯了一声,怕古由再追问,自己换了个话头:“师父,那少年醒了吗?”

“醒啦,还闹着要走呢,被我劝下来了。”

“他伤成这样怎么走?”

古由摇摇头,叹气道:“我也是这样说的,我看这孩子跟那个邢凌可不相上下,一样犟。不过心肠还行,我说总得跟救他的人道个谢再走吧,他这才安静下来。”

安纪皱起眉头,一时间不知道是去看看这少年还是不去好。

“说起邢凌,”宁叙忽然偏头看她,“前几日,我派人送礼到督军府了。”

“小凌怎么会要你的礼物。”

宁叙盯着她,神色认真,“我确实感谢他把你救出来。”见安纪欲言又止,他又道:“可惜他不在府里,听说他一位伯父去世了,可膝下无嗣,便让他去代行子孙之孝了。”

右边忽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声,“救我的是谁?”

第59章 重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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