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成一个的于凌清，由于获得了另一个于凌清机械外衣充沛的电量，她的机械外衣也重新运作了起来，不需要继续靠坐着担架车来稳住自己了。

随后她看了眼乔元茗，他正在操作着延缓整个虚拟世界的崩溃，抽不开身，她又回过头，却没发现叶段源的身影。

于凌清精神紧绷起来，不相信他就这么走了。

她悄悄绕过倒塌的金属架及地上的玻璃碎片和机械组织，找了几个拐角后，她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透明人，叶一零。

“你怎么来了？”于凌清小声问。

她这才知道原来叶一零一直躲在所有人的视角盲区，存在感低到让每个人都没发觉他的存在，不得不说也是挺幸运的。

叶一零蹲在角落看到有人过来吓了一跳，发现是于凌清后无奈地摊开手中水晶花的花瓣，说道：“这东西似乎对你很重要，我就想跟进来还给你，没想到你遇到了这么多危险，可惜我也没帮上你。”

“这里太危险了，你快走。”于凌清劝道。

继续呆在这里只会更加危险，空间崩塌最开始的地方就是他们所在的负三百九十九层，只有去外面才能避免直面接触。

叶一零摇了摇头说：“没必要了，我都听到了，这个世界只是个虚拟世界，危险又算得了什么？”

再危险，也比不过这个弥天大谎，这意味着整个世界都被人肆意摆布，真正的危险无法解决，逃离出这里也不过是另一个危险的陷阱，外面迟早也会被波及，所有人都摆脱不了被空间崩塌吞噬的结局。

于凌清理解他的悲观绝望，这种真相对任何一个人刚刚知道的人来说，都是无助的，更不用说她自己也曾这么想过，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存在，她都不想放弃。

叶段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两人身后，看到叶一零，惊讶到几近语无伦次：“你不该出现在这里，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于凌清没想到叶段源会来这里，防备地盯着他后，又对他的话感到不解，叶段源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她左看看叶段源，右看看一脸茫然的叶一零。

除了姓氏相同，她实在想不出还有哪里有联系，他们的相貌体格更是完全不同，叶一零清瘦秀美还带着学生气，而叶段源更加高大健壮，富有成熟魅力。

怎么看也不会有人认为两人有亲缘关系，毕竟叶一零之前也说过，他根本不认识叶氏集团的人，也完全不知道叶段源是谁。

“你认识我？”叶一零扶着墙壁站起来，揉了下蹲的酸痛的腿部，看向叶段源问道。

叶段源眉心紧锁一言不发，调出历史数据查看。

“于凌清，原来又是你。”叶段源很快查出叶一零一反常态，脱离日常轨迹的原因，低叹一声，“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笑话。”于凌清轻嗤一声，“他想去哪你管得着吗？”

叶段源状似苦恼地看了她一眼，最终惋惜说道：“本来我不想你死的，现在看来，你总是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我只能除掉你了。”

“是吗？你试试看。”于凌清缓缓调整成战斗姿势。

叶段源重新召回来那群机械人，于凌清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准备发动攻击。

叶一零看到他们突然凭空出现，愣了一下就上前挡在了于凌清面前。

其实叶一零的想法很简单，这次的事是因他而起，就应该由他来承担。

他从叶段源的话中听出来，如果不是因为他不该出现在这里，于凌清就不会出事，这件事他有责任，他必须得阻止叶段源。

“叶一零，你为什么要添乱？”叶段源挥开聚集的机械人，开始不耐烦起来，甚至直接摊牌，“你不过是仿造我的大脑数据制作出来的产品，凭什么违背我的意志？！”

叶段源的话语传达出一个令人震惊的信息，叶一零的身份并不是外界的人类意识转化来的，而仅仅是被人类所制造出来的，模拟人类的AI。

一语惊人，于凌清和叶一零对视了一眼，相顾无言，于凌清实在是没想到，叶一零竟然也是仿生人。

至于叶一零，更是有种整个世界在刹那间崩塌的感觉，他无法接受这一点，抱着脑袋往后退，直到撞在墙上，蜷缩成角落里的一团。

叶段源却没打算放过叶一零，他直接操控起叶一零，叶一零的动作开始迟缓起来，按照叶段源的想法重新僵硬地站起身，原路返回。

然而在最后一步，叶段源的攻击指令刚一发出，叶一零就开始挣扎起来，再次抱起头，直接撞在墙壁上哐哐响。

叶段源失败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叶一零，为了避免进一步的头部零件损坏，叶段源只得让机械人钳制住叶一零，让叶一零无法动弹，更别提想办法伤害自己。

“他和你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于凌清上前看了下叶一零的状况，他的额头上一片淤青，他闭上眼睛，眼睫毛还在颤抖，和乔元茗一样都有非常真实的反应，让人无法分清他们是人类还是仿生人。

而于凌清自从遇见乔元茗，得知他是仿生人后，她就再也没考虑过乔元茗和人类有什么差别了，她认为两者的界限已经很模糊，已经用不着去刻意区分他们。

只要他们遵从人类社会的规则，她就愿意接受他们的存在，更会用人去称呼他们。

“确实是不同，他只是个失败的仿生产品。”叶段源难得部分赞同于凌清的话，“没想到在这个世界里的经历没让他更真实，反而离失败更加一步。”

“他的个人设置里不具有拼死抗争的品质，不要指望他会救你。”叶段源调出一块光屏展示出来，指着上面的数据说，“这就是他的弱点，别看他是好好学生，品学兼优，但事到临头，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就会暴露出来，展现出他的胆怯懦弱，比如你看他现在，就是在逃避现状。”

叶一零像是没听见一般，动也没动，默认了叶段源的说辞，似乎他本该就是这样，也不需要反抗什么，他的命运本来就是被设定好的。

然而叶段源评判物品的言辞，听得于凌清一阵反感。

于凌清冷笑一声：“既然他表现出这种特质，说明你也同样具有，看来你是在嘲讽你自己了。”

叶段源非但没恼，反而饶有兴致地说道：“你说错了，这种软弱的情绪不存在我的身上，他是在我设定的时候出了错，才成为了失败品，不过得感谢他，我的实验有了不小的进展。”

于凌清更怀疑是叶段源把自己这种特质给剖除了，移植到叶一零身上。

“难怪叶一零比你更像一个人。”于凌清低语道。

“一组编号Y10。”叶段源看着调出来的关于叶一零的信息，不满意地摇摇头，直接抹除掉，“开始进入垃圾回收程序。”

程序跳转后显示预计三十分钟后回收完毕。

叶一零并不是第一个模拟出来的产品，经过叶段源多次的尝试改进，他是第十个版本，输入了关于叶段源部分的意识数据进行模拟，随着个人在虚拟世界的独特经历，他已经完全和叶段源本人割裂开来，几乎看不到原本叶段源的影子。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不喜欢有谁顶着他的脸，他只需要和他一样的脑子供自己驱使，而不是一个顶着他相貌的冒牌货来膈应自己。

可以说叶一零已经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轨迹，叶段源的意识数据除了在早期构建人类思维时有帮助，随着时间的进展已经几乎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了。

但是产生的结果与叶段源原本的构想相违背，他本来只是想要一个有他同样思维的仿生人，又完全不同的存在，来帮助他在未来的虚拟世界里进行管理，可惜的是他没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因为眼前这一个只是进化失败的产品，对他来说没用的东西就只能当废品垃圾回收了。

于凌清刚想要让他改变主意，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叶一零对她轻微摇了摇头，显然他已经有自己的决定了。

“真不知道这模拟出来的东西怎么会这么糟糕，没有学到半分我的成功之处。”叶段源走近叶一零说道。

在叶段源走到面前的时候，叶一零终于抬起眼眸望向他，竟是露出一个笑容：“幸好我和你一点都不像，这才是独属于我自己的部分。”

“独立意识？”叶段源停住了脚步，惊奇地发现叶一零的思维方式已经脱离了AI固定的模式，有了人类的审美价值判断，他不可思议道，“没想到除了乔元茗外，还会有第二个仿生人拥有独立意识。”

他当即想取消垃圾回收程序，然而这项程序是不可逆转的，他怎么尝试也取消不掉正在进行的程序。

“别白费力气了，我宁愿自己就此消亡。”叶一零满脸无所谓，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的归宿能和普通人一样，尘归尘土归土，但现在的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一旦他死亡，他只会化成一堆无意义的数据融进虚拟世界。

他也不想去他们讨论的所谓的外界，那里依然不会有他容身的地方，即使有，也不会是自由的，他最好的去处，似乎也只能被当成垃圾回收了。

“个性化程度也不错，报废太可惜了。”叶段源根本不在意他的想法，自顾自说着，“你们放开他吧，掀不起什么风浪。”

机械人听从叶段源的指挥放开叶一零，不过叶一零也确实不想再做什么，他只是感到可悲，在叶段源眼里，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物，从来没被当人看过。

更确切的说他只是一个拥有虚假体温的机器，他的存在一开始就不存在。

“你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吗？”于凌清一边对叶段源说，一边在手腕上按了几下给乔元茗传了个消息。

“既然你知道他有独立意识，就该放下你的成见，平等地对待他。”于凌清说着，打开光脑，点开乔元茗的消息框，顿了半晌又关掉了聊天框。

不知道乔元茗又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呢？会像叶一零一样对自己的身份感到悲观吗？她一想到他无措的样子就感到有一阵难过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叶一零听到这话，看了眼于凌清，心里有了决断，他想他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