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日太阳东升，整个寨子已经呈现了一种大典前的火热氛围。
谷子衿行到大房子一楼天井处时，巴哈热和耶律真都已经在了。
“嗨，谷子，你起的好早。”
耶律真看到她，挥着手发了招呼，从眼前天井火灶的铁锅里掏出了一个烧饼递过去。
“给，吃点儿。”
“啊……”谷子衿接过烧饼，筹措了一会儿，总觉得喊阿真有些难为情，便改口说道。
“谢谢耶律大哥，阿普勒怎么样了？”
耶律真看来对这个称呼也相对满意，他应了一声，然后叹了口气，说：“也就那样吧，不过感觉应该能稳定下来，我们北地汉子，没那么不堪一击！”
看他这一大早精气神这么足，谷子衿也跟着放松了下来，笑着问一旁的巴哈热大叔。
“阿巴大叔，我们什么时候走？我怎么没看到其他人？”
巴哈热大叔用下巴指了指门外，说：“都去忙了，伊老头邀我们留下来参加他们的……”
“意身大典。”耶律真在一旁接道。
“对，意身大典，我就让他们帮忙去了，不过我倒没瞧见穆儿和楚泽她们。”
谷子衿听到这，只应了句“还未醒呢。”
她方才起来时，那两人还在炕上睡着，谷子衿实在不太适应戴着面具睡觉，便也就有醒得早。
她撕下一小块烧饼塞进嘴里，本以为会很硬实，却没想到这烧饼松松软软带着一股不知名的野菜香味。
耶律真瞧见她站在那出神的吃着饼，便乐呵呵的招呼道。
“谷子，你想不想去看看布置大典？”
谷子衿啊了一声，她本没什么看热闹的心里，但回头看到耶律真热枕的表情又觉得自己拒绝不好。
正当她为难，身后的楼梯处就传来了脚步声，她回头去看，是楚泽。
“早上好。”
谷子衿招呼了一声，指着耶律真说道。
“快来吃早餐。”
这正巧看到楚泽也醒了，耶律真更来劲了，直接抓着菜饼就走到她两面前，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走！耶律大哥今天带你们去见识一下，什么叫北地的祭祀大典！”
眼看对方也没有给自己拒绝的选项，谷子衿只能干笑着跟着耶律真出了门。
也不知道这意身大典是要祭祀什么，昨晚还空荡荡的广场此时已经在四个方位竖起了四根高高的图腾柱。
这图腾也无一例外的雕刻着虫子，看起来有点像他们面具口腔里的那只，大概是把生存转化成了崇拜吧。
在广场的中间，赞卜正在指挥着族人搭建一个祭台，耶律真大概是因为昨天的冲突有些不好意思，抬脚就跑下去帮忙，一时间也忘了谷子衿和楚泽还跟着自己。
谷子衿有些无奈，却也只能叹他一句天真纯朴。
她瞧着忙忙碌碌的村民，不知为什么觉得这种家长里短让人很是放松，她本也没什么大志向，上一辈子是，这一辈子也是。
“小衿，在想什么？”
一旁的楚泽看她发呆，轻声问道。
“没事，看他们忙里忙外的感觉生活好充实。”
谷子衿笑了笑，拉着楚泽也往广场走，她边走边说：“去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
楚泽点点头，便随着她下去。
谷子衿跑到赞卜身边，招呼道。
“赞卜大哥。”
赞卜好似不太习惯有女孩子的搭讪，手里的木棍差点没抱住就掉下去，惹得旁边几个汉子对着他瞎起哄，被他嘘了好几声才停下来。
“怎，怎么了？”
他有些怯生生的看着眼前的两个姑娘。
“我们有什么能帮忙吗？”
“不，不用。”赞卜奋力的把头摇成拨浪鼓，大声的说：“女娃娃，不能做这些重活！”
谷子衿暗叹一声，果然性别固有印象在哪都有，只是赞卜也是好心，他生活的时代就是这样，又怎么能因为这个而责怪他？
这时，一个女人凑了过来，看装扮应该是第戎的人，身上的装饰比马队的人多些，衣服也单薄些，兴许是因为不用奔波，所以没必要穿得那么厚。
谷子衿看着这女人大概有四十来岁，背有一点点驼，两鬓边有些白发，但面具后的眼中满是兴奋和笑意，让人觉得友善。
“哎哟，这是哪来的两个女娃娃，这身材一看就是贵气的大小姐嘞！”
谷子衿和楚泽被她夸得不好意思，只是干笑着道了谢。
一旁的赞卜帮着应道。
“马队来的，新来的。”
“哎呀，马队的呀？别是从山盆里骗来的？”
谷子衿听不懂山盆指的是哪里，只能又回头去看赞卜，赞卜在一旁又要忙，又害羞，又要帮着应这女人的问题，一时间有些着急了，喊道。
“哎呀！哪是骗嘛！那马队谁家媳妇呗！依那阿娘你就别操心了嘛。”
依那阿娘看他不耐烦，也不生气，只有些宠溺的应了好几声是，转而一把拉住谷子衿的手，对二人说。
“我听说马队也要参加大典，你们两个姑娘的衣服不行嘞，跟阿娘回去，阿娘给你们好好打扮打扮。”
“不用了……”
谷子衿摇摇头想要拒绝，可是北地的女人一辈子风雪里长大，伴着牛羊生活，脾气都犟，哪听得她了拒绝，这依那阿娘干脆抬手，一手挽住她们一个人，拉着就走，口中还振振有词。
“那哪行，这大典啊，是决定我们第戎部落生死的大事，来了就是客人，哪里能亏待了，别看阿娘我已经上了年纪，年轻时我可是族里最好看的！”
听着依那阿娘数着她年轻时的英雄事迹，谷子衿扭过头对着楚泽无奈的摇了摇头，楚泽眼中却更多的是开心。
晨雾从天空散去，日头开始高高挂起，巴哈热大叔低着头，抱着自己的热茶吹了两口，然后抿了抿，只是一口热茶还没下肚，他一抬头就看见古兰穆站在自己面前，惊得他差点一个踉跄摔下凳子去。
“穆，穆儿，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没有？”
古兰穆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谷子去哪了？”
巴哈热大叔轻拍着自己的胸膛安抚自己受惊的小心脏，说道。
“刚才跟着阿真出门去了，也不知道去哪闲逛了。”
巴哈热大叔低下头，想去看自己的茶有没有因为惊吓撒了出来，等他再抬头，眼前的人早已经不知所踪。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惊一乍的！”
他骂了两句，但也无可奈何，只得抱着他的热茶，看着天井投下来的光，发着呆不知道想些什么。
而那个一惊一乍的古兰穆已经下到了广场上，她抬眼望去，哪有谷子衿的身影，只有几人在忙着摆放大典要用的酒坛子，其中一个就是耶律真。
他放下手里的酒坛，抬眼就看到古兰穆，他本来因为被摔对古兰穆有些发怵，但古兰穆后来又救了阿普勒，他已然是对她心服口服。
他抬手招呼古兰穆，大声的问道。
“哎，穆儿，你起来了，吃早饭了吗？天井那有菜……”
可惜古兰穆对他这一套无感，打断他絮絮叨叨的话问道。
“谷子呢？”
“啊？”
耶律真被这么一问，也愣了，他刚才有劲没地方使，闷头干起活来都忘了这事。
他慌忙扫了一圈广场，却没发现人，只得打着哈哈不好意思的说。
“兴许跟着楚泽去给谁帮忙了，你别急，丢不了。”
“……”
古兰穆无言地看些他好一会儿，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只得自己去问。
她哪知道这会儿谷子衿和楚泽正在依那阿娘的帐篷里，这帐篷里挂满了依那阿娘自己做的衣服袍子，她俩刚才有多不想来，现在就有多乐不思蜀。
本性也——
依那阿娘扯了一件玄青色的长袍，在谷子衿身上比了比，也不问谷子衿的意见，便大腿一拍，道了一身好。
她把袍子递给谷子衿，笑道。
“你穿上试试，若是不合身，我直接给你改了。”
“啊？”
谷子衿抬眼看了看四周，这帐篷里连个可以偷着换的角落都没有，难道她要在这直接脱了吗？
“怎么了？”
依那阿娘看她不动，有些疑惑的问。
“阿娘……有地方可以换吗？”
“就这换就好了……”
依那阿娘话音未落，看着眼前两个小姑娘恍然大悟的哦了一个长音，笑道。
“好好，我出去，你们换，那木箱上的是尺，你们互相量一下。”
眼看着依那阿娘走了出去，谷子衿松了一口气，一旁传来了楚泽的笑声。
“你笑什么……”
谷子衿佯装生气的凶道。
“我要不要也先出去一下？”
楚泽笑问。
谷子衿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摇头。说：“不必了，依那阿娘毕竟刚刚认识。”
“好。”
楚泽仍是笑着应了一声，便开始利索的脱自己的衣服。
楚泽瘦是瘦了些，可能是成春楼没什么好吃的，但真的脱下了内衬，还是能看到身材有凹有凸。
她背对着谷子衿，谷子衿便只能瞧见她洁白无瑕的背，她举手投足，背上的线条就跟着起伏上下，甚是诱人。
“小衿，我背上有什么吗？”
楚泽回头笑着问。
谷子衿被她这一说，羞得不行的背过身，结结巴巴地辩解道。
“没什么，我在发呆想事情。”
眼见别人已经大方的脱了，谷子衿便也只能如此。
她没有回头再去看楚泽，只听楚泽又问她。
“在想什么？”
想什么？想她的背好看？谷子衿心想，但不敢说出来，说出来像是变态。
“想……想穆儿的事情。”
谷子衿想起之前怀疑古兰穆的事情，便随口拿出来挡事，可谁想到话音未落，只觉得身后有什么贴了过来。
楚泽不知脱了多少，她从背后抱住了谷子衿，隔着薄薄的里衬，谷子衿能感觉到很多不该感觉到的。
她一下子就僵在了原地，头都不敢转动一下，只感觉楚泽慢慢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然后轻声问。
“是因为想上官大人了吗？”
谷子衿想摇头，又觉得自己一转就会对上楚泽的眼睛，她只能回了句不是，却又没有说服力。
楚泽沉吟了片刻，稍稍松了松手，又贴得更紧，软绵绵的触感压在谷子衿的背上，体温从背后传来，让谷子衿手心都在冒汗。
“那以后我来保护你，好吗？”
谷子衿听楚泽说了很多次这句话，今天听却听出了一丝侵略性，她似乎在有意识的用这句话象征一些什么，可是她是楚泽，温柔天真才是她的样子，谷子衿否决了自己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只当自己想多了。
她假装放松，干笑了两声，尽量放轻声音说了声好，然后动了动肩膀，笑着骂。
“快些去换衣服，北地气候不比殷国暖和，再着凉了！”
楚泽也不纠缠，软绵绵的应了好，就又走到一边换衣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