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不管你信不信，那都是以前的我犯的错，现在的我诚心改过了。”叶段源言辞恳切，眼神中一扫这段时间以来的恍恍惚惚。

“再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

于凌清不稀罕，她冷着脸，正要一口拒绝，却被小慕传给她的话打断了。

小慕暗搓搓地劝于凌清：“先不要和他翻脸，他还有用处！”

“嗯？”于凌清迟疑了下。

小慕再接再厉：“你不是一直想救出曾晓荷以及虚拟世界中的其他人吗？现在我们就可以利用他，拯救被困在虚拟世界中的意识。”

于凌清若有所思，小慕说的很有道理，本来关于营救的这件事情，她也没什么眉目，但少不了和叶段源拼个你死我活，现在能兵不刃血，这确实是个划算的买卖，现在却只需要给个好脸色，她这是赚到了。

看在叶段源还有一点用处的份上，搭理一下他也不是不可以。

她瞥向叶段源，心中冷笑一声，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无义，她自认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趁人之危的事，她也是可以做一下的。

“那我就先看看你的诚意。”于凌清说道。

“当然，你希望我做什么？”

于凌清想了下，保险起见，她还是该迂回点：“你知道实验舱里的人为什么一直处于沉睡状态吗？”

“他们……”叶段源苦思冥想，大脑依旧一片空白，“应该是还处在实验状态中吧。”

“不。”于凌清冷酷说道，“实验失败了，所有人都被困在了里面。”

叶段源大吃一惊，立马说道：“我马上就放他们出来。”

“不行，他们不能被强行唤醒，这会让所有人立即死亡。”

他们的意识还被困在虚拟世界中，如果不能把他们的意识解救出来，即便是唤醒了他们，也只是唤醒了一副副躯壳。

这不是于凌清想要的，她想要所有人，都能完好无损地回来，而不是像于母一样，只能永远离开了她。

“我该怎么做？”叶段源意识到自己太草率了，没弄明白情况就想帮她，这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帮倒忙，他决定虚心求教。

“我们先去实验中心的总控室。”于凌清说。

“好。”叶段源点头，挥出光屏，在光屏上敲打了几下找到位置后说，“跟我来吧。”

来到总控室，看着周围屏幕上浮动的数据，叶段源总算找回了些熟悉感，不用于凌清说什么，他就操控着一块块光屏，很快得出了结论。

“我知道他们是什么情况了，所有人的意识都被困在一个地方，这就是他们无法醒来的原因，我们能做的，就是标记意识的位置，然后才能在现实世界通过唤醒装置唤醒他们。”

说着叶段源又有些苦恼起来，“但我不清楚他们的意识现在被囚禁在什么地方，这个地方的坐标被隐藏了。”

“你也不知道在哪吗？”于凌清问。

“妹妹不相信我，我能理解，但是我真的不记得这回事了。”叶段源叹了口气，继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地方应该是在虚拟世界里的实与虚交界，这个地方最可能吸引这些游离的意识，他们汇聚在这里，也是意识最能感到舒适的地方。”

实与虚的交界，于凌清听得云里雾里，这是什么地方，她似乎从来没听说过。

乔元茗倒是有一个猜测，但他并不是很确定，最好的办法还是：“叶段源，你最了解这个地方，那就跟我们一起去虚拟世界找到这个地方。”

不只是这一点，如果把叶段源留在现实世界，他和于凌清毫无防备进了虚拟世界，这其实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一旦叶段源忽然想起什么，事情就无法控制了。

叶段源理都没理他，只是等着于凌清的话。

“700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于凌清觉得700说得对，她没有理由反驳。

叶段源二话没说，让机械人给他们三个调试了蛋壳舱，重点检查了意识接驳器的状态。

“不是只有意识体才能进入蛋壳舱吗？”于凌清问叶段源，“700能进去？”

“当然可以，我去过荀教授那里一趟，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原来700已经有自主意识了。”叶段源嘴角噙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不知道过去的自己清不清楚这件事，但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放任一个有自主意识的AI，遗留在旁人手里，如果不能为他所用，他会宁愿毁了这个AI。

于凌清有些怔愣，700竟然也产生自主意识了吗？

也就是说，700跟她说过的那些话都是认真的，并不是受程序控制，不由自主说出来的。

700是真的想跟着她啊，于凌清认识到这一点，神情有些微妙，即便是自愿的，700的表现也很奇怪，像是真的和乔元茗有某种联系似的。

她回头看了700一眼，总有种700变了的错觉，但要说哪里不一样了，她又说不上来。

在虚拟世界中的乔元茗，也是同样有了自主意识，但于凌清深知，世界上不可能有两片同样的树叶，尽管是同一副皮囊，内里装的却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她是不是该和荀教授说一下，让他给700换一个皮？

乔元茗其实想告诉于凌清，他已经从700变回乔元茗了，但眼下不是个好时机，叶段源就是一枚定时炸弹，对方知道的越少，己方才越有利。

更重要的是，他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于凌清。

他垂下眼眸，避开了于凌清的视线。

于凌清看着700那张脸庞许久，也没想出个明白，倒是从叶段源的话中抓住了另一个重点，她回过神问叶段源：“你对荀教授做什么了？”

“冤枉啊，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收到了你在大肆破坏我的机械人的消息，马上就赶过去了。”叶段源失笑。

于凌清将信将疑，但想到后来她带700去荀教授那里维修的时候，荀教授确实安然无恙，便暂时放过叶段源，眼下他们勉强算是在同一个阵营里，起内讧只会影响她的计划，她不该总是在质疑叶段源。

再次进入虚拟世界，这次他们的初始位置是在星际学院里，学院里空空荡荡，没有人迹，也没有丝毫声音，整个世界都是寂静无声的。

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原地，就如同他们离开时的样子，就连落叶，都在半空中停滞着。

“虚拟世界不是已经崩塌了吗？”于凌清走到那片落叶前，看着它对叶段源说，“我离开的时候，这个世界差不多已经毁灭了。”

叶段源环顾四周，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后说：“你说的没错，虚拟世界已经毁灭了，其实现在你看到的场景，只是过去某一个时间节点的投影，我把它还原了而已。”

于凌清朝那片落叶伸出了手，指尖从落叶中穿了过去，她没有碰到任何东西，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化的，和从前的真实感体验完全不同。

太陌生了，陌生到她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叶段源一问三不知，他带他们进来，让他们有个落脚点，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了。

乔元茗看出了这点，他说：“既然没什么想法，我们不如四处逛逛，或许会有什么线索。”

于凌清同意了，她带着700和叶段源没走几步，就听700指着远处一栋楼说：“这栋行政楼的楼层，应该不止这么一点。”

经过700有意无意地引导，于凌清终于想起了一件事，她当时就是追着乔元茗走过的路径，来到过行政楼。

这行政楼，表面看起来只有一百层，实际上从顶层往上，通往的是镜像空间，她就是从那里进去，才抵达负三百九十九层，拿到了机械心脏。

如果说虚拟世界中有什么实与虚的交界，这里是最有可能的地方了。

于凌清步履匆匆，径直朝行政楼顶层出发，不过遗憾的是，电梯一动不动，根本用不了。

她咬咬牙，选择了爬楼梯，还好楼梯是实的，她能踩上去，要不然她就只能想办法飞上去了。

可事实上，要想飞上去，也是异想天开的事，这个虚拟世界的规则还残留着一部分，仅仅是这部分规则，就明确限制了这种非常规的操作。

更加令人悲伤的是，这楼梯不是每一层都是实的，偶尔有些层，和那片落叶一样被虚化了，但肉眼却分辨不出来。

于凌清一不留神，踩空了。

好在乔元茗跟在她身后，时刻留意着她，见她不小心摔下来，一把扶住了她的腰。

于凌清下意识喊出了一个名字：“乔元茗。”

“嗯。”乔元茗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700应了。

700应了？

700应了！

于凌清猛然抬头，看向700，不对劲，700最讨厌把它和乔元茗相比了，最开始的时候，700还在她面前说过乔元茗的坏话，认为乔元茗不是个好东西，怎么现在却丝毫不在意了？

难道说？

还不等于凌清继续往下深想，乔元茗松开手臂说：“我在前面探路吧，你慢点。”

“你之前不是不喜欢乔元茗，怎么现在你想变成他了？”于凌清总感觉有哪里被自己忽略了，问话中不自觉存了试探的意思。

此时的叶段源，落后数个台阶，在那蹲着身子观察虚虚实实的楼梯，想看看这些台阶的异同之处，或者能找到什么规律，因此并没有留意到前面两个人在窃窃私语。

乔元茗回望向于凌清，忽然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