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河再度醒来，发现车子已经熄了火，她怔了好一瞬，才反应过来车已经开到了家门口，车上一片寂静，除了司机安静地玩着手机，另外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轻轻晃了晃头，只觉得一觉下去，这头似乎更重了些。

这时，车门打开，韩楠提着一个袋子钻进车，看见她醒着，楞了一下，随后将袋子递给苏清河：“呐，这是退烧药，你回家赶紧吃一顿，再好好睡一觉，发发汗。”

苏清河打开塑料袋，里面日常药品都备了个齐全，自从母亲去世，这些细枝末节的关心几乎都来自韩楠。

她弯了弯眉眼，撒娇道：“楠姐真是小天使。”

韩楠拿过苏清河的行李，无动于衷道：“这天使不当也罢，你多注意自己的状况，不行我及时去和节目组沟通。”

“知道知道，你赶紧回去陪我侄女儿吧。”

韩楠脚步没停：“等你退烧，我再回去。”

苏清河还想劝，但是一看韩楠头也不回的模样，知道再说也没用，便干脆跟了上去，殷勤地给开了门。

一进屋，在韩楠的监督下，她第一时间吃了药，乖乖回了房间。

迷糊间，她能够感受到额头上时不时有冰冰的东西来回交替，沉重的身体也开始变得轻盈。

再度睁开眼时，头重脚轻的感觉也减轻了不少，她随手将头发向后一捋，手上黏糊糊的触感证明了方才免疫系统的战争之激烈。

苏清河从床头拿过手机，看见旁边韩楠留下的纸条：

【好好休息，我先回家了，有事打电话。】

她叹了口气，她楠姐真是不容易。

她看向手机，只见锁屏一片绿色，全是各种各样的信息轰炸，她神情恹恹，直到打开聊天软件，看见置顶的红心，才稍稍有了点亮色。

许老板：明天见。

啧，真是一贯的言简意赅，一个多余的字都不说。苏清河翻了个身，往上翻了翻消息。

消息不能说少，只不过一眼望去都是单色消息条，对方倒是有问必有答，就是格外惜字如金。

衬得她像个话痨。

苏清河扔下手机起了床，躺下不觉得，起身还是有些脚步虚浮。她走到客厅，随手拿起桌上的烟，点燃，深吸了一口。

真是不抗造了啊。

她翘了翘嘴角。

等到收拾得差不多，韩楠提着保温盒进了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刘师傅已经到门口了。”

苏清河拿着镜子，做着最后的定妆，含糊道：“我定个妆就来。”

时隔几日，她可不想让许温言看见自己状态不好的样子。

*

录制棚附近酒店。

“早”

下了车，有人打招呼，苏清河看过去，眉梢微挑，是乔雨。经过上一次之后，她以为乔雨不会再来参加小班了。

“早”苏清河点头，两人如往常一般并肩而行，只是多了分安静。

直到出电梯门，这份安静才被打破，乔雨侧过头悠悠地说了一句：“娘子，请多指教了。”

说完不待苏清河反应，抢先一步出了电梯。苏清河狐疑地看着前面人的背影，又看向还未来得及跟上的对方的经纪人：“你家艺人吃错药了？”

经纪人尬笑了两声，连忙跟上了自家艺人的脚步。

之后的练习时间里，乔雨一改之前的面子工程，小到细节到大的配合，较真的态度深刻让苏清河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多指教。

在被乔雨拉着对了第N遍对手戏后，她此刻只觉得睡了一晚上积攒的力气又快要告罄，入耳的声音都带了些嗡鸣。

“到时候我们可以这样……”

苏清河将自己的力气全部放在了背后的栏杆上，抬眼看向乔雨，想要叫停的心又吞了回去，对方这么认真，她既不想扫兴，也不太想让别人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

就在她捏着手指和自己较劲时，许温言略带清冷的声音响起：“好了，大家休息一下，过来吃点东西。”

这话一出，耳边不停输出的声音终于按了休止符，苏清河松了口气，只觉得许老板真是她的救星。

“你不走？”乔雨看着苏清河不动，有些疑惑。

苏清河挥了挥手：“你先去吧，我不饿。”

等到乔雨离开，她慢慢将身体从紧绷中解放出来，下意识就想从口袋里拿烟缓缓，她刚将烟放进嘴里，下一秒一只熟悉的手就进入了视线，毫不留情地一把将烟抽走，取而代之的是一杯浑身散发着暖意的牛奶。

“身体不舒服别抽烟，喝点热牛奶”

这突如其来的热意，直冲苏清河的心脏而去，让毫无准备的她来不及阻挡，她睁开眼看向来人，生病让她的反应迟钝了些，所以那些怔然都来不及扫除。

“许老板，你要是去参加大家来找茬游戏，肯定得冠军”苏清河接过牛奶，站直了身体，又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了。

许温言没接话，眉心微拧：“哪里不舒服？”

“没哪里不舒服，前天录节目淋了点水，有点发烧，不过都好了”说着，苏清河还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故意道：“不信，你摸摸？”

她说这话纯粹就是习惯性的口嗨，知道许温言不可能真动手，所以一时有些有恃无恐，也正因如此，当那片温热真的抚上额头时，她十足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一退。

但动手的人却是神色自若，甚至有些一本正经：“退烧了并不代表痊愈，你不该过渡消耗自己的身体。”

“哦”，苏清河盯着许温言，觉得方才自己反应有些过度，竟然有一秒钟的时候，她觉得许温言是不是真喜欢自己。

但是一看对方的反应，她绷紧的心又放松了下来。

“那还不是想给许老板你争取一个好成绩”苏清河喝了口牛奶，掩饰方才的心绪。

“逞强只会适得其反”，许温言神色严肃。

苏清河将一杯牛奶喝尽，还故意倒了倒，显示自己的诚意：“你看，我都喝完一杯牛奶了，我感觉我又活过来了！对了，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或许我们节目也能玩点不一样的，就像那天你在四味馆表演的一样，毕竟经典剧目大家都滚瓜烂熟了，很难出惊喜。”

许温言递给苏清河一张纸巾，视线看向一旁，试探道：“你觉得那天的表演有意思？”

苏清河点点头，有些莫名：“难道你觉得没意思？我第一次发现京剧原来也可以很接地气，也可以玩起来。”

许温言低低的“嗯”了一声，也转过身靠在了栏杆上：“京剧最开始本就出自市井，能够一步一步发展到今天，功劳也在于当时演员们的‘玩’”

苏清河回想影视剧里那些关于京剧的历史，点了点头，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

“那现在呢”

“现在，站得高了，就多了一些身不由己。”

苏清河侧过头看向男人的眉眼，不知为何，她竟看出了一丝惆怅。

“那往下看，在这个人人都有机会成为网红的当下，有什么是没有可能的呢？”苏清河捏了捏纸杯：“市井一直都在啊，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视角局限性。”

就像她一般，看得透，却想不透，亦或是想得透但是却不愿行动。

许温言一怔，那点若有似无的惆怅逐渐消散，他眸光微动，唇角浮现隐隐的笑意：“你说得对。”

苏清河将纸巾和纸杯扔进垃圾桶，扬了扬眉：“那许老板，许老师，我们继续？”

许温言站直了身体，那点亮色又隐匿了踪迹，他不容拒绝道：“但你还是需要休息。”

说完，他拍了拍手，示意乔雨和阳希看过来：“今天就到这里，辛苦。”

下了指令之后，许温言转身开始收拾东西，丝毫不给人拒绝的余地，做了第一个走出教室的人。

阳希有些状况外，下意识看向苏清河，苏清河瞪大双眼，被这出其不意搞得有些措手不及，而一直沉迷练习的乔雨倒是终于反应过来，她若有所思的看向苏清河，直言：“你今天身体不舒服？”

苏清河的惊讶因这句话又转移到了乔雨的身上。

这人一早上都没看出来，这会儿是突然睡醒了吗？

许老板用心良苦，可惜病毒却不怎么领情，直到正式比赛录制的前一天，苏清河的热度是反反复复，更磨人的是这温度说高也不算高，堪堪只是维持在低烧水平。

“你现在这柔弱样子还真多了几分白娘子的味道。”乔雨走过来，将一个保温杯塞进苏清河的手里。

苏清河有气无力地打开保温杯一看，笑了一声，调侃道：“直男万能法宝？”

乔雨瞥了苏清河一眼：“有用就行，你要是上台掉了链子，许仙就要守寡了。”说完她就走到一边练习动作去了。

苏清河看向另一边，许温言拿着本子正在写着什么，眉心微蹙，她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热茶，眼睛却一刻不离。

自从发现她身体不适，这两天许老板的训练就十分讲究效率，但却从来没有提出让她放弃或是换角的想法。

不像韩楠这几天，忧愁写在脸上，就没有下去过。

她放下水杯，走到许温言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许老板，抱歉啊，我这身体闹起脾气来没完没了的。”

许温言将本子合上，抬眸看了苏清河一眼，淡声道：“我知道你不会有问题。”

这让苏清河有点稀奇：“为什么？”

许温言没有回答，重新翻开本子。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他知道，但凡苏清河想上台，她都会让自己做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