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开餐，大家一时还有些拘谨。苏清河适时地举起酒杯起身，另一只手拿着已经打开的白酒，走到制片人身边，给对方满上了酒，笑道：“天哥，这次多谢你啊，来第一杯敬你。”
天哥痛快干完一杯，笑了笑：“那今天可要陪我喝个痛快。”
“当然。”苏清河抬起空杯碰了一下天哥手中的杯子，嫣然一笑，天哥神色一恍，等到反应过来时，苏清河早已转向下一个目标。
有了这个开局，酒桌上开始了轮番敬酒的惯例环节，气氛终于在推杯换盏间开始火热。
苏清河敬了一轮酒，这才来到许温言的面前，与周围的热闹不同，许温言大概是整个酒桌上唯一专心于吃饭本身的人，他旁边的同桌已经不知去向。
苏清河慢悠悠地往上一坐，拿着酒杯将手臂横放在桌上，另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一双桃花眼此刻因为喝酒已经漫上了些雾气，她故意用三分挑逗两分醉意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人，同时用酒杯晃了晃许温言的双目，这是一双与此桌氛围格格不入的眼睛：“许老板，不喝一杯？”
许温言用手轻轻挡了一下，语气清淡：“我不喝酒。”
苏清河笑着点点头，她微微弯腰，一手扶住许温言的肩膀，将头探到对方的面前，形成了一个半包围圈，笑盈盈道：“那等会我喝醉了，许老板送我一程可好？”
许温言眉心轻蹙，将苏清河推开了些许，目光复杂，语气冷了几分：“你一定要这么喝酒？”
喝酒有什么不好，反正也没谁能够喝倒她，苏清河暗想，但是她当然不会这么说。
“许老板关心我啊？”
许温言看着苏清河，没有接话，半晌，移开了视线。
苏清河又道：“你不懂，我们这圈子就是这样，不喝酒的饭局是不存在的”说罢还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似乎她也只是工作所迫。
许温言眸子里的复杂更多了几分。
苏清河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大喇喇地拿过江淼的汤喝了一口，江淼说了什么，两人笑着喝了个交杯酒，看起来与此刻的氛围相当和谐。
许温言收回眼神，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眼前的晚餐上，动作称得上是慢条斯理，只是他的眼睛里多了一些暗淡，给原本就不可向迩的气场又筑起了一座隐形的高墙，自动婉拒了其他人试图送过来的酒，有意在这觥筹交错中寻得一丝宁静。
这时一个闷响声将他从这宁静中拉回喧嚣。
他看向声音来源，苏清河额头靠在了桌上，手中还念念不舍地握着酒杯，江淼早已不在原来的位置上，此时正在和另一个艺人喝得正嗨。
“清河，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房间？”一旁的乔雨关心地试图扶起苏清河，只见苏清河挥了挥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指了指对面的许温言：“不……用，许温言会送我回去。”
乔雨一脸震惊地看向苏清河又觑了一眼许温言，小声说道：“你别胡说了。”
这时谢轻风嗤笑了一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嘲讽了一句：“发酒疯也不看看场合，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德性。”
苏清河漫不经心一笑：“我这德性？你醉了……难道还得自己爬回去……不成？”
谢轻风瞪了苏清河一眼：“那有你这样向第一次见面的导师提这种要求的吗？你看人理你吗？”
话音刚落，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好”
桌上还未喝倒的人都惊讶地看向声音的来源，有些是震惊，有些是了然，还有一些跃跃欲试。
许温言对这些复杂的目光视若无睹，他径直走到苏清河的身旁，用眼神示意对方离开。苏清河斜睨了谢轻风一眼，有意往许温言身上一扑，但是最后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牢牢按在了安全距离以外。
“站稳”，许温言冷声道。
苏清河作势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呢喃了一句：“我头疼。”
许温言看了女人半响，末了轻叹了口气扶住对方的手臂，离开了包间，留下其他人慢慢消化这高冷导师疑似人设崩塌的信息。
一出包间，苏清河就开始不老实起来，她将身体半倚在许温言的身上，凑到男人的耳边吹了一口气：“许老板，我说让你送我你就送啊？这么好说话？”
许温言动作上使了一点力气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语气有些紧绷：“站稳，除了头，还有哪里不舒服？”
“还有……”苏清河就像没骨头似的又靠了上去，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还有这……这也不舒服。”
许温言拧着眉，眼里多了几分担忧，他蹲下身将苏清河扶上自己的背，正色道：“可能是酒精中毒，我送你去医院。”
苏清河：“？”
这可不是她的剧本。
心很痛不是心脏很痛啊喂。
“那个，我没事，不用去医院了，你送我回房间就行。”苏清河还想挣扎一番。
“不行”，许温言不为所动。
苏清河反而一愣，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对方态度这样强硬。
但是即便如此，这个医院她也是不能去的。
“我觉得我好多了，真的！”
许温言不再说话，闷声将苏清河安置在了副驾，启动了车。
“许老板~”
苏清河倚着窗户，右手有意无意地晃动着耳饰的链条，再开口就带了点娇嗔之意。
许温言踩油门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身旁的女人，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平缓的迹象。
苏清河将右手移到自己心脏的位置，一双桃花眼秋水盈盈：“我说我心疼，不是心脏疼，许老板，你这样怎么找女朋友呀？”
男人周身的温度骤然冷了下来，他垂眸看向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车顶灯透过眼睫打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眼眸中的情绪：“别拿健康开玩笑。”
苏清河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是很快她又隐去了这点情绪，右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做出一番醉酒模样：“许老板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没骗你，真头疼。”
许温言看了一眼半阖着眼睛的女人，微微倾过身从储物柜里拿出一盒解酒药递给身旁的人。
苏清河下意识接过药，有些愣神，随后又被递到手边的水唤回思绪。她抬眼看向许温言，男人面色依旧冷峻，浑身充斥着正直严肃的气息。
调情的回应千百种，这是她遇过的最不解风情的一个。
但是不知为何，这个瞬间，她却觉得顺着食道流淌的药丸，终点不是胃，而是她的心脏。只是很快她就强行将这点异样抚平，心间重归平静。
“许老板，你不讨厌我吧？”苏清河觉得此刻的气氛正适合顺杆爬。
许温言一怔，冷峻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似是不解这话的意思。
“没有”
他开口道。
苏清河眼里的笑意更盛，她伸出自己的右手，看似一派真诚：“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朋友？”，许温言看着伸过来的右手心绪复杂，下意识重复了一句。
“嗯，朋友。”
许温言垂在身旁的右手紧了紧，半晌，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苏清河的手，一如当年。
他再度抬眼，眼里已是一贯的平静无波，半点思绪都不显。
“好”
他回道。
两人各自回屋，苏清河却没有立即进门，她等到许温言转身后，轻靠在门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自己的发尾，看着男人走远的背影。
真是个无趣的人啊。
虽然这样说着，她的唇角却是上扬的。
直到看不见人影，她才刷卡进了屋，屋内韩楠坐在椅子上打着电话，一旁还放着行李箱。
等到电话终于挂断，苏清河才语带调侃道：“韩大经纪人，业务繁忙呀。”
韩楠将手机一盖，也不说话，就盯着苏清河看。苏清河被看得有点发毛，正了正身：“我最近很安分的。”
韩楠伸出手拍了拍苏清河，轻叹口气：“谢轻风是临时顶替了刘悦的名额进来的，一看就是冲你来的，你要有心理准备。”
苏清河一听重新懒散地躺了下来：“嗨，我还以为什么事情，无所谓，那就陪小孩玩玩。”
“只怕这是凌展有意为之。”
苏清河闭了闭眼，只觉得这人是拧巴得很，几年过去了，偏偏忍不了又放不下，只能以这种方式盯着她不放。
何苦呢。
她嗤道：“前男友热衷于修罗场，那我就配合着咯。”
“但人家这回盯上的，如无意外是电影出演的机会，你看这些年凌展帮着谢轻风截胡了你多少项目，而且现在谢轻风人气正高，你的胜算势必会减少。”
韩楠只想仰天长叹，这个凌展还真是没完没了。
苏清河坐起了身，从茶几上拿过烟盒，点燃了一支烟，她玩似的吹了吹烟雾，满不在意道：“那可不一定。”
韩楠没好气地夺过烟，将烟摁灭：“我很高兴你上心了，但是你的自信从哪来呢？”
苏清河不缓不慢地又抽出一支烟，坐得远了一些，泰然自若道：“许老板给的。”
就像为了配合她所说的话，手机群消息适时地响了起来。
这是这一次综艺的队群，虽然第一期选人的环节还未开始录制，但是因为人员基本已经确定，所以群也适时地拉了起来。
苏清河拿起手机一看，群里客气打招呼的旧消息之下，躺着一条一分钟前来自许温言的信息。准确的说是一份冷冰冰的训练计划表。
她点开表格，迅速看了一眼，一时都有些愣住了，计划表上几乎每一天都有不同的训练课程，并且多数都在早上7点开始，内容完善，可见制作者是用了心的想教大家学京剧。
回过神后，她将手机递给韩楠，调侃道：“你看，能在综艺制作出这份表格的人，会是看重人气的人吗？”
韩楠虽然了解许温言的风格，但是不免也有些惊讶：“我以为他选择了妥协才会接下这档综艺。”
距离信息发送五分钟，群里依旧是一片空白。
苏清河拿过手机，打着字，边道：“他不了解综艺和艺人，艺人也不了解他，按照我对这些人的了解，即使群里答应得好好的，等到训练当天也见不着人的，这就是我的机会呀！”
打好字，她按了发送，群里默契的安静终于被打破。
苏清河：【收到，感受到许老师的用心了，期待上课[比心]】
有了带头的人，之后群里的其他人也默契般地开始出现。
苏清河将结果示意给韩楠看，眉角眼梢都透露着一丝得意。韩楠叹了口气：“老天把你这玩弄人心的技能点在你的演技上该有多好。”
走廊另一端的房间里，许温言的手机页面停留在苏清河的那条消息上，男人一贯冷淡的眼眸带了些温度。
他伸出手摸了摸一旁的暗红色木制妆匣，妆匣风格简单，且看上去就有了些年头。
或许，这是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