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骁驱车回酒店，车刚开出工地停车场没多久，就看见刚才那名潜水员独自站在路口，正在伸手拦车。

大概是运气不好，来来往往好几辆出租车，竟然一辆都没停下。正午的大太阳下，他的脸色更加苍白，额头上似乎还在冒着冷汗。

霍骁一愣：“是刚才那个潜水员，怎么只有他一个人？他们公司其他人呢？”

看他的脸色，明显状态不佳，他的同事竟然放任他一个人，心也太大了。

苏离：“你想干什么？”

“他状况不太好，我过去问一下。”

苏离：“……”

霍骁调转车头，把车开了过去，按下车窗：“先生，需要帮忙吗？”

突然有车停过来，潜水员一怔，诧异地打量着车里的人：“你是……王总的朋友？”刚才在工地上，他看见过王总和这位先生说话。

霍骁点头：“对。先生，我看你一个人站在路边，是打不到车吗？”

潜水员苦笑：“打不到，我都等了快二十分钟了。”

“你的同事呢？”

“他们还要和王总一起吃饭，我急着回家，就自己先走了。没想到一直没叫到车，难得有一两辆空车，都直接开过去了，一辆也不停。”

霍骁：“可能是有预约了。这里打车不方便，我捎你去市区吧。等到了市区，打车会方便些。”

这片工地十分偏僻，位于白蛇州市郊，只有一条公路通往市区。平时很少有出租车往这边跑，过来的大都是预约好的，临时打车很不容易。

潜水员有些犹豫：“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没关系，我们也要去市区，正好顺路。”

“那太谢谢了。”潜水员拉开车门，坐到后座，连连道谢。又问霍骁，“先生贵姓？”

“免贵，姓霍。”

“霍先生你好，我姓傅，大家都叫我老傅。这位先生呢？”老傅注意到副驾驶上还坐着一个人，长得特别好看，简直就像电视里的大明星。

苏离：“我姓苏。”

“霍先生，苏先生。真是太感谢两位了。今天是我女儿生日，我要早点回去。”

霍骁微笑道：“不用客气，只是举手之劳，替我跟小朋友说声生日快乐。”

路上闲聊，老傅颇为健谈，主动说了一些自己的家庭状况。他原来是个潜水教练，已经结婚，有个八岁的女儿，这两年才转行来做工地潜水。

“这就是我女儿。”红灯的时候，老傅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两人看女儿的照片。

霍骁看到那款砖头一样的黑色手机，不由一愣。

那是一款非常老式的非智能手机，Logo是曾经非常著名的一个手机品牌。这个品牌在非智能机器的时代大放异彩，在智能机时代逐渐没落，霍骁已经很久没见过还有人用这个牌子的手机了。

手机里的照片像素很低，模模糊糊的，不过还是看得出小姑娘的眉眼和老傅很像，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甜甜的酒窝。

很普通的照片，要说唯一特别的，就是小女孩身上穿着一件小小的病号服。

霍骁问：“小朋友这是……身体不好吗？”

老傅叹了一声：“是慢粒白血病。”

说到孩子的病，老傅的声音也不复之前的轻松：“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小小年纪就得了这个病。我做爸爸的，宁可这病是生在自己身上，可老天爷偏偏让她遭这个罪，唉……好在这病有进口特效药，吃药就能活命，虽然贵，我现在的工资也负担得起。”

“她这一阵身体不好，一直住在白蛇州中心医院养病。我着急赶回市区，就是怕过了医院的探病时间。今天是她生日，又是中秋节，她都不能回家，我一定得回去陪她。”

霍骁：“……”

难怪老傅挣着不菲的报酬，却还在用早就淘汰了的老式手机。他忽然想起昨天王师兄的话，来做工程潜水这一行的，家里大多都有很重的经济负担。卖命赚钱，花钱买命。

红灯变绿，霍骁踩下油门：“傅先生，你现在是要去中心医院吗？我送你过去吧。”

老傅：“不用不用，中心医院还有一大段路呢，在前面子虚路的路口放我下车就行。那边有家团圆点心店。虽然名气不大，月饼是真的好吃，我们本地人一般都去那家买，价钱也公道。我女儿特别喜欢这家的月饼，今天是中秋节，我买一些回去给她吃。”

“好。”

到了子虚路，霍骁靠边临时停车，让老傅下车。

老傅：“霍先生，苏先生，谢谢你们。我想买一些月饼送给两位，感谢两位的帮忙。你们要不要也一起过来，尝尝我们白蛇州的传统味道。”

霍骁有些心动，想着买一些给苏离，只是不想让老傅破费，便说：“举手之劳，不用这么客气。这边不方便停车，我们还是先走了，下次再过来买。”

苏离也说：“傅先生，时间不早了，买月饼还要排队。你去晚了，万一过了医院探病时间就不好了。”

想到女儿还在医院等他，时间耽误不得，老傅只好道：“那我先走了，今天真的谢谢二位了。”

他转身离开，背影渐渐没入人群。苏离看着他走远，缓缓升起车窗。

霍骁问：“一会我让人去这家店买，你喜欢什么馅的月饼？”

“我喜欢鲜肉的，就怕吃多了会胖。”

霍骁哄他：“今天中秋节，总要吃月饼的，偶尔吃一点不会胖的。再说你现在那么瘦，就算胖一点也好看。”

苏离天人交战一番：“好吧，那就吃一点点。”

子虚路离就螣蛇酒店不远，他们很快就回到酒店。苏离解开安全带：“你先回去吧，我去找阿玄，晚上和它一起过去找你。”

“那我先回去等你，晚上见。”

螣蛇酒店里的院落，均以四时花卉为主题。霍骁这次住在桂园，是整个酒店最大的两处院落之一，里头花园游廊、假山莲池一应俱全，亭台楼阁掩映在葳蕤花木间。若说整个酒店是一个大园子，那桂园本身就是一座精巧的小园林。

桂园的名字则源于里面栽种了百株桂花，一到秋日，整个桂园都笼罩在一层馥郁的甜香中。

“霍先生，您回来了。”酒店管家站在桂园门口，微微躬身，迎接霍骁归来。

霍骁将外套递给他，问道：：“晚餐准备好了吗？”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了，都是清淡偏甜的菜式。点心准备了一道酒酿圆子，还有各种口味的月饼。”

霍骁问：“子虚路上的团圆点心店你知道吗？”

“这家店是白蛇州的老字号，点心很受欢迎。霍先生也想尝尝吗？”

“去买一盒那家店的鲜肉月饼，别的口味也各买一份吧，我要拿来待客。”霍骁吩咐道，“不要放凉了，凉了不好吃。”

管家：“好的，我立刻就派人去买。”

霍骁又道：“还有，今晚客人来，我招呼他就行，你们不用进来，不要让人打扰我们。”

这个要求有些古怪，但是管家却一句话都没有多问：“明白了，工作人员会等在桂园外面。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们进去。”

霍骁点了点头，走进房间。

管家退了出去，招来手下的员工：“小张，你去一趟乌有街上的团圆点心店，每个品种的月饼都买一份。”

之前霍骁说的子虚路已经是十几年前的旧址了，这家店早就扩大规模，搬迁好多年了。管家心想，霍先生不是本地人，不知道这些变动也正常。他们当管家的，当然不能当面纠正客人的错误。店在哪里不重要，满足客人的要求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