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幼时跟着顾玉洪在西北时间不短，她鲜少有羞愧想逃的时候。
可这次，她却在元莨的直球表白下，遁了，慌不择路时，一腿还撞上廊下的花盆，陶盆碎了一地，花团四分五裂。
元莨收拾了好一阵。
云归这反应是有些可爱的，元莨虽没能得到答案，却忍不住傻笑。
后来莫皓檠见他，嘲道：“怎的？痴情种子不当了？改扮蠢了？我求你机灵些吧，回头那浪荡子将你心上人抢了去，看你还能不能傻笑出来。”
元莨瞪他一眼，想说莫皓檠不是眼瞎？云归被人抢走？这玩笑开得荒唐，话到嘴边，只是高姿态道，“你个傻缺，能懂什么！”
他才不信，云归不心悦于他。
一般时候，云归很安静，元莨常见她伏案写写画画，有一次元莨技痒，非要向她一展画工。
执笔心猿意马，结果便是，几幅画都画砸了，他将葡萄架下的兔儿，画的比绵羊还肥；将小鸡啄米，画的无比炸毛。
云归当时笑坏了，拿着图看了许久，惹来元莨不满，她碍于画者面子，只好忍笑在一旁磨墨。
那松烟墨被她纤长的指捏着绕圈，砚台里一汪香墨荡漾，一下……一下……墨与砚的摩擦，痒在元莨心里。
昨天元莨无意听小荷提及，云归叫人裱了几副荒唐的画作，珍藏在岭南老宅里，不知为何。
为何？还能为何？元莨心中有数。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便来至端阳，遂州城中人头涌动。
五月初五，遂州码头旁游人如织，蜀葵与石榴花争艳，为避拥挤，一干富贵闲人选择在临水的茶肆酒楼的阳台上看热闹。
席禹早早预定好了包间，将云府的一干人等打包带来。
全志简腹诽道：“这哪是赛龙舟，分明瞎比划。”
席禹笑道：“全大夫，这还叫瞎比划？”
全志简气结跺脚，“切！”
这几日他带着工人漫山遍野的跑，对席禹积怨更深。
而后他踢了云归一脚，傲娇道：“喂！丫头，你告诉他，什么才叫迎端阳。”
云归放下茶盏，对席禹那没眼力见的道：“你也真是，不想想我们是从哪来的。”
她其实对席禹夸张的叫早有些意见，扰人清梦。
“从哪来？”席禹重复，“岭南啊？还是江南？”
云归白他一眼。
“哦！”席禹一惊，“我怎的忘了，你们岭南人过端阳可隆重了。”
他曾见识过的。
“我今年也赞助百金呢，可惜……因为个矫情的龟孙，无法亲自为我们龙舟队助威了。”云归可惜道。
没有多会，全志简坐不住了，他随身掏出一个包着雄黄的药包，将其倒在酒杯里。
“来，你们都把头伸来，点完雄黄，我要撤了，端阳遍地都是药草，不跟你们在这浪费光阴了。”
全志简说完，便用手指轻点雄黄酒，轻柔的点了云归额头和耳朵，而后粗鲁的又点席禹。
席禹被他点的后仰，也不敢言语。
云归笑到：“阿舅，端阳安康！”
席禹赶忙跟着道：“全阿舅，端阳安康！”
听这称呼，全志简不乐意了，转头怼席禹：“谁是你阿舅，少乱攀亲戚！”
云归在旁乐不可支。
元莨和莫皓檠也一同跟着来的，可莫皓檠脑袋有毛病，非将大白鹅一道带来。
他正被白鹅牵着满街跑，元莨不放心，只好跟着。
这白鹅虽然与他认识时间不长，却被莫皓檠起了名字，大白。
并且短短几日便被莫皓檠喂得不成休统，身形大了一圈不止，溜光水滑的白毛闪烁光辉，对人也亲近不少，偏它对云归龇牙咧嘴，一见她就扑棱着翅膀，往她身上撞。
此时，白鹅长颈上被系了花环，莫皓檠牵着它，神气十足的乱窜。
自然吸引了不少姑娘的青眼。
元莨始终惦记着云归，有些心不在焉，莫皓檠道：“快看！那个粉衣裳的姑娘，眼睛都快长我身上了，她一定是被本公子的英剧潇洒折服了！”
元莨赏他一脚，“混账东西，谁牵只鹅招摇过市，不惹人看。”
莫皓檠道：“你懂什么，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得时不常出来溜溜，不然性格都会孤僻的，是吧～大白。”
那大白似能听懂人话，接着莫皓檠的话茬就“嘎嘎～”两声。
“哎，不过，这蜀中美女就是多哈，那丫头既然不搭理你，你不如趁此机会，在这众多的美女里挑一个为妃，省的陛下和贵妃再为你操心了。”
元莨不爽，挤兑他道：“滚犊子吧！谁像你那么庸俗，见一个爱一个，我呸！赶紧上楼，赛龙舟就要开始了！”
白鹅显然没逛够，回头朝元莨亮喙，威风完了又扯着莫皓檠往外走。
元莨惊奇，“这小畜生，平日在府里作威作福还不够？出门还这么横！”
街旁的蜀葵开的正艳。
辰时过半，游人越来越多，几乎摩肩接踵，热闹得叫人头痛，元莨也不管莫皓檠那傻子，转头进酒楼，找云归去了。
他从一楼的偏梯上来，刚探出个头，忽停下脚步来，直直望向云归。
水韵叠嶂堆在窗外，云归一身墨绿色的香云纱衣，不知说到什么高兴事，正一手半掩唇，笑得开怀。
轻纱绕身，江风不时撩拨她的侧影，她抬手点茶，随身轻纱摆荡，好一副潋滟容光，叫人离不开眼。
元莨足下顿了半晌，突然忘记踏步楼上。
小二在他后面等了半天，因急着上菜，唤了声：“客官？”
元莨回神，一道：“抱歉！”接下来的步步迈得急迫，穿过大堂，食客纷纷侧目，待到来到云归面前，那姑娘早将茶给他倒好了。
席禹撇了两人的衣饰一眼，大为不悦。
同穿香云纱衣，是什么鬼？
元莨在楼梯愣神，二人都用余光瞥见了，席禹道：“干什么去了？舞龙都快开始了。”
端阳本就为祭龙，此事岸边已聚集数条龙队。
元莨道：“想不到南方过端阳这般热闹。”
北方水少，端阳少见这类活动。
席禹一拍大腿，“看吧！还是有会欣赏的！”
刚云归正给他描述岭南端阳阵仗，可谓是秒过蜀地不少。
二人自幼掐架，席禹想回嘴，却碍于事实，刚觉输，元莨便上来了。
元莨不知前因，有点疑惑，他看向云归。
云归笑道：“我刚说，他们蜀地这端阳过得，比我们岭南不热闹多了。”
听罢，元莨点头，“岭南临水，这水上项目自然要比别处有优势些。”
可惜，今日这龙舟赛，已是他所见过最热闹的，若如云归所言，岭南比这还隆重，那得是何等场面。
“只是可惜，不能亲眼见过岭南盛会。”元莨继续道。
今日过节，云归心情好，忘记之前躲着元莨这码事了。
“那有什么可惜，我年年赞助龙舟，明年邀请你观赛就是了。”云归随口道。
这话说完，元莨得意的嘴差点咧到耳朵根子。
“哎呦！”云归惊呼。
席禹拿桌上的艾条敲了她的头。
“观你的赛吧，今年端阳你在遂州！明年的事，明年再说！”席禹道。
云归撇撇嘴，伸头往外看。
元莨见二人额头都点了黄，问道：“全大夫呢？”
“他去采草药了。”席禹答道。
“他瞧不上这蜀中龙舟，说看着没劲，不如上山采药！”云归就要逞这口舌之快。
“再说！再说！就你长嘴了是吧！看不上我们蜀中龙舟，你倒是滚回岭南啊！当谁欢迎你们似的！”席禹忍不了了。
“你以为谁爱来这啊！还不是有个坏良心的人非要闹事，不然我此刻正在岭南，给我们的队伍点睛嘞！”云归回嘴。
席禹又拿起那根艾草，云归二话不说将艾草拽过来反打席禹头两下，席禹跳起，倾身往云归脑瓜上弹了个爆栗。
元莨也不劝，他并不觉得这俩人举动有何逾矩，只觉十分幼稚。“你们俩，在外可千万别报家门。”
给各自家门丢人。
云归被打得躲到阳台，探回头来得意道：“面对个傻子，谁还能做到心平气和？”
席禹起身，顺势掰扯：“你说谁呢！你才傻！傻妞！”
元莨终于摸着良心道：“尽染，不是我说，你……好像也骂过莫皓檠傻！”
席禹没弹到人，回来落座，他大大方方往后一靠，翘起腿来喝茶，笑道：“看吧，她就是嘴欠。”
“不过你那表弟，确实也不想聪明样子！”席禹道。
牵着只鹅出街，真看都不像正常人吧。
莫皓檠将鹅送回马车，刚上楼就听了这么一耳朵，原来这几个人缩在一块说他坏话呢。
顿时不悦，“我说你们，背后说人坏话，这样好嘛？”说完随即假装叹了口气，“你们就是欺负我善良，不爱计较。”
元莨从云归背影上转头，微笑道：“我们从不在背后讲人坏话。”
“对，要讲也是当面讲！”席禹接茬。
“傻子！快来喝茶！”元莨道。
二人这一唱一和的，将莫皓檠彻底打压。
平日只一个元莨便把他指派的提溜乱转，如今又多了个席禹，他怎能得好。
莫皓檠想跳却没跳起来，“……世态炎凉！就没见过这么讨厌的表哥！哎，你不要揪我的艾草叶！”
元莨索姓将他口中的艾草推开，让他待会整束拿走。
三个男人聊了会天，内容无大营养，莫皓檠突然看见云归趴在阳台的栏杆上半天未动了，有些奇怪。
“喂！看见谁了？这么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