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司谦回到车上，就开始给秦铃打电话。起初只是没人接，后面那冰冷的提示音告诉他对方已关机。

他有点心慌，用力攥紧的手正渐渐泛白。三年了，不管他在外面怎么玩，秦铃都没有过问一句，但是这一次，他心上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似乎一切都朝着失控的方向呼啸而去。

冷静下来后，简司谦一脚把油门踩到底，驱车开回南津园。

刚停下车，门前那盏感应灯就亮了，在夜色中散发出昏黄柔和的光，就好像秦铃还在那里，在等待着他回来。

然而，推开家门，只有脚步声在屋内回响，这里空无一人。

“秦铃，你在吗？”简司谦急切呼喊着。

可惜无人回应，只有夜风吹过窗帘，带来一丝寒意。

他不甘心，去其他房间继续找，卧室、书房、厨房、浴室……甚至连庭院和储藏室都没有放过。

什么都没有……

她能去哪？

不知道找了多久，夜色悄然褪去，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宣告着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简司谦一夜未睡，双眼熬得通红，里面布满了细密的血丝。他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眼皮子刚一松，汹涌的睡意便轻而易举地将他淹没……

就在不远处，一辆黑色宾利轿车内，柏子夜懒洋洋地坐在后排。

他一手拿着份文件仔细读着，一手紧握手机，似乎在跟电话那头通话，却始终一言不发。

良久后，柏子夜才对着电话里轻轻吐出一个字：“行。”

算是为眼前的这场大戏，正式拉开了序幕。

……

虞城的冬日与其他季节相比，显得格外萧索。刚下了场大雪，仿佛给整个城市按下了暂停键，一切都被掩埋在不变的雪白中。

昨夜的酒会上，秦铎喝得有些多，在酒精的作用下，今天起的有些晚。窗外的汽车引擎声低鸣，司机已然恭候多时。

秦铎站在镜前，精心剪裁的西装包裹着他修长挺括的身材，黑色发丝被打理得无不妥帖，就连眼下的乌青也仔细遮去。

佣人手法娴熟地替他打好领结，戴上腕表，并在袖间缀上两枚同色的袖扣，仅从外表看，完全猜不出他才二十出头。

他永远是那个外界熟知的，雷厉风行的秦董。

“先生，您的电话。”佣人贴心地为他披上大衣，并将手机递给他。

秦铎送了送腕表，低头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眼神变得比窗外积雪还要冷上几分，他接起电话：“简司谦，有什么事。”他声音低沉有力，令人感到不怒自威。

对于简司谦，秦铎心中不悦许久，他居然敢自己找上门，主动打电话过来。

上次简司谦在酒桌上“英雄救美”的事迹闹得沸沸扬扬，关于她姐秦铃婚姻状况的议论话题层出不穷。

秦铎派人把事压了又压，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还是传到了秦铃耳朵里。

电话那头，简司谦正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虞城那边还好吗？”

这样亲近的问候显然不适合秦铎，他愣了一下后，眉头皱得更紧了。

外头寒风刺骨，司机见秦铎出来，连忙打开车门。秦铎直接坐进后排，他心中满是疑窦，用力按了按眉心：“是倍星出了什么状况吗？”

秦铎这么一问，简司谦立马明白秦铃没有跟对方联系，于是迅速回应：“不，没有状况，我只是来问候一下。”

“问候？”秦铎冷笑一声，明显不信他，“简司谦，你有事瞒着我。”

简司谦被秦铎问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只恨不能立刻挂掉电话，只好含糊其辞：“今天倍星竞标遂宁区的开发权，我来打个电话问问你的意见。”

秦铎紧抿嘴角，心中压抑着怒火：“这种小事也用来问我？有事直接找总部。”

说完，“啪”得一声挂断了电话。

“先生，是小姐那边有状况吗？”秦铎的司机卢伯是自幼跟随他的老人了，关心问上两句也是应该的。

“卢伯，没什么事，估计是我姐想跟他离婚，简司谦在试探我的态度。”秦铎不以为然地望向窗外，“放心，有我姐在，那边出不了什么大事。”

“简总，出大事了。”

方立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占线，这见会简司谦回公司，跟活佛似的赶紧迎了上去。

只见简司谦一脸的风尘仆仆，西装上也净是褶子，看上去很是狼狈。

还来不及说话，就急切地走向前台，随手倒了杯白开水，边喝边吩咐方立：“跟临市那边说一声，今天的会议我没法出席了，你交上几个人，跟我去找……”

话未说完，就被方立急匆匆打断：“简总，已经废标了，现在去找人补救也来不及了。”他尾音里带着颤，额头上直接逼出了一层冷汗。

废标？

简司谦猛地一震，手中的水杯险些滑落。这对于正在竞标关键项目的倍星而言，无疑是个噩耗，一切的努力全都化为了泡影。

简司谦有些难以置信，声音从牙缝里挤出：“究竟怎么回事？你一字一句地跟我说清楚！”

方立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快速清晰地开始汇报情况：“是投标文件中的一项数据计算错误，但是……但是发现的时候，我们已经把标书正式封装并送到了竞标现场。现在评审那边注意到了这个错误，按照规定，决定把我们的标书作废。”

随着方立话音落下，简司谦彻底绝望。

这个项目对于倍星来说至关重要，不仅决定了未来在乐北的市场，还会直接影响公司的声誉。

更何况，他已经提前把全款交付给了林冉。

“之前的审核流程呢？”简司谦面色铁青，“招你们是用来吃饭的吗？这么低级的错误，为什么没人发现这个问题？”

方立低垂着头，眼中神色不明：“之前的流程一直都是言越负责的，没有出现问题，只是……”

后面的话不用说，简司谦也很清楚，只是最后的关头，他把负责人换成了楚意。

简司谦抬头看向窗外，连日来的阴云密布，此刻终于爆发，天色彻底阴沉下来，狂风骤起，还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

竞标现场，气氛紧张得像一根即将绷断的弓弦。悬在会场一角的钟表，指针跳跃间发出紧凑的嘀嗒声，宛如战场上急促的鼓点，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每位竞标者的心头，让这漫长的等待平添几分煎熬。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仿佛像被拉长一样没有尽头，所有人屏息以待，等待着评审组揭晓竞标结果。

然而，就在紧张得令人窒息的竞标现场，柏子夜显得格外从容。他悠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一袭定制西装剪裁得体，将他挺拔的身姿凸现的得淋漓尽致。

柏子夜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漠，但嘴角上却挂着一抹自信的微笑，仿佛早已洞悉一切，成竹在胸。

正当众人心中揣测究竟是哪家公司中标之际，主持人缓缓步入会场中央，瞬间成为全场的目光焦点。

在万众瞩目下，主持人的声音缓缓响起，竞标结果揭晓，会场内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中标公司正是柏子夜公司——印川。

就在大家纷纷祝贺柏子夜中标之际，他的目光却穿过喧嚣的人群，看向那个引人注目的身影——楚意。

两人四目相对。

楚意一身红衣，在人群中格外出挑，她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穿过纷乱的人群，向场中央的他走来。

“柏总，恭喜啊，终于得偿所愿。”

……

竞标尘埃落定，人群逐渐散去。

不知何时，天上竟又下起了小雪。

两人默契一同走出会场。

默契来到停车场。

默契地上了同一辆车。

还是那辆黑色宾利，昨天刚提的新车，一打开车门扑鼻而来的皮革味，柏子夜下巴朝里一扬，示意楚意上车。

“做得不错。”柏子夜轻描淡写地说着，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夸奖一个下属完成了本职工作。

楚意略一点头，笑而不语，只是满意地打量着车内崭新的内饰，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后，柏子夜从口袋了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楚意：“里面是一张支票，按照约定这是你的报酬。”

楚意迫不及待地接过信封，打开信封的手指在不自觉地轻颤，当他看到支票上那一连串的数字后，眼前倏地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如游鱼跃水般迅速恢复了平静。

柏子夜盯着楚意看了一会，依旧神色淡淡的，他叮嘱道：“拿到钱，马上离开乐北，别再让我看到你。”

他的声音像一道休止符，彻底斩断她这几个月在乐北短暂的过往。

说完该说的，柏子夜正准备下车离开。

车门拉开一半。

楚意突然喊住他：“柏总，等一下。”

“哦，对了。”她突然顿了顿，微笑着提醒柏子夜，“替我转告秦铃，只要她不找我，我绝对不会出现在她眼前。”

柏子夜自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他关上车门，目送着楚意乘坐那辆车缓缓驶离，等它逐渐融入了身后纷飞的白雪，彻底消失在了眼前，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没有离开，而是独自站在原地。

任由雪花落在他的发梢、眉间、肩头，直至全身，用这洁白的世界，彻底掩盖他过往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