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力相抗，沈藜被震得猛地退后几步咯出一口血来，左肩也被一柄长剑穿透，汩汩地涌出血来。

未曾想到，这群黑衣人当真有几把刷子。

还是不差的几把刷子。

再次被逼退，身上挂的彩倒是和方才刚碰上时沙瓯受的伤差不离了。

不过倒是可怜了沙大阁主，这会儿是整个人都像从血水里捞出来的般。目光却依旧坚毅傲然，如一匹绝处中沉勇伺机等待反扑时机的狼。

沈藜想着这人受调笑时干生气答不上话，咬牙切齿如欲咬人又秉公持正下不了口只凶了吧唧的大狗，心底多少有些五味杂陈。

她确实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只是这趟她进城，沈清祠吩咐的差事中，正有这一件。

如今沙瓯已是强弩之末了，却仍未做出丢下她们独自逃跑之事，这般看来，倒也不算差。

沈藜一脚踢开刺向华杳背后的剑，少有地几分愧疚道：“拖华姑娘下水，我欠华姑娘一个人情。”

华杳身上挂的彩也不少，冷着脸，长剑舞动不停，淡声道：“沈姑娘知道便好。若侥幸有命活着，我会去讨这个人情的。”

沈藜弯弯眼，擦肩片刻在她耳旁低声笑道：“当然有命，只是……需要华姑娘帮上一个忙。”

华杳瞬间心中警铃大作——她便知道这人怎会因拖她下水而道歉，分明道歉的是这要她帮忙的后招。

那人隔着她的手握住她手中长剑，带着她振袖逼退身旁刺客，巧笑间身姿如惊鸿游龙，勾手抹了身侧重伤不敌刺客的脖颈，鲜血飞溅。

“玄七！”白纹黑袖的领头黑衣人咬牙喊道。

“现在这个梁子是不死不休了。”沈藜那双琉璃似的清澈双眸中没有半分波动，依旧笑意盈盈，“华姑娘，快跑罢。”

松开她的手，提气一掌将她猛地向前一送，离开了众黑衣人的包围圈。

领头黑衣人提剑暴喝道：“给我杀了她！！！”

本与沈藜沙瓯缠斗的黑衣人都红了眼，随着领头人冲向了华杳，直取性命。

而电光火石，沈藜踏步点地，身形迎面错开追杀华杳的黑衣人，几息之间黑衣人想回头已然来不及，在沙瓯缠斗住玄三玄四的帮助下，沈藜的匕首已然搭在了那位少阁主的脖颈上。

“不好意思诸位，放下剑，否则你们的少阁主立时便会，人、头、落、地。”

领头的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迅雷出手想扼住华杳。

华杳并不惊慌，待他飞掠至眼前，屏息蓦地撒出了沈藜方才塞在她手中的一包粉末。

领头黑衣人猛地一惊却也来不及，被迫吸入了几口粉末，不到几息，卡在华杳脖颈上的手已经一分力气也不剩，只留下一道妖冶红痕。

华杳眸色一暗，猛地一脚踹在他膝上，迫得他跪在了地上，长剑搭上他的脖颈。

剩下的黑衣人看见两头没落好，沉默立在原地，扔下了手中剑。

“华姑娘好身手。”沈藜眯着眼笑，将下颌轻轻巧巧搁在了那折了双臂的少阁主肩上，吐气如兰，“哎呀，有些站不住了，这手连刀都握不准了，怕是一晃便要出事了呢。”

领头人咬牙道：“你想如何？”

“如何？”沈藜笑着，“方才，你刺了我一剑，穿透了左肩，现下我要你一只胳膊，可算公平？”

少阁主听见这话倒是眼中狠色一闪而逝，猛地偏头咬在了她胳膊上一道淌着血的剑伤上。

沈藜一眼不眨眉头不皱，依旧笑如春风，翻腕却是极狠的一刀直接穿透了少阁主的肩。

那尚且年轻不更事的少阁主瞬间松了口，痛呼出声。

“现下不需你的胳膊了，有人替你还了。”沈藜笑着，缓慢地转动着手中匕首的柄，疼得少阁主满头冷汗，额角青筋暴突，却死死咬住牙不再出声。

“不过我同伴的账还未两清，你们家的少阁主，先借我们一阵子罢。”沈藜纤细如玉白的手溅了血，卡上了少阁主的脖颈，带着致命的美感与优雅，谈笑间压迫之感扼人呼吸，“十息之间，我不想再看见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当然，包括那位中了毒的，你们可也要费心带走。免得被我一个看不顺眼，随手便杀了。”

“华姑娘。”沈藜的目光转向她，松了眉眼锋锐，眨了眨眼，温柔笑道，“来我身边罢。”

华杳望着她，垂在袖中那只手忽而轻轻颤了颤，随即另一只手缓缓握紧剑收了回来。就这般一个人穿过那群狠厉的黑衣人，拖着满是伤痕的腿，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去。

“华姑娘受苦了。”沈藜看清她满身的伤痕，目光有些怔地低声喃喃。

都是方才的电光火石。

她即使挟持的速度再快，也比不过这些职业杀手的刀剑。虽未致死，却也一刹那添了累累伤痕。

“不碍事。”华杳冷声道，“沈姑娘还是莫要耽搁。”

沈藜回了神，移开目光，勾起熟稔的笑，扬声道：“十——”

领头人不甘地低呵道：“我们走！”

转瞬间人散了干净。

沈藜利落地寻了袖中一粒药，掐着少阁主的脖子送了进去，瞧着那人瞬间便昏了过去，放心地将其丢在了一旁。

“喂，壮汉，你还撑得住吗？”沈藜看向了一旁一直未怎么开口的沙瓯，随着他一起虚弱地一仰身坐在了地上，伤重得站也再站不稳，也顾不上挑剔。

“去你的壮汉。”沙瓯有些艰难地开了口，本就伤得不轻，方才更是用命牵制着玄三玄四这才让沈藜得以顺利挟持，一剑穿腹就差要了命。沙瓯捂住腹部剑伤，扭头狠狠吐了一口血后才咧嘴笑道，“老子姓沙，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沙瓯。”

沈藜看着他，看了几瞬，忽然克制不住地大笑出声。

沙瓯也大笑着骂道：“笑个屁啊！”

一旁一向冷着脸的华杳瞧着这俩互相骂着又都笑得停不下来的人，也踉跄坐了下来，忍不住松了眉眼，低下头，唇边悄然弯出一抹弧度。

“我有个宅子，我们几个都撑住，一会儿我便飞信去，让我主子赶来救命。收尸也行。”沈藜笑岔一口气，又开始咯血，边咳边笑得停不下来断断续续说。

“你可趁早闭嘴罢。”沙瓯轻轻拍了拍沈藜的背，故作嫌恶道，“好的不讲屁话连篇。”

“我偏不！”沈藜大口喘着气笑，一拳捶在了沙瓯肩上伤口，疼得沙瓯按住恨不得将她的头拧下来的手。

“歇一歇。”

还是华杳先冷静下来，冷冷淡淡开了口，阻止了几欲打在一处的两人。

“那宅子在何处？还有，地上这人，如何搬走？”

打斗的两人齐齐放下手，目光看向躺在地上昏迷着的人质。

随即华杳和沙瓯的目光又看向了沈藜。

沈藜无辜道：“只带了这一颗。不若……再捅个几刀试试能不能疼醒？”

华杳瞧着这两个人，一个左肩被贯穿现在伤口还嶙峋着白骨，另一个更是全身上下没一处好的，闭了闭眼，脑袋疼得嗡嗡响，只得长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