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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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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文在酉阳住了两个晚上,星期一中午刑侦开会时连线接进会议。

“陈队,我要求先发言。”

“莫安生是范彦行的亲妹妹,生于2001年,当时378厂已经倒闭,但街道办每月会发十五块钱的独生子女补贴,这笔钱逐年提高,现在三百块,如果父母活到退休年龄,还有一笔一次性补贴,基于这些原因,范家把莫安生的户口落到了酉阳县的姑姑家,莫,是她姑父的姓。

“2003年她父亲去世,姑姑提了几次把孩子接走,但直到2009年,莫安生小学二年级的暑假,范妈妈才答应,后面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陈数杉问,“姑姑和姑父还在世么?”

“身体健康,没啥毛病,莫安生答应他们,从她上大学开始支取那笔钱,她花多少,就给他们花多少,这五年基本上花完了。”

“钱是怎么到她手里的?难道当初是她签字?可她才八岁。”

斯文飞快讲了一遍拆迁办主任的安排。

这个方案有点妙,保障了姑姑姑父不给莫安生读书使绊子。

提子咂摸嘴,“这个主任怎么这么热心?”

“他姓宋,他是宋云帆的父亲。”

几个人先后发出恍然大悟的啧啧啊声,跟着又疑惑了。

“所以宋云帆是这么认识安岳的?”

“但为什么会帮莫安生?内疚?补偿?”

“而且莫安生也没放过安岳啊!”

“宋云帆到底知不知道安岳杀过人?”

全部没有答案。

斯文说,“我现在担心,神秘人B是宋云帆或者他父亲。”

事态严重,陈数杉连忙拿起座机找庄队,但手机刚好响起来。

是庄队,“我堵到她了!”

******************

旧厂街干部楼,第三次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美食街上停满汽车,刑侦好不容易在包围圈里找到个车位。

范立青拉开车门,刚探出头,就被个黑绒绒的玩意儿戳回来。

马提子粗声大气把话筒一抹,“谁叫记者来的?”

他这么一喊,原本漫无目的不知道往哪儿拍的摄影师可算找到目标了,镜头齐刷刷横扫,对准看起来最精英的陈数杉,记者和话筒一拥而上。

“对于重庆出现恐怖分子您有什么看法?”

“请问是团伙作案还是独狼式袭击?”

“传言城大两位博士已经脑死亡,还签署了器官捐赠协议,是真的吗?”

“警方怎么看待这个案子?”

马提子球鞋都踩瘪了,“庄队怎么什么都跟记者说?这搞得多被动?”

人堆里,陈数杉踩上汽车踏板,高高抻出个头,大声道。

“各位记者朋友,我们是从成都过来观摩学习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具体情况呢,请大家联系重庆市公安局,抱歉抱歉——”

记者纷纷失望地撤开话筒,“怎么又是观摩的?这抓人还是上课啊?”

陈数杉面目表情,“重大案件嘛,兄弟单位都来学习一下。”

她抬起黄色警戒线,技术人员正埋头摆弄黑色工具箱,看起来方方正正,像摇滚乐队用的音响,其实里面又是屏幕又是电线,功能很复杂。

唯有刘队站着,举个对讲机边听边皱眉,看见他们摘了耳机迎过来。

“怎么回事?”

刘队咬牙切齿,“我正查呢。”

“怎么会泄露到这个程度?”

“不知道,反正肯定不是咱们的人干的。”

刘队手下递了头盔、防弹衣出来,大家分着穿了。

“庄队呢?”

刘队夹的电子笔飞快在头上转了三个方向。

范立青跟着隐秘的红点扫一圈儿,心里直冒冷气。

围绕干部楼,北面帝景豪庭十八层,最靠近那栋,顶层趴着两个人,三支机枪,标准狙击手配置,一个观察员,一个射击。

西面小区二十二层,带波浪形超豪华大阳台,绝大多数楼层都封闭了,十六层位置没封,郁郁葱葱绿植玫瑰,花丛里捅出两根黑洞洞的枪管。

东面写字楼,全玻璃外立面,不适合伏击,但有无人机严阵以待。

她咽了口唾沫,“人在六楼?”

“不清楚,马上清场。”

写字楼下的广场划进警戒线,两辆冲锋车一左一右,护卫造价800万的通信指挥车,车顶红□□闪烁,车尾站了五十个全副武装的特警,正在动员,第一排端拐弯枪,就是手枪架在拐弯的枪托上,不仅能在死角射击目标,还能通过摄像头和屏幕侦查敌情。

陈数杉一看这个配置有点吃惊,“谁指挥?”

“市局反恐。”

一阵沉默,陈数杉嘶声,“规格太高了吧?”

刘队年纪大,参与重案经验足,见识过的事情也多,小声说,“你们周六发现那个鸽子笼里的实验室,可把领导吓坏了。”

“就是个实验室嘛。”

“你还不知道?”刘队蹦出个新念头。

“鸽子笼垃圾桶里找到好几种新型毒品,有种叫浪子摇头咖啡包,台湾很流行,危害很大,重庆市面上还没查到过,她居然会合成。”

“啊?”

陈数杉傻了眼,怎么还扯上禁毒了。

“我跟你说,亏得上到市局去,不然今天,咱们分局刑侦、反恐、禁毒、特警、治安、行动队,谁都跑不了,交给市局好。”

“可方志强——多难搞啊!”陈数杉讪讪。

“你怕什么呀?最新情况都不跟你同步了,这要么是老庄的意见,要么就是方志强压根儿没想带你,人家指不定都有专案组了。”

刘队看一眼指挥车,声音压得低低的。

“肯定有人给上头递话了,这事儿牵扯到宋云帆,能出篓子么?专门挑个手最狠的来抓她,哎——今天肯定血溅五步。”

那边动员完毕,一二三齐步走,深蓝色战队横穿马路,压近干部楼,单元门口裂变成四人一组,逐队进入,一阵杂音,黑色小屏幕上出现画面。

特警入户搜罗,第一个人手拿红色胶带,上来先往一零二门上一拍,后面的人直接端枪右转上楼,乒铃乓啷敲门,踹门。

范立青不懂,“这家怎么了?”

“应该是跟网格员核实过,长期无人居住。”

老人孩子架在两人之间,肉盾保护着送出来,成年男子一律双手抱头,列队慢行,二十多岁的姑娘另外是一队。等所有人都出来了,网格员拿着登记表一个个辨认身份,确认是无关居民,市局鞠躬道歉安抚。

整套操作行云流水,刘队看得很过瘾,大手横挥招呼范立青和斯文。

“今天给你俩开开眼,什么叫兵强马壮!”

特警队清到五楼,收队全部下来,这边网格员完工汇报。

刘队意外,“诶,没人质?”

没人质却负隅顽抗,范立青看看陈数杉,“这得确认下。”

马提子心领神会拨电话,“蒋森还在拘留所吗?啊,好。”

挂了再拨,“尹从辉在军区么?”

信号不好,他举着手机找,片刻窜回来。

“陈队!尹从辉没在办公室,上午十点以后没人见过他。”

小虎鬼叫,“什么?”

范立青皱眉,“刘队,上次您帮我们装过定位器,能确认位置么?”

刘队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半秒,“可以啊。”

俯身拍一个小伙子,屏幕上切出模糊的地图画面,定格再定格。

技术员还在确定具体位置,范立青已经变了脸色。

“尹从辉可能在上头。”

正在给方志强拨电话的陈数杉睁大了眼睛。

范立青无奈指地图。

“尹从辉的车,这是帝景豪庭北面的地面停车位。”

电话里传来中年男人愤怒大吼,“能确定吗?!”

夹着呼呼风声,刘队递来对讲机,通话质量好多了。

范立青问,“庄队那个角度看不见室内吗?”

庄队气急败坏,“什么也看不见,总共四个窗子,全下帘子了。”

范立青意外,“那怎么确定抓捕对象的?”

庄队不吭声。

刘队挠头解释,“附近监控摄像头拍到她的,连续十几个摄像头,清清楚楚一条轨迹进入单元门,不过进门以后就看不到了。”

范立青惊讶,“这叫堵到了?”

迟了好几秒,陈数杉哭笑不得,冲她比划抹脖子的动作。

方志强明显不悦,搭理都不带搭理范立青的,直接命令。

“陈数杉看工作群。”

陈数杉看完十分无语,摊开照片给几个手下。

“难怪记者来得这么快。”

他们站在干部楼的单元门前,也就是北面,只有客厅一扇小窗,看不出什么异样,但照片是从南面拍摄的,朝南的两个卧室,一个封闭阳台,都挂出了巨大的白底黑字楷体条幅,从六楼垂到二楼,一个字就有三个平方那么大,加上这个配色,活像灵堂鸣冤。

第一条:城大爆炸案冤魂累累

第二条:江南分局无能

第三条:血债血偿

马提子怒火中烧,这已经不是被动的问题,这是踩着警察的脸皮跳舞。

“蒙着眼睛可不行,我在明,敌在暗,该上设备上设备!”

刘队不高兴了,“提子,纪律部队首先听指挥啊!”

马提子不管这么多,对着对讲机大吼,“刘队要没人手,我去!”

激将法,简单但有效。

刘队白他一眼,嫌弃挥手,“给他给他——”

几个网安围上来,教他各种探测器怎么安装怎么测试。

陈数杉带刑侦后退几步,眼神横扫,“怎么看?”

“太不对劲了!”

范立青情绪很激动。

“鱼死网破,抱着一起死,根本不是莫安生的作风,要想这么干,金荣死的那天晚上,下毒也好,爆炸也好,不早就一锅端了吗?今天她死在这儿,蒋森怎么办?她还能放过蒋森?”

他们聚在金荣摔死的花坛前,马提子忘了,一屁股坐下去,马上弹起来,向楼顶张望了一眼,刚才还没有,现在楼顶也趴着一队特警。

视频会议里,斯文的面部有点变形。

“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她到底追求什么?泄愤吗?曝光吗?”

陈数杉疑惑不解,“不然呢,除开报仇,还能有什么动机?”

“如果是我,支撑我十几年的,可能并不是仇恨,而是追问。”

陈数杉更莫名其妙了。

“追问什么?条幅上那三句话吗?”

斯文摇头,从老旧钱夹里掏出照片,对镜头展示。

男人白白净净,不像重型货车司机,倒像教书先生,怀里抱着婴儿。他妻子表情严肃,但头歪着,依偎在丈夫肩上,揽着十一二岁的范彦行,她很酷,理了个板寸,晒得黑黝黝的,四肢修长,看起来青春期之前还能窜一窜个子。

看着女孩古怪的表情,陈数杉不禁莞尔一笑。

她女儿也有这个阶段,拍照不肯看镜头,非要拍就做怪样。

“这是范彦行的钱包,2009年莫安生带回酉阳,有五百多块钱,姑姑以为是生活费,两家商量的是八百,但范妈妈住院后就时多时少,宋主任下乡前,莫安生没提过旧厂街拆迁,姐姐失踪了之类,莫家也不知道范妈妈去世了。”

“她到底什么时候回去的?”

斯文从照片背后抽出三张陈旧的红底车票。

现在也很少人打印车票,都刷二维码进出站,连报销都有电子发票,所以车票一拿出来,大家都有种时光滚滚后退的错觉。

“6月12日,就是安岳和尹从辉自称去成都旅游那天。”

十二毛骨悚然,“什么意思?是他们送莫安生回酉阳的?”

“——押送?”

“不会是威胁吧?什么乱说话杀你全家之类的?”

十二和小虎你一言我一语。

陈数杉以为自己听错了,十八九岁的孩子怎么这么坏?

但范立青不同意。

“你们这是把她当成年人了,其实八岁的孩子根本不懂什么叫威胁,大人越不让做她就越要做,我们小时候不都这样?”

“不是。”

斯文早料到她会这么反驳。

“莫安生不是出于害怕而听话,是出于期待,他们根本不用吓唬她,只要好好跟她说,她乖乖的,就能知道——”

斯文还没说完,陈数杉已经乍然想通,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斯文说得对,孩子不害怕死亡,因为他们不懂那意味着什么。

但孩子有很多期待。

关于十年后,二十年后……尤其是最模糊的,长大以后。

为了这个‘以后’,孩子能忍耐许多,远比大人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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