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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同舟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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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生气和眼泪,安纪身体本就有酸麻之感。忽地一下,落进了他的怀里,听着他在耳边愧疚自责的呢喃,她瞬间感觉、整个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天地寂渺,只剩她的听觉还留在这书房里,听着那人微重的呼吸和慌乱的心跳。

他的手在她背上缓慢地轻拍,一下,两下。每一下,仿佛招魂一般,让她渐渐恢复了五感。

他虚虚将她环在怀里,不至于让她呼吸不畅,毕竟人留下酸泪时,最有窒息感。

他的外衣上仍有丝丝缕缕的檀香味,一如那晚,她醉意渐起时忽然披上的帔风。

五感渐渐恢复,理智也慢慢占了高地。

安纪推开他,自己抹了眼泪,语气淡淡,倒像位临危不乱的女将军:“我不怕,王爷,你更不必怕。”

宁叙手中一空,心中却一紧,被安纪带着也冷静了不少,思绪回正,说道:“我明白了。”说完,他放下还悬在半空中的手。颇有些落寞地蹭着安纪的左肩,从她旁边走过。

忽然手心一软,他被另一只手拉住了。

那只手比自己小了许多,指尖还覆了一层薄茧。

他知道,那是安纪常年握银针和采草药的见证。只两次,他便记住了。

宁叙顺着她的方向转身,低头看着两人牵起的手,又抬眼看看安纪。

正欲回握时,手中又一空,她抽回了自己的手,留他带着丝丝疑惑和茫然,呆呆地站在原地。

安纪走到桌前,重新坐下。拂了衣袖,执盖碗出汤,又为自己和他分好了茶,话里带了些鼻音:“先前没握上的,方才已经补上了。茶好了,现在喝么?”

宁叙也回了位子,接过她递来的茶,但没喝。静静地看着浅褐色的茶水,没来头地突然冒出一句,“你真好哄。”

“我不是好哄,既然都说明白了,就不必再沉溺在伤心里了。”安纪说得干脆,行事也利落,她不是个情绪涌来便一发不可收拾的人,或者说,她不允许自己成为这样的人。

宁叙碰了碰她面前的茶杯。

一声清响,似画了条界线,方才之事便过了。他看向安纪的眼神,更多了些坦然和坚定。

“小纪,我查百阶草不止是因为我中过毒。我的兄长,宁叡也是丧命于此。”他说的十分明白。

宁叡是先皇宁检长子,也是他属意的太子。可宁叡说,边疆未定,自己于社稷无功。因此自请戍边,等功成归来时,再受太子之位。

可未过十月,他便因急症去世。顾及到是皇家事务,对外并未公告是何种急症。因此,宁叙才自请接替宁叡,奔赴北境。

“我曾听过,此事似乎与先帝三子宁权有关。”安纪久居京中,自然听得些风言风语。

宁叙低眼,目光沿着茶杯口徐徐打圈,轻吐出几字来,“他早已被圈禁。”

宁观一登基,便以通敌谋位的罪名,圈禁了宁权。他既已不得自由,不得尊严,那百阶草怎么还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京中花圃里。

无论宁叡也好,自己也好,宁叙已经查了多年,可下毒之人似乎都无迹可寻。

眼见他神色越来越落寞,安纪毫不犹豫握上了他的手,一双眼睛里尽是温柔:“往事难能忆,来者犹可追,王爷若是常常伤怀旧事,便会迷了眼睛。”

宁叙心中猛然一动。相似的话……苏新鹤也曾对他说过,他说的是:“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正是这句话,点醒了他。

因百阶草而死的人,已无法再救回来了。药性这样凶猛的毒药,若是流转到民间,该是怎样的灭顶之灾。

可偏偏,这药的材料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我与你一起查。”安纪忽然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像临阵时以酒明志的将士。

宁叙被她震得一愣,旋即又温柔一笑,将手往她右脸伸去。

她右耳的发丝还被泪痕浸得有些湿,粘在脸颊外侧。他为她轻轻往后拨开,她也未曾闪躲。

他收回手,架在桌上,伸出小指,问道:“那说好了?”

安纪这才恢复了平常欢喜时的模样,笑着勾上了他的小指,往自己这侧拽了拽,点头道:“嗯。说好了。”

阳光透过窗格,正好落在两人手上,似是盖了枚金印章。

安纪看着微颤的小光圈,像极了日光下宁叙透着琥珀色的眸子,阴翳散去,清亮无双。

过了许久,宁叙才犹豫开口:“还有一事……跟踪我们的人除了跟摩国有关系,跟督军府也有关系。”

安纪笑意渐黯,督军府居然和摩国有关系。

是邢克疾?还是邢决?为何利而聚,又为何盯上宁叙?

安纪思绪收回来时,宁叙依旧没放开勾住的小指,正用拇指摩挲着她手背上凸起的骨节:“我知邢凌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但现在情势不明,你务必得护好自己。”

安纪明白他话里所指,回道:“嗯。你放心。”

她欲收回手时,被宁叙一拉,又勾回了她的小指。

“这也要说好。”

一直等到安纪重重的点了一下头,他才罢休。

因突如其来的婚事,两人上次的花朝汇之约一直未能成行。如今约定之期已过,也距离上次去琼芳圃过了月余。五日后,两人可再去一趟。

宁叙忽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出门前又回身打量了安纪几眼,交代了句,“不必穿男装了。俊俏小公子更危险。”

-

宁叙回府时,古由已等他许久了。既知道了此花叫做百阶草,古由这几日翻阅了大量古书医方,看遍了百阶草相关的内容。

古由道:“百阶草本身确实无毒,而且它也的的确确能治疗湿邪热风之症。”

闻言,宁叙生出几次怀疑,是否是他多心了?

百阶草无毒,那之前他所中之毒,是否另有隐情?京中出现大片培育出的百阶草,也可解释为作为药物之用。

古由虽走遍各国,但对百阶草确实知之甚少。宁叙的疑问,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更何况,入药讲究相生相克,无毒之草与其他材料同时入药时,便会生出变化,引发中毒反应也不无可能。而调节入药比例即可控制病情缓急、病发症状。

为了谨慎起见,古由道:“还是下次看了再说。”

宁叙“嗯”了一声,提醒道:“五日之后,我们一同去琼芳圃。只是,我现在已经被人盯上,暂不知来者意图为何。请古医师当天也万分小心。”

百阶草涉及到前朝诸位皇子,古由知道轻重,回道:“我只远远看一眼,确认的确是百阶草就好。其他的事,我自有打算。”

-

五日后,去琼芳圃的马车更大了些。马车里并非只有安、宁两人,寒固与古由今日都来作陪。

安纪早听说宁叙称古由为名医,但不知是否是自己听知的名医,因此今日留心打探了一番。

不过,古由乐呵呵地打了哈哈就过去了,只说自己是一个游方术士而已,哪需要得定北王夫人关心。

四人今日同行,都是为着琼芳圃中的百阶草而来。

花朝汇与琼芳圃都是两三年前才开张的,宁叙不甚了解,于是问道:“今日有可能买回一支百阶草吗?”

寒固:“怕是难啊。”

安纪:“不可。”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在这四方的轿厢里冲撞起来。

寒固先是一愣,他不知为何安纪拒绝的这样干脆,按照正常反应,她应该和自己说的意思大差不差。旋即又看了一眼宁叙,脸上挂着笑,问道:“昨日找她说开了?”

宁叙斜眼看他,似是不想回他,也似是料到,他必定会调侃一番,才会让自己落得清净。于是摆出一副习惯了的模样,双手抱在胸前,等着他的好戏。

果不其然,寒固又作出叹息心痛的神情,拿着折扇,往宁叙左胸戳了戳,“道貌岸然,重色轻友。”

宁叙沉默无言,余光轻扫了眼怼在自己胸前的斑竹折扇。

倒是安纪俯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他才伸手猛然一击寒固脖颈与下颌连接处。

趁寒固痛得张嘴时,安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颗黑色药丸塞进了寒固嘴里,笑道:“寒大人,我新制黄连甘草糖如何。”

寒固还未来得及吐出,药丸便在嘴里融了一些。直冲天灵盖的苦味让他整张脸都拧成了一团,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

他呸呸地帕子上吐了几口,又新拿出一方帕子擦了擦嘴,音色也粗糙了些,“你管这个叫糖?”

安纪又从自己随身的小包中掏出一颗,举到寒固面前,说道:“我确实加了冰糖,可能那一颗不明显,不如再试一颗?”

寒固倒吸一口凉气,往轿厢角落处偏了偏。

如今看戏的成了旁边的古由,他没想到,宁叙竟会配合一个小姑娘,也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凭着闻所未闻的药丸,倒能治住寒固那双不饶人的嘴。

他抚掌大笑道:“有趣有趣。”

寒固本想编排安、宁二人,如今自己倒成了众矢之的,夸张地叹了口气后,又恢复正经模样,解释道:“百阶草五年前由摩国敬献。经过太医院研究,是治疗湿邪之症的精品药材,因此也在那一年正式与摩国达成交易,引进此花。”

古由点点头,道:“没错,我翻阅古籍,未曾找到比它更好的药材,以治湿邪之症。”

宁叙问道:“既然有这样的神药,富商药房就没有动过心思吗?”

寒固不急不忙,他知道宁叙肯定会这样问,笑道:“肯定动过啊!不过四年前,先帝将此花种植交易之权收归国有,还列出十余种禁止与此花同时购买的药材名单。”

安纪附和道:“若说交易之权归为国家所有,自然无可非议。毕竟新药一出,获利极大,管理又混乱,动用国家之力最为方便。只是……那几味药材不可与百阶草一同购入,很难不让人多想,是因为与其相生相克,多有古怪。”

古由瞥向安纪的眼光带了些赞许,她果然是个伶俐的孩子,难怪,宁叙会属意于她。

寒固道:“倒也不是完全禁止,只是会登记上采买人的姓名,若是售出,还会记上购买的日子和时辰。”

安纪心里暗暗琢磨,皇家既然列了禁药名单,想来也是有所发现。若能将这些药都试了,说不定就能知道哪些药与百阶草混合,会因药性相克,生出毒性。

也不知寒固是不是会读心,安纪刚冒出这个想法,他便补充道:“那个名单每年更新,到现在,怕是近百种了。”

宁叙一直未曾出声,听完三人的话,才缓缓开口道:“今日,远观即可。”

安纪看着宁叙阴沉的侧脸,此刻更有些利刃地锋利凌厉之感。

她好想伸手扶平他的眉头,可这个念头,很快又被她压了下来。

寒固和古由:别管,我俩纯纯爱情保安罢了

第16章 同舟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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