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从早晨五点半开始，赵明月就要给全家人准备早饭。先是给张书彦准备早餐。等到张书彦走了，再给翟粤和西西准备早餐。翟粤提前给赵明月打了招呼：做早餐的时候，不要给张淮南看到。否则他又开始找她的麻烦。所以赵明月给翟粤和西西做早餐的时候，用的翟粤房间里的小厨房。为了避免淮南听到动静，她没有开窗户，也没有开排扇。做完早餐，赵明月浑身的汗水中带着一股油烟味。

小卧室里，翟粤和西西品尝着鸡蛋羹，西西刚要开口，翟粤就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我们为什么要小声？”西西悄悄的问。

“因为我不想看到有人发疯。”翟粤用更低的声音回答。她不确定张淮南是否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她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张淮南在这里，自己就别想有安生日子过。

祖宗的祖宗。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少年时的张淮南后，确立的认知。她一直都觉得张淮南被江湳惯的毫无教养，自小见到她就没给过好脸色。她对张淮南的印象一直都不好。

“可他是哥哥诶，还是一个很帅的哥哥。”西西说到张淮南，两眼放光。有这样一个哥哥多有面子！

咚咚咚。似乎是张淮南走路的声音。翟粤心脏有点慌。张书彦不在，她自己是无法应对张淮南的言语攻势的。不是说不过，而是理亏在先。

她把最后一口蛋羹塞到嘴里，拿着外套，抱着西西逃似的离开。西西卡在翟粤的手臂下面，心脏突突。嘴里发出来“呀呀呀”的声响。

赵明月收拾着碗筷，一道阴影把她笼罩起来。翟粤开门的时候，饭香飘了出去。张淮南便走了过来。赵明月纠结了半天抬起头，对上对方那双毫无情绪的眸子。他明明是在生气，可是那双眼睛偏偏没有什么情绪。

“做佣人做上瘾了？”张淮南比划。

赵明月的目光有些茫然，她不知道张淮南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本来她就是聋子，她无法用唇语理解张淮南说过的复杂内容。

“翟阿姨不会做早饭。”赵明月比划。她以为张淮南是因为不喜欢翟粤和西西，所以自己给他们做早点的时候，他才生气。“她不会，我得帮她。”

“他们每个月给你多少钱？”张淮南的心脏有点不舒服，便直接了当的比划。

赵明月讶异的看向张淮南，张淮南继续比划：“我给你双倍。不要再给他们做这种让人觉得软弱可欺的事情。”

赵明月呆呆的看着她，没有说话。张淮南的话很侮辱人。突然她的眼眶中挤满了泪水，泪水即将奔流而下。她受到过很多的侮辱，都没有哭。只有张淮南说伤人的话的时候，她才会这么难过。

她想忍住泪水，可是没有用。难过的情绪弥漫开来。

张淮南的心脏更是难受，像是被什么东西捅出了一个窟窿。是自己多管闲事了？可是自己不想让赵明月做这种事情。

“张书彦的钱都是我妈妈的，他给你的钱也都是我妈妈的。妈妈让在来这里，不是为了让你做佣人。懂吗，赵明月。”张淮南比划。他的动作很慢，赵明月目不转睛，可以看出他的恼意。

赵明月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低头想着，自己除了照顾西西他们，自己还能做什么。

张淮南蹙眉。她是拒绝了？

就在张淮南思考的片刻，赵明月又想到了另一件事，自己怎么可以拿江湳的钱？一股强大的抱歉感和无措感席卷而来，她的手势有些快：“你等等。”噔噔噔。张淮南目光微微上挑，想看她想要做什么。可看着她仓惶的如同逃跑的背影，有种惭愧感在心中弥漫。他创业带团队五年，早已忘记了那些属于普通人的情绪。可是看到赵明月，那些属于普通人的情绪又回来了。

噔噔噔。赵明月回到了他的跟前。她的手掌向上展开，上面有一张银行卡：“这是我的工资卡，都是江阿姨的钱。江阿姨不在了，这个还给你。”

银行卡有些泛黄，张淮南一动不动。他不是这个意思。

“这里面的钱，我没有动。”见张淮南一直盯着银行卡，赵明月抽着鼻涕比划。半响，她又补充，“我平常吃住都在家里，日用品都是花自己的钱买的。这个卡本来想给奶奶，但是奶奶不要。她说，大家已经很照顾我们了，不可以再拿别人的钱。这个还是要还回去的。”

张淮南的睫毛微微颤动。没有拿银行卡，径直回房间。赵明月困惑的看着张淮南的房间方向，她不懂他为什么这样。

房间里，张淮南迅速的从柜子里取出一瓶药物，按照医嘱吃下。脑海中回响大夫说的话。

“淮南，不要把自己放到让自己不舒服的环境里，也不要情绪激动。这对你没有好的作用。”

“淮南，不可以再这样伤害自己了。我不想看到你这样的人就这样轻易的消失。”

“淮南，我想你需要回国了。那里有你最想念的人。她那里有你的解药，也有可能是毒药。”

“淮南，试着跟随自己的内心去见你想见的人。如果够狠心，就一刀两断。如果舍不得就让那个人跟着你回来。”

他把脑袋放空，刻意的选择了忽视与赵明月相关的事情。躺在床上，合上眼睛。片刻后他的呼吸变轻。梦里，他恍惚间回到了小时候。那是一次民间救助。相关负责人给他和江湳介绍远远的坐在小板凳上，喂小兔的小女孩。

“她叫赵明月，父母是一位工程师，母亲是一位大夫。父亲因为工程问题入狱自杀，母亲因为医闹被人误杀。她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不能说话了。现在和奶奶相依为命。”

少时的赵明月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顶着有些蓬松的马尾看向他的方向。

“淮南，能不能帮帮我呀。”

不知道为什么，张淮南有些害怕，他挣开江湳的手，转身跑开了。脚下有一片黑色的阴影，阴影越来越深，越来越大，最后将他吞噬。

梦醒了。房间里是他稍加沉重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