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云歌做了西红柿牛楠、清炒藕带、生菜，孟启又一次吃撑了，歪在沙发上看资料。

云歌洗好碗，走过来取笑她：“刚吃完就坐着，起来走走。”

孟启看着云歌围裙还没解下，也笑她：“我懒嘛，哪像你这么勤劳贤惠，不知道谁那么有福气娶到你。”

云歌一楞，随即说道：“我结婚后也不做老妈子伺候一家老小啊，除了我家人，你第一个吃我做的饭。”

前半句关于结婚的字眼着实有点刺耳，但是后半句让孟启又开心了一些，默默看着手里的材料，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云歌问：“你看的什么？”

孟启：“周一去办入职，我对照通知看看材料准备齐全没有。”

云歌解下围裙，擦干净手，坐到孟启身边跟她一起看：“你这个专业，好高深啊。”孟启不搭理她，她继续说：“我发现你有一个优点。”听到这一句，孟启抬头看她：“什么优点？”

云歌笑说：“你看，经不起夸奖的诱惑，你的优点当然很多不只一个，我说的优点是，你自己有没有发现，你回国后，讲话几乎不带洋文，可能说得还没有我说得多。”

孟启不屑：“这也算优点，我在家跟爸妈就说国语，不说English。”

云歌撇嘴：“经不起表扬。”

孟启：“吃太饱了，又有点困了。”

云歌唱：“小猪吃得饱饱，闭着眼睛睡觉，那你去房间睡会儿。”

孟启：“我就在沙发睡会儿，你忙你的。”

云歌：“唉，那我陪你午睡，行了吧，别在沙发睡，一会儿起来浑身不自在。”

孟启：“你说你健身的？”

云歌：“是啊，怎么了？”

孟启张开双臂，故意撒娇：“那你抱我过去，我看看你是真健身还是假健身。”

云歌一脸黑线：“你是真够懒。”话音未落，弯腰将她捞起，直接一个公主抱，假装力气不够，脚步凌乱，吓得孟启尖叫：“唉唉，我开玩笑，放我下来！”跌跌撞撞走进房间，云歌她“扔”到床上，孟启又是一声尖叫：“啊，云歌你！”

云歌哈哈大笑，叉着腰：“还怀疑我吗？”

孟启吓得不轻，以为自己要摔地上：“我看你体虚得很，我一百斤都没有，你抱成这样还好意思说。”

云歌面容一肃，又一次把她抱了起来，这次没有东倒西歪，稳稳地在房间走了三步，看着孟启说：“看到没有，用实力说话。”孟启脸热了，靠在她胸前，一动不动。云歌走到床边，轻轻弯腰把她放下，拉过一个薄毯给她盖上，自己也在旁边躺下。

孟启拿掉毯子：“刚才闹了一下都出汗了，我不冷，你自己盖。”

云歌把头舒舒服服地靠在枕头上：“多少年没午睡了，我从来不午睡，别说还真有点困。”

孟启闭上眼睛，说：“我记得上学的时候你很喜欢午睡的，口水流一桌子。”

云歌：“我怎么不知道，又胡说了。对了，你上次说你八年吃不好饭，睡不好觉是什么意思。”

孟启支支吾吾：“水土不服吧，总之整个人感到不舒服，回到江城，才感觉整个人像机器一样，重启了。”

云歌：“我跟你有同感，为什么我知道你回来三天了，因为那天我也感到我重启了。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两个不是父母生的？”

孟启笑道：“那我们是谁生的？”

云歌：“有没有可能，我们两个是机器人。”

孟启起身，摸她的头：“我来检查一下，你是不是机器人。”

云歌不动，由她玩闹。孟启从头摸到脸，脖子，然后手放在胸口：“嗯，好像确实有点像机器人，胸都没有。”云歌不服气，自己摸了摸，怎么没有，还是有的。她把孟启拽倒，手覆盖在她胸口：“让小爷检查一下你是不是……”当手触摸到柔软的一团，云歌突然感觉有点怪异，打着哈哈收回手：“嘿嘿，可以可以，有料。”

孟启：“怎么不继续检查了。”云歌脸红了：“额，经检查你不是机器人。”

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她们很亲密，但是肢体接触很少，奇怪的是这次见面后，云歌感到控制不住想去触碰她，刚才那个感觉，她有点恍惚。她闭上眼，手轻轻空抓一下，脸上现出一抹笑意，心说：“手感不错。”

孟启有点心烦意乱，说不清道不明，想说的话不能说，于是多翻了几次身。云歌嫌她动静大，用手臂环住她：“我真困了，你别动来动去，让我睡会儿。”孟启转身面对她，顺势靠她更近，轻声说：“抱着我……”

云歌拥紧她：“好，乖乖睡吧。”

孟启紧贴着她心口，听到咚咚的心跳声，她一动也不敢动，害怕破坏这一刻的心安。心跳声像催眠曲，孟启睡着了。

不知她睡了多久，孟启发现云歌领着她在一处山谷游玩，云歌抱着她转圈，一圈一圈，她开心地笑着，猛然看到一只巨大的脚掌从天而降，把云歌和自己踏得粉碎、血肉模糊。梦中惊变，孟启猛地动弹一下，云歌被她吓醒，看她双眼紧闭、脸色惨白，急忙拍醒她：“孟启，你醒醒，是不是做恶梦了？”

孟启睁开眼，眼神中都是惊恐，半天回不过神，好半天她才开口：“我梦到，我们两个人，都碎了，太真实了。”

云歌抱紧她，安慰：“没事没事，肯定我刚才逗你玩吓到你了，梦是反的。”

听到门响，常老师回来了。孟启推开云歌，坐起来：“你先出去，我换身衣服。”

云歌走出房门，常老师惊讶道：“你在家啊？”

云歌点头，问：“妈，你怎么回来了，午饭吃没吃？”

常老师跟云歌说了一些琐事，把买的菜拿到厨房，晚饭她要亲自下厨。孟启换好衣服，走出房间，跟常老师打招呼：“阿姨，好久不见了，我是孟启。”

常老师很高兴，神情夸张：“孟启啊，你现在长得这么漂亮啦，回来好，回来好，我晚上炖排骨汤给你吃哈。”又对云歌说：“你现在发消息给周森，让他晚上也来吃饭。”说完兴冲冲进了厨房，处理排骨。

云歌闻言一窒，孟启脸色还没恢复，小脸白白的，看向云歌的眼神有些落寞，坐到沙发，拿出手机翻看。

云歌走过去轻声说：“你再回房间休息一下，你看你脸色还是发白。”孟启摇摇头：“没事，我不要紧，没那么脆弱。阿姨让你约周森，你约啊。”

云歌心里很郁闷，这是怎么回事，她直觉是不想让孟启跟周森见面，内心深处也可能是自己不想跟周森见面。心里好像有点对不起孟启，想到这里，她有点惊讶，这是什么时候有的想法。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要想多了，周森是她的男朋友，总要介绍给孟启认识。

云歌给周森发微信：“我妈让你晚上来家里吃饭。”

周森秒回：“收到，遵命，么么。”

云歌看向孟启，问：“我们出去逛逛吧，在家也无聊。”孟启点点头，随后两人招呼了一声出门了。

外面骄阳似火，实在不适合散步，云歌开车带孟启去了商场。走走看看，最后在一家咖啡馆坐了下来。孟启说：“给我点杯咖啡吧，我想喝。”

云歌疑惑道：“你不是不敢喝吗？”

孟启说：“你看我中午秒睡的状态，还会怕失眠吗？”她抿嘴一笑：“回到江城，我睡得很好。失眠也不怕，有你陪我说话。”

云歌点点头：“好，我陪你喝。”

孟启用茶匙轻轻搅拌着咖啡，看着杯里的漩涡，开口说道：“你不跟我说说周森吗？”

云歌心口微闷，无奈地说道：“真没什么好说的，这样吧，你问吧，你问什么我答什么。”

孟启：“你们交往多久了？”

云歌：“一年多点吧。”

孟启：“一见钟情？”

云歌：“不是，我们早认识了，他父亲是我的老师。”

孟启：“那为什么才交往一年多？”

云歌：“我以为你会问他多高，长得帅不帅，是做什么的？”

孟启淡然一笑：“这些我很快就能自己看到了，问你做什么。”

云歌看她笑得从容，心里反而有点不开心，说：“为什么是谈了一年多，因为一年多以前，有个老同学告诉我，他在英国看到了你，你跟一个韩国人在交往。知道你安全又过得好，我也了无牵挂。”

孟启心猛地揪住，满眼的气愤：“他造谣，纯属诽谤。”转而又说：“我跟别人交往，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云歌：“我不知道，可能因为我一直担心你和家人出什么事了，所以知道你的消息后，我反而……”本来想说反而放下了，但是又觉得不合适，斟酌半天，她卡壳了。

孟启：“我继续问，你，喜欢他吗？”

云歌：“他对我很好。”

孟启追问：“你跑题了，我是问，你喜欢他吗？”

云歌：“不讨厌。”

孟启：“准备结婚吗？”

云歌呆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直觉告诉她，最好不要回答这个问题。为了掩饰说不出的尴尬和莫名的心虚，她端起咖啡，假装品尝，假装回味。

孟启觉得冷，云歌没有否认，那就是肯定了。听常老师说到周森亲切的语气，她问得有点多余了。

于是两个都陷入沉默，半晌，孟启轻声说：“很好，到时候我送你一份嫁妆。”

云歌心里像被重击一般，几天没疼的心又疼了，又气又疼。此时孟启内心也是一阵凄苦，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再次坐在车里，孟启说：“听我的歌吧。”

孟启连接了车上的蓝牙，音乐流淌而出：

“夜中间

血红睡莲

摇摇欲坠

水岸边

树在呼吸

蛇在沉睡

…………”

一路无言，回到云歌家。

周森已经提前到了，正给常老师打下手。见云歌和孟启到家，常老师忙催周森：“你们年轻人去说说话，我这边忙得差不多了。”

周森看到云歌，笑容灿烂：“阿云，你回来了。这位是？”

孟启不等云歌介绍，伸出手：“你好，我是孟启，云歌的同学。”

周森笑道：“你好你好，我叫周森，云歌的未婚夫。”

孟启眼睛微眯一下，眼底有微不可见的寒意，看着周森灿烂的笑容，孟启内心一阵刺痛，勉强管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和周森握手。

云歌皱一下眉，她从来不愿勉强自己在不想笑的时候笑，她冷着脸，沉默着。

常老师的手艺很好，周森和孟启赞不绝口，非常捧场，吃得一脸开心。席间他们三个人相谈甚欢，周森也在国外交流过一年，跟孟启有一定的共同语言。常老师开心地看着云歌和周森，一脸满足，对这个未来女婿非常满意。

唯独云歌，一直默不作声，埋头吃饭。

周森见她过于沉默，想活跃一下气氛，找话题聊。

“阿云你放假了吧，哪天去新房子看看，跟孟启一起去，也给我们参谋参谋，提提意见。”他又对常老师说：“阿姨你也一起去看看吧。”

云歌不置可否地敷衍：“嗯，有空会去。”

见她神情冷淡，周森尴尬地笑笑：“好好，等你有空，你告诉我。”

晚饭后，周森主动提出他要去公司看看，云歌不作挽留，送他到门外。周森拉着云歌的手，依依不舍。云歌强忍着心中的不快，抽回手：“不早了，快去吧。”

孟启看着门外道别的两人，神情黯然，全无几分钟前的开心表情。云歌关上门，一转身，对上孟启凝望着她的眼眸，心中又是一虚。

孟启早早洗了澡，跟常老师道了晚安，躺在床上听歌。嫉妒像野草，在她心里疯狂生长，如百爪挠心。她想搬离这里，但是她又是为什么回来？舍不得离开，才是内心最真实的想法。音乐开到很大，让自己完全沉浸在音乐中。

孟启像一只迷失方向的小船，失去动力，在漆黑的海面漂着，歌者的呐喊很应她心境，谁来做她的灯塔，给她最后的救赎。

云歌陪着常老师收拾完毕，另外领了一顿唠叨、一顿批评，批评她对周森过于冷淡，不够尊重。云歌无奈，也不解释，一句话敷衍过去：“我就这样，他也习惯了。”

常老师不无担心，摇头叹气。

云歌回到房间，没有开灯，她坐到她身旁，轻轻摘掉她耳机。孟启没有动，任由她拿掉自己的耳机，关掉音乐。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云歌适应了黑暗，亮睛睛的双眸凝视着孟启。

孟启不敢动，不敢睁眼，怕她看出端倪。终究敌不过心里起伏的悲伤，眼泪奔涌而出。云歌看看她流泪，叹息一声，把她紧紧拥在怀中，轻轻说：“对不起……”

回应她的是一声低泣，云歌心疼地看她，如果孟启痛苦一分，那么在她这里感应到的就是十分。云歌再一次说：“对不起。”

孟启哽咽：“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云歌：“对不起。”

孟启：“你可以选择对得起。”

云歌压抑地说：“我能怎么选择？”

孟启不忍心了：“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先背叛了我们的心照不宣。”

她又问：“如果张伟杰不告诉你我的消息，你会一直找我吗？”

云歌低声说：“我会一直等你。”

孟启：“等到了，然后呢？”

云歌痛苦地低吟一声：“我不知道。”

孟启：“你不爱他，放过他吧，也放过自己。”

云歌：“然后呢，谁放过父亲母亲？我们所有人的父亲母亲。”

孟启：“他们会祝福我。”

云歌：“你确定？现在是英国的下午五点，你打电话，我听着。”

孟启：“打电话？”

云歌：“对，告诉他们，你要嫁给我。”

孟启郑重点头：“好。”

她拿起手机，拨号，云歌吓傻了，抢过手机扔出去，搂住她低声说：“你疯了吗？”

孟启：“我没疯，我只是比你勇敢。”

云歌想暴走，她压住火气：“如果你当年不逃走，我们早就在一起了，那个年纪，可以不顾一切，可以视死如归。”

孟启不说话，显然也不认同：“现在，以后，我都可以不顾一切，视死如归。”

云歌沉默，孟启说：“如果有一天我伤害了周森，你会不会怪我？”

云歌摇头，孟启又问：“如果必须他和我选一个，你选谁？”

云歌：“你。”

孟启：“我要和他公平竞争。”

云歌气笑了：“你觉得公平吗，我说了选你。乖，好吗？在我心里，他跟你永远不可能在同一个天平上。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不会跟他结婚。我从答应做他女朋友那一刻，我就在后悔，无数次想提分手。”

这个答案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孟启：“你一直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这次怎么了？”

云歌：“这是我的错，正因为我拖泥带水接受了他，我得给他一个交代，给我老师和师母一个交代，给我妈妈一个交代。”

孟启眼睛亮闪闪：“然后呢，娶我？”

云歌：“……那是另外一件事情了……唔……”不等她说完，孟启的唇贴上了她的，随后孟启松开，说：“吻我，像八年前那样。”

云歌睁大眼睛：“你，原来我梦中的怪兽是你……唔”

真正自己开始写，才知道有多难，好难控制节奏。致敬所有的作者，你们太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