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花去厨房忙活,她敢这么明目张胆,赌的就是向鸢是外村人。这个年头,长得再好,穿的再光鲜亮丽,只要到了乡下来,多半是成分不好的下放犯。
再加上向鸢这么迫切想要拿到石泉村的户籍,倒也正常,这下乡的知青为了不那么辛苦也会找村里人结婚。
林凤花越想,觉得这事就能成,蒸水蛋的时候都多往里面打了个鸡蛋。
向鸢面前坐着罗东振,他正怀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看着自己,一只腿横在旁边,摆明了防止自己跑路。
虽然他是个瘸子,但确实长得人高马大。
向鸢侧过头,躲开罗东振的视线,打量着周围。
罗彬回了房,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了,门口旁的小孩正捂着腹部处,看起来可怜的很,身上全是青一块紫一块。
也就这时,她才发现外面的门打开了,不再像之前那样用门闩锁起来了。
向鸢看向那个垂着头罚站的小孩,是他吗?
现在门开了一个缝,林凤花在厨房,罗东振又是个瘸子,是自己逃跑的最好时机。
“你要是当我媳妇,我保管你过上好生活。”
“在我们家,所有东西都是我的,我奶也最疼我了,她这两天去隔壁村了,过两天就回来,到时候我带你见见。”罗东振张着嘴就说个不停,俨然已经把向鸢当成了他的媳妇一样了。
向鸢将身体往旁边侧侧,忍住恶心,对罗东振说:“我想喝口水,你能给我倒一杯吗?”
“你杯子里不有水吗?”罗东振刚想答应,就发现向鸢面前的杯子满满一杯水。
向鸢连忙拿起水杯,一口灌了下次,露出一个笑容,说:“现在没了。”
罗东振看着向鸢的笑容,顿时魂都没了,也就没推敲向鸢的行为。他感觉自己口水都流出来了,当下就点头答应,一瘸一瘸的去桌上倒水。
趁这个倒水空隙,向鸢一起身,心跳加速的看着那个门,毫不犹豫地跑了过去,身后还听到罗东振的声音:
“娘,她跑了!”
向鸢一口气跑出罗家的门,也不敢停歇的接着往前走,直至跑到了大道上,看到三三两两回家的人,她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如果自己在山上遇到的不是原昭,而是林凤花,她肯定会把自己给拐卖了,给她儿子当媳妇。
一想到这儿,向鸢就止不住地犯呕。
村里人虽然一直在说向鸢是傻子,但真看到她在大路上弯着腰,脸色发青,好几个人上前询问。
“妹子,怎么了?不舒服?”
“要不要去卫生所啊?”
向鸢看着这些关切的面孔,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朝她们摇摇头,“我没事。”
她去林凤花家的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他们都是一个村的,至少发生什么事,肯定向着林凤花那边。
“没事就好,快回去吧。”
大家伙见她真没什么事,也就都慢慢离开了。
向鸢叹了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才慢悠悠的往家走。
“同志,你去哪儿啊?”蒋卫红原本正在树荫下和朋友聊天,一看到向鸢,立马冲了过来。
“回家。”向鸢撇了一眼蒋卫红,她对蒋卫红还是记忆犹新,特别是那句同志。
蒋卫红看着向鸢,是真的觉得她长得太好看了,这皮肤白的,比县城里刷了白粉的墙还要白上几分。
“你身上这衣服有点眼熟。”蒋卫红突然发现向鸢身上穿的衣服,他妹以前也穿过。那还是向鸢昨天穿的那身好看,一看就是城里人。
向鸢愣了一下,想起原昭说的,这衣服是蒋卫兰的,蒋卫红...
“蒋卫兰是你姐姐还是你妹妹?”向鸢问。
“我妹。”蒋卫红摸了摸后脑勺,这衣服真是自己妹妹的啊?不过她怎么认识自己妹妹?
“你认识她?”
向鸢摇摇头,这衣服是原昭拿给自己的。想到原昭,她就想起昨天原昭说的话,自己对他说的。
现在自己想要拿到石泉村的户籍,仔细想想,还真是只有结婚这条路了。
结了婚,就有了户籍,也有了栖身之所。
向鸢想出了神,蒋卫红走在她旁边,总感觉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整个人都紧张了一些,便找了个话题。
“村里人说你傻,我看一点也不像。”
蒋卫红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向鸢,解释说:“大家就是喜欢听风就是雨,传来传去就变味了。”
向鸢抬眼看向他,他这话倒是说的挺中听的。
自己刚来的时候,确实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也做了一点奇怪的举动,可现在大家到处传自己是傻子,就让人不是很开心。
更离谱的是,林凤花竟然想让自己嫁给她的瘸腿儿子。
向鸢突然想到昨天听到的童谣,什么傻子配瘸子,偏偏这个村里面真有个瘸子,可她又不是真傻子,即使是真傻子,那嫁给罗东振也是倒大霉了。
“我回去了。”向鸢一想到这个童谣,就犯恶心。
“啊。”蒋卫红看了看天,说:“也是,马上到午饭的点了。”
“你...住在原昭家没问题吗?”
“要不来我家住吧?”蒋卫红问出这话的时候,脸红了红。一个女孩子住在原昭家算什么,自己家里大,还能够和卫兰一起住,也能够阻止村里面的谣言。
向鸢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我住的挺好的。”
蒋卫红见她拒绝的这么干脆,有些急地说:“你是不知道...”
“知道什么?”向鸢疑惑地看了眼蒋卫红。
蒋卫红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村里面都知道,但队长还是安排向鸢住在原昭家里。
“就是...”
“原昭他成分不好,你不应该和他走得近。”
蒋卫红一口气说出来。
“那怎么了?”向鸢撇了撇嘴,她早就知道了。
蒋卫红还想要再说什么,就被一个人叫走了。
向鸢和他挥了挥手,接着往前走。她这次去林凤花家里,虽然有惊无险,但是林凤花确实给她提供了思路,那就是——
结婚。
在这里,自己无权无势,队长是不可能冒着风险给自己入户口的,除非...她真的嫁到这里来,成为村里的一部分,自然也会被偏袒一些。
蒋卫红使劲的朝向鸢挥手,发现她心不在焉的往前走,也没看向自己,心瞬间就有些跌落了。
向鸢在村里逛了逛,时不时叹了一口气,去警察局她会有希望吗?这两天睡觉的时候,她都希望自己一觉睡醒后,就回到了她所生活的时代,但每次醒来,看着那屋顶的房梁,只让人哀愁。
路上的人越来越少了。
向鸢注意到她的侧方位,有两个人,看着像是母子关系,妇女正在教训着儿子,嗓门还很大。
“你看什么看?再看你也不能和她在一起。”
“傻子能娶回家吗?她会干活吗?屁股那么小,孩子都不好生。”
他们的声音实在是不小,特别是在这空旷的道路上,就连茂盛的草也遮挡不住他们的声音。
向鸢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屁股,想到林凤花也是这么打量自己的屁股的。
她这是完美臀线好吗?在学校上学的时候,她也每个星期去两到三次健身房,这屁股惹着他们了?
屁股那么大有什么好看的?
向鸢咬着牙,在这个村里她是待不下去了,要不还是去警察局接受拷问吧。
今年是1972年,她爸爸都还没出生。这种村里大队靠工分制,商品不能流通的日子要持续到1976年,才会有所转机。
向鸢头疼的想着,一点点梳理着她对这个时代的认知,不知不觉就走到原昭家门口。
“向鸢!”原昭回到家,没看到向鸢,就出去找她,结果在村子里找了好久,都没发现向鸢。刚好刘大妈说向鸢去找林凤花了,他便急匆匆的跑去找。
去了林凤花门口,也没找到向鸢,最后他才走回来,发现向鸢正好在家门口。
向鸢看到原昭,愣了一下,他这么着急做什么?
“你没事?”原昭打量了一下向鸢,看她整整齐齐的,才放心了些。林凤花在村里名声不太好,为了她那个瘸腿继子,简直是丧心病狂。
向鸢歪着头看着原昭,他脸上的关切之情不像是假的。
“你很关心我吗?”
原昭原本还在看向鸢身上有没有受伤,她突然这么问自己,整个人就僵了起来,视线也不敢朝向鸢身上看去,而是低着头看着地上的黄土,自己打满补丁的布鞋。
向鸢看着他这模样,突然觉得有些好玩。这种感觉她十分熟悉,无非就是喜欢自己罢了,喜欢自己的人那可多了。
“我们回去吧。”原昭不自然地转过身,往回走。
向鸢跟上,原本有些沉闷的心情就像是被一阵清风吹过,吹散了一些。
回到原昭家,原昭先是走进厨房,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向鸢回到堂厅,坐在长凳上,摸了摸肚子,中午没吃饭,有些饿了。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向鸢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猛地灌下去,压一压肚子。
“嗯,我想快些回来。”
原昭的声音从厨房传过来。
向鸢看着原昭端着一盆东西出来,她嗅了嗅鼻子,有一股熟悉的肉香味传来,让她忍不住分泌口水。
“有肉了?”
原昭端着盆上来。
向鸢这才看清楚,盆内是两个大包子,足足有自己一张脸这么大的包子。她都不敢想象,这把皮撕开,里面的肉馅是多么的美味。
“给我的?”
面对肉包子这么金贵的食物,向鸢都有些不太敢拿了。
“嗯。”原昭递了一个给向鸢。他回到家的时候,肉包子就有些冷了,又发现向鸢不在家,便出去找她了。
现在回到家,肉包子就更冷了,他就去厨房热了一下。
向鸢接过肉包子,从中间撕开,看着满满的肉馅,她咽了下口水,咬上一口,感觉到肉汁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这几天天天都啃玉米和红薯,她都觉得自己嘴里都是玉米味。
原昭看她吃的这么开心,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看来猪肉她还是喜欢的。
“你怎么不吃?”向鸢舒服的吐了一口气,发现原昭不拿起另外一个包子吃,只是看着自己吃。
“你吃就行,我在外面吃过了。”原昭移开视线,作势往厨房走去,边说:“我去给你烧点热水。”
向鸢看着肉包子,垂下了眼眸,自己又不傻,他这是专门买回来给自己吃的。
明明穷的家徒四壁,却还给自己买肉包子。
“原昭。”向鸢回过头,喊住原昭。
“怎么了?”原昭回过头,不明白向鸢突然叫自己做什么。
“和我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