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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3章 血祭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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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少主为着天子,终究不曾与我明言。

那枚血玉,实则乃先帝宠妃湘夫人魂灵聚归之处。

先帝之湘夫人,据史书载,闺名柳湘,于凌皇弱冠又三年之初春日,于楚渭之畔遇见先帝,可她乃巫族神女,生来的使命乃是守护一整个巫族,若与凡人通婚,则神女与生俱来之神力也必将渐渐消亡。

不知是缘于太过于深沉的爱慕,又或是她的使命,她最终以先帝凌皇之夫人之名,随驾于星霰宫中,凌皇为她特设舞乐所——现今的霓裳厅,便是那舞乐之所的后身。

相传,就连凌皇举世闻名的《良宵曲》十二支,也是由柳湘起的头,其中《良宵·缈仙曲》曲意缠绵情长,则是凌皇云寰特地为柳湘而作。

宫中传言凌皇几曾为她而罢六宫,却不知其真其假。

凌皇十六年,秋,柳湘病逝于星霰宫偏宫——春柳苑,其夜,皇后晋氏产子,先帝大喜,定名为“珏”,是为东宫太子,这是史书上有关柳湘的最后一笔记载。

渺渺周流,袅袅回仙。上碧落兮下黄泉,九天飞鸢,凌霄负汉。思佳人兮在寒渊。陌路如堑,人世百迁。携桑田兮共沧海,佳人有隐,公子有欢,可相随兮入魂泉。

——而今想来,凌皇给柳湘的这一曲情衷之词,未尝不是催命的符纸。

“双玉为珏,陛下之意是?”

“娘娘......”绿绦凑近耳边,对晋婉低道:“陛下之意,若柳湘无力抚养小皇子,则必将皇子养于娘娘膝下,若襁褓中的小皇子便与娘娘起居一处,亲厚自然非比常人,如此一来,皇幼子云珏只认娘娘这一个'生母',又岂不是?”

“双玉为珏,那女子于夫君心中,如此之重!”晋婉阴森的狞笑,贯穿于云珏午夜惊醒的梦中,一时晋婉放大的脸上犹如生出一张将要吃人的血盆大口,一时又是言语:“自明日起,你便再不是绿绦了。”

婢子绿绦跪地叩首,承命道:“是,娘娘。”

“你改名铭钧,将是我入主紫宴宫后的第一等宫人,为本宫执掌宫内诸事,纵使珏儿任性,要查他生母之死,绿绦已死,他无论如何,也查探不到你的头上。”

为晋婉做下这杀人之事,绿绦本已心惊胆寒,自知晓她的娘娘为自己另有一番盘算,便觉得恩重如山,将此条生路牢牢谨记,并叩首道:“奴婢铭钧,谨谢娘娘再生之恩。”

“云渺那个丫头,先帝甚是喜爱她。”画风一转,原本黑如地狱般的绯罗宫,忽而换了一重底色,灿金的明彩烁烁流光,多显得金碧辉煌,她冷笑一声,对绿绦道:“她生母容氏,本已是个贱人,纵先于本宫一步入宫为妃,终究难成大器。”

绿绦在侧,如常附和道:“娘娘说得极是。”

“钺者,神兵也;泧者,天下之乱象将始也,陛下此意,乃她这女儿身负定理乱世之才能,如此期许,本宫对云渺那丫头,已是不得不防!”

“请娘娘示下!”

“云渺自四岁起便没了亲娘,”晋婉冷呵出一股白气,眸中森然的寒意忽而沉沉坠下,教人深感到阴冷入骨:“可她那亲娘毕竟不是容老太傅的亲生之女,容氏虽曾拥立始皇帝开国有功,毕竟是经年的皇历,不经得翻了,当年本宫......不过是略施小计,命昆离假扮寺僧入那佛堂,迷晕容妃后,再令昆离故意当着陛下寻她的时当,与那贱人行床笫云雨之事,果然,陛下再心疼她,再如何青梅竹马的无猜情谊,终究禁不起消磨,”晋婉复冷笑道:“那容氏幽居至死,小公主云渺纵然是云寰的长女,也一样要随母戴罪,若非容氏自缢坏了本宫的好事,至今那云渺仍不过是一个连门也出不得的蝼蚁而已!可近来云渺频繁出入陛下内寝宫,她又常来寻珏儿,我道此事不好,你寻个时机,令人毒杀了云渺便是。”

“是!”

祈颐宫,从前皇族的钺泧长公主云渺随母幽居之所,自容氏畏罪自缢,经年不曾有人踏足,容妃于闺中便伴在身侧的侍婢姝梅却抵死不信她的娘娘竟肯做出与人通奸之事,当着紫宸殿的方向连连叩首道:“娘娘是冤枉的,她本对陛下一片痴情,又岂会心许他人!”姝梅言罢,怀抱着年仅四岁的云渺便要闯宫:“你们无权封禁娘娘,快放我出宫!”

“容氏的罪责难赦,此乃是陛下的旨意!”绿绦款步走入祈颐宫,推开那积灰的外门,唯恐沾灰一般地掸了掸身上尘土,仰头对姝梅说道:“你一介蝼蚁奴婢,望不要枉自挣扎,若要表你的忠心,本该在你们娘娘活着的时候,现下人死灯灭,你又兴起了面见陛下的心,”牵出一声若有似无的笑意:“怎么,想去紫宸殿,告御状吗!”

“事有不公,自然当告!”姝梅梗着脖子,直声高叫道。

“我们娘娘赐下一盏燕窝羹,”绿绦命身后禁军将那红木托盘里的燕窝羹呈上,双手交付给云渺公主,又笑道:“知道你们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自从四年前封宫以后,连个肉星子也没有,别把小孩子饿着,这份羹,乃是我们娘娘赏给你们公主的。”

言讫,不顾人回复与否,携令禁军道:“关门!”

见隙,姝梅慌忙冲上前去,把住禁军的手,叫道:“陛下封宫是因娘娘有罪,眼下我娘娘已死,陛下更不该加罪于长公主之身,合该重启我祈颐宫门!!!”

“痴心妄想!”绿绦暗自嘀咕了一句,不意被才在姝梅旁侧睡醒的云渺听见,转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奴婢回长公主的话,”绿绦见状,转身福以一礼,皮笑肉不笑地道:“容娘娘戴罪至死,想求恩赦,可陛下日今卧病缠绵,起不得身,没有天子的恩旨,我们晋娘娘纵有心宽赦了公主殿下,也是无力,您不如安生老死于祈颐宫,做您永生永世的公主便罢了!”

“你!!!”姝梅见状,直欲撕碎了绿绦,却“咚”地一声被身前七步之遥的禁军摔上了宫门,门外一把金锁,牢牢锁死了宫中之人。

“公主殿下.....”姝梅怀抱着云渺,声如泣血。

云渺贴近姝梅耳边,私语道:“梅娘勿须急切,我于昨日紫宸殿中,亲眼见父皇拟旨,眼下五道圣谕,道道皆在本公主手中,晋婉要困死我,她困不住的!”接着,云渺端起桌案上的燕窝羹,打算一饮而尽:“多加餐食,明朝自有青天在!”

容妃旧日豢养的一只私猫,长毛白底,夹杂着些许褐黄毛色,闻此燕窝之肉味“喵呜——”一声长嘶,跃到餐桌上细细啜饮起来,多时,这双眸澄碧如苍天颜色的猫儿餍足已全,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昏昏欲睡。

一时辰余后,一声凄厉的猫呜,本该于猫窝之中安睡的碧眼儿忽地面目狰狞,惨叫毕,翻上那用膳的桌案,将这原本盛有燕窝羹的玉碗翻跌在地。

玉盏裂,琼浆倾,碧眼儿阖眸长寂,终于在云渺面前,魂归幽冥。

“放我出去,我要见父皇!”云渺沉寂许久的心血终于沸腾,持圣旨卷轴一下下敲击着祈颐宫内寝的木门,威胁禁军道:“尔等勿忘,我乃皇域长公主云渺,手持父皇明诏,尔等见旨如见天颜,若再不开门,本公主撞碎这宫门,拼将一死与尔等鱼死网破,则尔等亲眷必将受连坐之刑,株连族众!”

如此,禁军始启门,云渺本欲往紫宸殿去,却听皇宫中丧钟敲响——钟鸣三响,是举国改朝更帝号的宣诏,他的父皇,已然崩逝了。

云渺朝紫宸殿向利落一拜,立时起身,往绯罗宫中行去。

“晋婉,开门!”云渺之声静冷如死,声声掷地。

晋婉放下怀抱中已阖眸的云珏,对身后道:“给她开门。”

禁军应喏,领命打开了绯罗宫正中殿门,云渺破门而入,一跨步入内便质问道:“我幼弟可在此处!”复掠过晋婉身前,瞧见了被晋婉亲手轻放在自己所就寝的金丝软榻上的皇六子云珏,转头对晋婉怒目而视:“你挟持阿珏,想要做什么!”

晋婉冷声回绝道:“长公主这话不对。”

“因何不对?”

“你此来是为宣诏,陛下今有遗诏,本宫不得不领,”晋婉一袭血红色凤袍着于身上,同色血红的双唇开合,她放下云珏,缓步向云渺走来:“我既受帝王后位,便自然领命受谕,因此才没有锢着手持遗诏的长公主,未曾命人押你回祈颐宫,对也不对?”

晋氏步步紧逼,云渺不得已倒退了一步,身子撞在门扉上。

“你此言何意?”心头泛上来阴冷的光,云渺不寒而栗。

“何意?”晋婉不屑一笑,却道:“看来长公主还不知情,封锁九门暂不发丧是本宫懿旨,禁军已全是本宫之人,先帝缠绵病榻整整十年,本宫便代他处理国政了十年,至今日天子之名虽不在我,皇权却尽在我手,你说,皇太子之身,该不该随母居住!”

云渺剎然抬眸,望见晋婉眼底的汹汹怒火:“双玉为珏,陛下临死前还在想着那个贱人,还想同那个贱人生同衾死同穴,可臣妾怎么会让他如愿,他至今有我一人为妻不够,还妄想以他的妾室为主,许以玉名,意在他自己同那贱人双宿双飞,合为一个'珏'字,可难道柳湘那个贱婢,能养出一个君临天下的皇帝吗!那样心慈手软的妇人,只会耽于情爱,教不出一个君王,本宫今日料理了她,当是为天下人除害!”

雷声轰鸣,三更的夜里忽地瓢泼起来,雨滴子如同丈许的线,一线一线地砸在露野白骨上,阴气森然惊动幽冥司,绿绦手持一条七寸长的白绫,双手捧着被冷雨打湿的五寸鲜血,打开宫门跪在晋婉身前一步外,复命道:“启禀娘娘,那柳湘抵死不从,被奴婢以娘娘赐下的白绫缢死于星霰宫外,奴婢行完此事,特地前来复命!”

“你做得很好!”晋婉勾唇一笑,形如鬼魅修罗。

“长公主!”晋婉双手扶起绿绦,转身又对云渺道:“哀家知悉你的手里还有四道圣谕,给哀家过目以后,若是无碍,哀家自然放你出宫宣旨。”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寒雨夜中的冷气,却笑得鬼魅阴森:“可若不利于哀家,那便是不利于你这即将登位的幼弟阿珏,哀家临死之前,必然会先掐死,或是用蛊虫,以当年折磨先帝的方式一点点将你这血脉同根的幼弟折磨至死,你听清楚了吗!”

没有余地,云渺,你至今已无路可走了!

“我听清楚了。”云渺静然道,默然抬手,将手中其余圣旨一卷卷展开在晋婉眼前,又道:“我弟弟年幼,父皇怕他不能掌政,故此特请来齐州云奚、宴地少主二人辅政,此二人名为辅政,可若是皇权握于母后之手,纵父皇有心令他二人争权,我弟弟一心依赖于你这母后,也必将不会听从于齐王与云漓的,是以,你可以放心。”

“公主必不会将本宫今日所言,”晋婉眸心一闪而逝的冷光,犹如夺命刀剑,逼近云渺:“说予齐王与宴少主的,否则公主与你那弟弟的性命......”晋婉谲然一笑,手指卷着束腰的红帛软绸,又一声婉转的娇笑道:“你是知道的,我凝州千虫百蛊,每一样种在阿珏的身上,他都会生不如死,”顿了顿,又道:“他还这么小,你这个做长姐的,不会眼睁睁看着阿珏死在本宫手里,而见死不救的,是吗?”

云渺单膝跪地,将圣旨取回:“云渺甘为母后之牛马,此生不改。”

“既然如此,咱们便是一家人了。”晋氏又一声冷笑,入骨砭寒:“绿绦,去告诉长公主,而今你乃是我宫中第一等的宫人,执掌内六宫事,你改名唤什么?”

“奴婢铭钧,见过长公主。”绿绦跪地禀道。

“小皇子缺一个姐姐,陛下缺一个女儿,可若是长公主心口不一,本宫也不会介意李代桃僵,将铭钧推上你这千金公主的位置,取而代之,”晋婉扶起云渺,嘱咐转身而去的她道:“钺字从金,可铭钧二字也从金,公主与太子乃是嫡亲姊弟,血脉削不断的金玉情谊,本宫必不会辜负凌皇的苦心,必将在他长成以后,告知其父皇深意。铭钧,送客!”

“奴婢恭送长公主离宫!”

“臣等恭送长公主离宫!”禁军处,一排排黑甲玄胄的勇士们本该为天子效命,而今却如同走狗一般伏在晋婉那女人的脚下,该说她的手段高妙,又或是父皇多年懒政如此,招来至今祸殃,云渺的思绪翩然纷乱,她心中只想,此一去山高海阔,必将不归了。

若归程,只怕非但自己的性命,连阿珏......也一样性命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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