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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百阶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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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围着那具尸体而站,安纪觉得脸上落了四道灼灼目光。

“看我做什么?”她歪歪头,又朝地上一指,“这里躺的才是尸体。”眼见离征神色怪异,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话颇为失礼。

还未出声,听见宁叙道:“安公子,我们要检查尸体。”

她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是说,”宁叙颇为无奈,“我们要剥开他的外衣,仔细检查。”

安纪一顿,正色道:“我行医时见过不少,不必避讳。况且我险些命丧此人剑下,王爷查验尸体却要避着我?”

说完,她自行蹲下,扒开了那人的黑色劲衣。

他身上伤疤不少,一看便是以杀人为营生。不过,引走安纪目光的却是,那从胸到腹,密密麻麻、颜色略浅的青斑,似数十只眼睛,木木地瞪着几人。

安纪抽出他胸口的银针,果然!针尖覆着一层淡淡的青灰色!

她攥紧了手中银针,起身朝宁叙望去,只见他眼神躲闪。她问道:“上半身我已查验完了,王爷还要查验下半身吗?”

宁叙不语。

是了,方才在圃园里,他那肃杀之气,与那日她提到他曾中过毒一模一样!

安纪本没能联想到这一点,可他在见到那小白花之后,突然神色有异。园中同时又出现跟踪之人,后又要两人性命。

中毒、小白花、杀手……她实在不能不将这几件事联系起来,本也只是猜测。可他此刻的沉默,却像是默认。

不过,她还想不明白,一个杀手,一个王爷,怎么会中同样的毒?又是什么样的毒?这些人为何要跟踪他?

马蹄清声渐起,两人重新回到了大路。

车里是一惯的沉默。方才两人还算是并肩而行的盟友,此刻又成了素不相识之人。

“刺啦——”一声利落的撕扯声划破了空气。

安纪本闷声看着窗外,听到声音才回头看向宁叙。他随手扯了块不成形的布条,正单手给自己包扎伤口。

他伤在右手,应该是方才两人骤然分开时伤到的。他左手扯着布料一头,绕了几圈,右手因使力扯着另一头,又渗出些血珠来。

那伤口包得极为粗陋简略,安纪看了,眉头都拧在一起,几番欲言又止。

“王爷,您这样包会留疤的。”

“无碍。”宁叙转了转手腕,“方才是我大意了,才让安姑娘置身险境。”

她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张了几次嘴巴,什么也没说出,只是摇了摇头。

“失礼了。”这次说这话的是安纪。

宁叙还未琢磨清楚她是何意,只觉手中一软,旋即又传来丝丝凉意。

她牵起了他的手。

他下意识往回缩,却又被拉住,那姑娘已打定了决心。

“天热起来了,若是不好好处理,会化脓的。”安纪将他手上的布一层层褪掉,又从药篓里拿出些家伙什儿,药棉、镊子、纱布……她那药篓看着小,却是五脏俱全,像只小百宝箱。

她用药棉一点一点擦去伤口周围的污血,看得十分仔细,凑得很近,近得仿佛能感受他手背散着暖气,正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王爷。”

“嗯?”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喊他,更没料到,就这么两个字,宁叙还会回应。想了片刻,她才问道:“圃中那花,您认识对不对?”

她吹了吹那道深红的血痕,只觉双手间,他轻颤了一下。接着又一字一顿道:“那花名叫百阶草。”

过了许久,宁叙才问道:“你为何认得?”

她反问:“那王爷为何认得?”

“请容臣女斗胆一猜,”见他又闭上了嘴,她便自顾自地说起来,“琼芳圃汇集各地异草,其中不乏入药良方。只不过,写方讲究相生相克。即使以同一味药草做底,只因所配药料、剂量不同,制出药方也不尽相同。有的是救命良方,有的却能害人性命。”

她捧起的那只手,已不知何时握起了拳头,伤口登时裂开,又多了几道血痕,沿着手背流下。

她轻瞥一眼,不急着帮他止血上药,接着道:“听闻王爷三年前戍守攻城时突发急症,昏迷近一月,可众多医师都查不出来,究竟是何种病症。我想,您那次的急症,是跟这百阶草相关吧。”

“您那次并不是急症,而是中毒。”

她抬头看他,本以为肯定会看到一双戒备、阴冷的眸子,谁知撞上的那一刻,只看到几分震惊和悲戚。

“还好还好!”她悻悻放下虚护在颈前的双手,还以为一说完就会被他掐脖子威胁。

宁叙没有回答,只问:“你猜了这么多,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何会认得?”

安纪答:“此花五年前由异邦摩国敬献,入药可治湿邪之症。”

宁叙道:“湿邪之症……我国东南七郡常见之症。”

安纪点头,“因此一经敬献,便受到富商追捧。此花为摩国特产,产量不多,花期又短。四年前,先帝将其列入皇家管控的药材名单,平常难得一见。我幼时因父亲公务,曾在摩国住过数年。有次落进深山,曾无意中见过。”

宁叙目光幽幽,盯在她身上,“既是可治湿邪之症的良药,出现在琼芳圃也不甚稀奇,安姑娘何必多心?”

“王爷又何必明知故问?”安纪眉眼弯弯,语气素淡,“若是这花没古怪,怎会引得人跟踪?方才那场恶战,王爷难不成要跟我说是切磋武艺?”

她不紧不慢,又用镊子夹起药棉,在他手背来回擦拭。

“况且,我方才说过,是药是毒,全看如何配药。圃园内的百阶草,焉知不是用来制毒?王爷,您不就是这么怀疑的吗?”

说完,她又在他手背上轻轻吹了下,这次他倒没躲,也不似刚刚那般僵硬。

“安姑娘心思玲珑,只是此事与你无关,姑娘何必入局?”

安纪一门心思摆弄着那只伤手,眼也未抬,“我已被人盯上,王爷还要将我踢出局?何不一起查查,背后究竟是何人?省得制毒之人还未找出来,我先被人杀……”

话音未落,车外突然间传来一声嘶鸣,车身倏然一滞。安纪一时没防备,眼见就要撞上门框,忽感手上有力,身子又被拉了回来。

低头浅浅喘了几口气,才发现自己正虚虚靠在那人怀里,两人的手已反握上。一抬头,却见那人眉头急皱,一副吃痛的模样。

她急忙起身,才看到他的手背上又多了几道血淋淋的伤痕,那刀口又崩开许多,一旁地上躺着只沾血的镊子。

心口一阵发麻!

方才她用镊子夹着药棉,正停在刀口旁边,车身骤然一顿,手臂一抖,那镊子便又刺入刀口,将本就流血的伤口,又撕开一道口子!

“王爷……”她慌忙抓了些药棉,只敢用手小心地在伤口周围擦拭。

宁叙按下她的手,朝她摇摇头,朝外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安纪的心猛然揪起,难道,又是方才那拨人?

“主子恕罪,路上突然冲出个姑娘,紧急回拉时马受了惊。”外面传来离征的声音。

还好,只是个姑娘。安纪心里舒了口气,探出头往外望,路上果然瘫坐着一个小姑娘,灰头土脸,是个乞丐模样。

她回身对宁叙道:“不知她有没有受伤,我下去看看。”

说着,便下了车,将女孩扶起来,顺便拍了拍那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衫,霎时间,尘土飞扬

女孩一个劲往她怀里钻,“求哥哥救我!”

顺着女孩惊惧的眼神望去,安纪才看到街后冲出不少人。为首那人,满脸横肉,怒目圆睁,正火腾腾地大步冲来。

“哪里来的小白脸,敢管老子的事!”

她将小姑娘护到身后,起身对上那人野豺般的眼睛,厉声道:“你是她什么人?”

“老子是她爹,是她主子!”

“他……他不是我爹,我是被抢过来的。”

“他娘的,老子花钱买了你这个小畜生!”

女孩似是担心安纪袖手旁观,“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流不止,声声颤抖。

“不是的,他……他只扔了一个铜板,硬生生将我抢了去,还……把我瘸腿的爹爹打了一顿。”

“一个铜板也是钱,你就是老子光明正大买回来的!”

逮着残病之人欺负,实在可恶!安纪狠狠剜了眼那胖子,转身将小女孩扶起。

“既是买人,可有卖身契?”

“什么狗屁契,老子只知道花了钱!”

她迸出一声冷哼,“陛下去岁颁布新诏,灰色人口买卖,重罚!你花了一个铜板也好,花了一根金条也罢。既没有卖身契,便是犯了罪。过了这条街,就是州府衙门,你胆子倒不小!”

“呸!别他妈吓唬人,这条街老子做主!统统给我抓回来!卖到窑子里去!”那人大手猛地向前一挥,七八个壮汉便朝前扑去。

眼见几人只在咫尺之间,后方忽斜飞出一把刀鞘,便似离弦的箭般,直直往那为首壮汉心口戳去。那人大叫一声,双脚离地几寸,向后砸去,轰地一声,已有三四人倒地挣扎。

那胖子面色怵变,正欲拔刀相拼,脖间冷光一闪,已架了把长刀。

“再一刀,就不是落在你脸上了。”宁叙将长刀往里一偏,登时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爷饶命,饶命,”那人登时变成了个结巴:“小、小人,知错了知错了!爷,您消消气。”

宁叙扬扬下巴,“那姑娘,我们要了,滚。”

“好说好说!小人这就滚,这就滚!”那人又跪又求,带着帮众夹着尾巴逃了。

安纪轻呸一声:“色厉内荏。”

“没事吧?”宁叙收刀入鞘,走回两人面前。

安纪摇摇头,目光落在他手上,只见又是用她余下的纱布随意包了几圈。

“谢哥哥救命!”女孩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安纪将女孩扶起,她的小手已近乎黄土之色,手筋全是浊流之色,一看就知道是个苦命的孩子。

她暗暗打量一番。几人已经到了城里,再往前走些,便是中街,有不少药铺医馆。她带的东西不多,宁叙的手得好好处理。

料想寒固早已告诉过宁叙她的身份,她虽为了便利隐名行医编典,却是也无意在他面前多做隐藏。

“离大人,可否请你将这姑娘先送回安府?还有,那些人恐怕会找她爹爹的麻烦,可否请离大人也走一趟?”

离征不答,得了宁叙的点头,才抱拳说了声“是。”

安纪将腰间香囊取下,交给离征:“劳烦让我嫂嫂先照看这姑娘,这是信物,她认得。”

目送两人走后,宁叙才道:“安姑娘,有事与我说?”

安纪眉头紧蹙,紧盯着那被血浸红的纱布,“王爷每次受伤,都处理得这样粗糙?”

宁叙:又要被老婆教训了……

第3章 百阶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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