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哈秋——唔嗯……”
熟悉的抽纸声自旁边响起,那人约莫抽了两三张薄纸,将其聚拢在鼻尖和鼻翼两侧。
“啊,好像要看见黄泉了呢……”
“你还是少说几句话吧,太宰。”
路易斯有些心疼也有些好笑,无奈屈指敲了敲太宰治的脑门。
“啊……”太宰治装腔作势地捂住自己被袭击的脑门,鼻音浓重地回道:“感觉受到了重击,尼桑,你不疼我了。”
路易斯理着太宰头发的手指顿了顿,还是忍不住揉乱了那头蓬蓬的黑色卷发。
手感倒是一如既往的好啊,路易斯收回手指如此感慨着。
不听病号的胡言乱语,从一旁简陋搭建的保温箱里取出在家里煲好的中药药剂递给此时黏在威廉身边撒娇的某宰。
“噫——”
即便感冒让太宰治的五感都有所下降,他还是有些嫌弃地扭头,把头埋进就近的威廉兄长臂弯里,用身体上的行动表明自己拒绝吃药的决心。
虽然吧,太宰治很清楚他现在身体上的病症,因为这个世界身体内最初也是最严重的伤势始终未愈且反复发作的原因,不吃药是好不了的,但是……为什么……
明明有西药的,为什么他会要喝那个国家的药物啊!
不吃不知道,一吃难喝的不得了。
特别是被这种中药特有的草药味里里外外熏了十几年,太宰感觉自己不行,不能,不可以。
他要成药罐子了,泪目。
“不要拿过来啊!我要生气了!我真的要生气了!!路易斯尼……咕噜”
太宰治一边高声恐吓着端药靠近的路易斯,一边使劲偏头不让自己暴露在外面,让汤药有可乘之机。
不过……
终究是逃不过哥哥…们的疼爱,太宰被自愿地喝下一碗熬得黑漆漆,热乎乎的汤药。
目光呆滞的宰坐在柔软的火车独立包厢内沙发上,嘴角还挂着实在咽不下去的药渣,一派生无可恋的小模样。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明明他和那个在武装侦探社内摸鱼耍滑的武侦宰不一样,他大部分的真实感还是来自可靠的首领啊,究竟是为什么他要遭遇这些……
身为首领的高贵冷艳,神秘莫测这些与生俱来气场呢?
太宰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本该让人胆寒的怒火和威吓,到了现在的这些兄长面前只是被视为柔软撒娇的一部分。
这些算得上是纵容了吧?
太宰治有些惶恐,也有些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以往的记忆里很难接触到这般纯粹的疼爱和纵容;也或许是那些本该有的美好记忆被惨烈的现实划破,从而对比强烈到他不敢再去接触那些柔软脆弱的情绪。
他就像是找到一个巨大宝藏的稚童,胸口涌起莫大喜悦的同时,却又惶惶不知所以然,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只能这般看着,期待着那所谓的宝藏就是他的幻想,是对他的骗局……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太宰治收回望着无垠草原的视线,落在印在窗户上的两抹金色人影。
我的…家人。
*
[伦敦 国王十字车站]
“哥哥,电报已经发了吗?”
“当然。”威廉应道。
与此同时,他的手正扶在太宰治的肩膀上,防止幼弟因为无力支撑而摔倒。
太宰就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顺从地依靠着威廉胳膊的力度,手中的手杖虚虚点在地上,握着手杖顶端的手稍稍动了动五指。
而路易斯则是自车厢内取出太宰的轮椅还有他们三人的行李,现在正一点一点将这急需的轮椅重新安置好。
“太宰,等下……”
路易斯推着轮椅到太宰治的身后示意他坐下,不过,像是被什么事情提醒了一般,他有些不安地想要制止某个人接下去的行动。
只不过被打断了。
太宰似笑非笑地扭过头,看向路易斯,一只手支起在唇前,发出小小的声音:“嘘。”
“尼桑,我知道分寸的。”
路易斯:……你知道个屁的分寸!
但这话路易斯不能说,他只能有些憋闷地把嘴张了闭,闭了张。
唯有知晓所有信息的威廉,想到了太宰接下去不在计划中的那几步。
他上前一步,屈起一膝,和太宰治平视道:“阿治,你要清楚我们会心疼你。”
“……嗯。”
太宰治不得不回应,就好像是无论他怎么逃避,他的兄长总是可以直白的告诉他,他们对他的在意。
“要乖。”
威廉眉眼弯起,衬着西方人原本深刻的面容也多了那么些许的柔和。
他的手搭在幼弟的发顶,克制地揉了揉。
“……好。”
太宰心中长叹一口气,面上却是应下了这个不算约定的约定。
他们三人走到车站的大门口,来来往往的马车和行人让这片区域显得热闹而繁华。
“那我就先去街上叫马车了。”
路易斯对着另外两人说道。
威廉握着轮椅把手的手紧了紧,最后还是松了,面上带着不熟悉之人看不出委屈,“那我去旁边买些水,阿治要听话。”
“当然。”
太宰扬了扬手,就差挥手告别了。
嬉皮笑脸的模样,像是刚刚偷得了什么好处的小黑猫。
威廉有些气不过的握住那只扬起的手,捏了捏掌心指腹仅有的零星几块肉,还是放下了满心的不安,戴上帽子往一旁走去。
“…莫里亚蒂先生?”
威廉刚走没多久,太宰治的背后便传来陌生的声音。
唇角刚一扬起便落下。
太宰治转着轮椅向后方看去,“是的?”
“……”
一个拿着照片像是领头人一样的男人,视线在照片和太宰治之前来回移动着。他的身旁还有两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人,穿着黑衣,凶神恶煞地看着太宰治。
隐隐感到身后还有两个脚步声的太宰治,心下无语:所以说这个时候的黑.手党是深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黑.手党吗?还有所有的黑手党都默认穿黑衣是怎么回事啊?!
想着想着,太宰治便想起首领时候的他也只是脖子上多了一个红色镣铐,其余的还是和少年时差不多,黑衣黑裤黑风衣,就像是黑.手党本就不该奢求更多的阳光与亮色一般。
太宰治抿了抿唇,回想过往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特别是那些个时候,现在的他看过去,倒是看见了无数的漏洞和不远之后的危机。
再急躁心焦,也是不能再挽回了。
毕竟那个世界的他在跃下拥抱世界的瞬间,已然死去,而现在的太宰治,虽然由那一部分构成,却也不仅仅是那一部分。
他,是无法回到太宰治已经死去的世界。
而那种世界,并不在少数。
回想起这些事情,太宰的心情瞬间暗沉了下来,颇有些不耐地询问身前的人:“有什么事情吗?”
“没错,就是他。动手!”
领头人像是确认了什么,对着太宰治的身后喊了几句。
太宰也顺应剧本往后看去,便只见一个鬓毛须发茂密的和熊差不多的人还有一个黑发笑容猥琐的人猛地朝他扑过来。
他们许是没有绑架过坐轮椅的人,身手有些生疏,不过还是很快地决定好动手的手法。
一个人提溜起轮椅上不便行动的少爷,一个人直接推开那轮椅,扫清前方的道路。
推搡着将太宰治丢到不知何时靠近的马车车厢内。
等到不远处同马车车夫商量好的路易斯反应过来,那处便只剩下一个被翻倒在地,轮子还兀自转动着的轮椅,以及被那幕绑架吓到,捂嘴惊呼观望的民众了
“太宰?!”
路易斯心底知晓这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但还是有些被吓到了,连本该喊出太宰治赞克之名的时候,也只是顺应本心喊出了太宰。
“那辆马车!!站住……!!!”
路易斯看着远去的马车,控制不住地往前跑了几步试图追上,可那马蹄带起尘土,飞扬起来的尘土遮挡住了他大部分的视线,不知道下一步那辆车往何处去。
他只得停下脚步,握紧拳头,顺应计划的下一步。
威廉从一旁的货铺走过来,静静地拍了拍路易斯的肩膀,没有说什么,兄弟二人都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相信太宰,相信他不会作死,然后进行下一步。
只不过,想起小兔宰治作死的斑斑劣迹,威廉和路易斯还是觉得,赶紧快进到计划的下一步,他们可不会太相信太宰会安安分分等待他们救援。万一真出个什么事,到那时候,他们不得心疼死。
这小混蛋一贯不会在乎他自己身上有多少伤,怕不是到时候为了给幕后之人一个重击,准备让自己伤的再严重一点。
他们对视一眼,还是匆匆离去,准备告知阿尔伯特兄长可以行动了。
车站门前的另一处,有着鲜艳赭红发色的少年抬起头,看向刚刚发出声音的路易斯那处。
而等那少年的头抬起,面容虽然还是少年人的稚嫩,但是那种气质,已然是青年人才有的稳重和尖锐。钴蓝色的眼眸像是上好的宝石,却难掩其中一闪而过的暗色。
“太宰?”他缓缓将听到的那个字眼吐出,而后像是确认一般反复:“太宰,太宰治……”
找到你了。
*
此时此刻,弱小无助快乐(划掉)可怜的宰宰闭着眼睛装昏,脑子里还在嫌弃着先前动手几人的拖沓。
但凡那几个人是他的手下,他都要将枪膛抵在他们的太阳穴或者是张开的口腔内,逼问他们是不是敌方派来的卧底。
不说领头人反复比对照片和目标,就单说那两个毫无用处,只能作为摆放和震慑的黑衣男,简直是浪费资源。后面两个靠近的脚步声也不做遮掩,也不清楚是因为他的模样让他们放松了警惕还是那些人本就是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
这里的黑.手党就这样的水准,倒不如他……
月色里,侧卧在冰冷地面上的人被一桶冷水浇醒。
太宰治的身上只剩下一件衬衫,还有下装,眼睛被一层布蒙上,双手被绑缚在身后,双脚倒是被那些人轻视着不曾被绑上。
他也没有做什么让这些人更加警醒的事情,只是静静地伏在地面上,如同死尸一般和清冷的夜色同温,等待那些人的到来。
果不其然,来人听声音就不是先前那几个喽啰。
“喂!快醒醒!!”
来人喊道,让身后的几人上前解开蒙在太宰治眼前的布料,“这边,你,扛着他跟我来!”
太宰治:“……”
乐得不需要走路的太宰治,倒多了几分打量的时间,“这里是…”
“哼!你马上就知道了。”
前面领路的人声音带着不屑,扛着他的人倒是不作声,身后跟着防止他逃脱或者有什么大动作的人倒是示威性的将枪支上膛。
“老板。”
领头人停在一扇门前,敲了敲门低声询问门内的人。
得到一声许可,便让扛着太宰治的人进来,将人按在他们老板对面的椅子上。
“赞克·詹姆斯·莫里亚蒂……”那位老板坐在家具倾斜形成的倚靠上,“欢迎来到我的城堡。”
太宰治顺从力度坐在椅子上,有些困惑地打量了一番后恶劣道:“你的城堡?真是简陋的城堡啊。”
“啪——”
“啊啊……真是失礼的举止啊。”
顶着一侧红肿的太宰治,将因力道而转向的头颅摆正,鸢色的眸子此刻才将对面人的身影映入眼帘。
明明是坐着的人,可无论是他身前站着的,还想扯着他头发威胁的人,还是身后无法直接注视到他的人都感受到一阵战栗和陡然升起的恐慌。
“这么和你说吧……”
太宰被他们视为残废无用的双腿,一条腿顺着上半身和腰部的扭动,抬起踢向面前人的门面,却又在将将踢到之际停住,收回,搁置在另一条腿上。
“来到这里,就已经是我的回合了。”
“你,你的腿?!!”
无论是直面威胁的人还是身后监视的人,都对此感到震惊。
“很惊讶是吗?毕竟你们的情报网一点都不难攻破呢。”
太宰治挺直背脊,翘着腿,恍若他才是那个指点一切的人,而不是被捉来作为弱势一方的人质。
“嘘,现在是我的时间……”
他抖动身后的双手,本该牢靠的绳结在他的动作间轻松地脱落。
就连绳子落地的声音在此刻异样安静的环境下,都显得那么的响亮。
“虽然我什么都清楚了,不过作为一个‘人质’,我想还是配合一下你们比较好,不是吗?大贵族和议员的走狗——「海..军」”
“你…你,什么时候……”
那人惊讶的同时,感受到被挑衅,想要反抗这种不知名来的无力的时候,却又发觉自己已然身陷囹圄。
被捕的猎物才是猎手这一事实,让他无法再拥有犯错的机会。
……
*
“呼……真是残念。”
太宰治转动着为保持一个姿势,到了现在犹有酸痛的手腕和手臂。
计划了一大部分,算到了那么多,到了最后才发现被自己视为敌人对手的家伙,连是他破坏了达德利那里鸭..片的事情都还不知晓,简直就像是算计了个寂寞。
不过算了,这也是常态了。
人心,人性…
个人的经历和性格决定了他们不同的选择,而人性决定了他们的下限……知晓的情报够多,拥有的数据够多,接触的瞬间获取的弱点够多,什么都可以算计得到。
本来该被绑缚在椅子上,无法动弹成为鱼肉的太宰治,现在正自由着;
而以为是刀俎的那个小头目,此时被绑缚在小小的一块椅子上,唯有双手被他自己用利器挣脱,最后刺入他自己的喉管之中。
明明掌握了自由,却还是难逃脱束缚吗?
这也难免,太宰治很清楚自己‘问询’过后的叛徒或者是敌人几乎都是哭着流泪想要自尽。
但……这也太快了。
而且最开始作为监视的家伙,体术竟然还不如他。
太宰治有些无语地推开一旁被窗帘遮挡的窗户,对着窗外树上一身黑的佛烈德招了招手。
“佛烈德,哥哥他们……”
他的话还没有问完,楼底下便传来炸..弹炸裂的响声。
太宰治:……
随之而来的便是那熟悉的枪击声。
重物落地的闷响在枪击停止片刻之后不复存在。
嘈杂的脚步声在此刻也已然停止,只有熟悉的几个脚步声匆匆赶来的声响。
佛烈德做出一个你好自为之的动作,便消匿了身形。徒留太宰治一人站在推开的窗边,被夜色的凉凉习风勾起黑色的短发。
“真是……”
太宰有些无奈的话音还没有落下,便被猛然推开的大门阻拦了接下去的感慨。
“太宰!”
“阿治!”
居然真的都来了。
他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像是看见了什么,却又被自身隐藏。
紧张的两位兄长背后是吊儿郎当的莫兰,以及处理好部下才得以出面的阿尔伯特。
“。”太宰治有些想要扶额,不至于,真的不至于,他这次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
在他的记忆中,太宰治这个群体已然不是第一次作为人质获取情报,或者是作为诱饵诱敌深入,更何况往往这些举动都是他自己安排的,就更不用旁人担心半分。
像这样即便知晓计划,也仍在真心担忧的人他倒是真的第一次见。
或许以前还有个中原中也,不过……那傻乎乎的矮蛞蝓,怕是从来都难以知晓他的计划,只能半猜测半推测地捏紧拳头,恨不能找到他打上好几拳。
那也算是担忧……?
大概吧。
身为首领之后,所有人都同他隔开了,虽然有他自己的动作在里面,但或许也是因为身份的转变以及森先生……
那样也好,反正他能交代的都交代了,能给出的承诺也全都遵守了。
还在思绪飘回那个熟悉世界的时候,太宰治单薄的肩上被搭上了一件黑色的西装大衣,那件大衣很长,将他整个人牢牢地罩在里面,就像是一层保护,来自家人的保护。
西装大衣里面带有明显的温度,足够温暖躺在冰冷地面许久的人。
太宰治收拢思绪,抬眼望进威廉的眼底。
依旧是那般的温和,只是红眸里又有些破碎的光,那大概是自责,对自己身为兄长却无法保护弟弟的自责。除开那些自责之外,他依旧是坚定的,朝着理想前行的革命者。
太宰治忽地笑开了,因为他仿佛看见冉冉升起的那初生的太阳,不算耀眼的光却可将黑夜里的沉霭一扫而空。
同样他或许也看见了,为何在这里要坚持活下去的意义。
*
[废弃别墅据点外树林间]
一个浑身被红光包裹着的男人立在树枝上,仿佛无视了重力,那枝梢并没有向下弯曲那么一厘米。
他手指不经意地落在自己喉间的chocker,似在思索犹豫着什么。
“这么多人,军队吗。”
“里面被绑架的究竟是谁?”
【会是你吗,太宰。】
ooc小剧场:
当天按照计划,连一点恶趣味都没有展现的宰,倒下了。
勇猛(bushi)的宰被感冒击倒了。或许还有一点点的腿痛……
宰:这不应该……我不要再吃药了QAQ
威廉:果然对待那些绑架犯就不该这样心慈手软,应该捉起来狠狠这样那样折磨后再……【过于血腥被消音】
路易斯(递上熟悉的汤药):太宰,喝吧。
阿尔伯特:我的弟弟们真可爱~
宰:QAQ…呕(Q﹃Q)难喝
【PS:威廉的雷点是家人,所以宰因为别人受伤了,我猜测或许他真的会抛弃三观那般胡言乱语,用敌人给家人消气什么的。】
*
春节过完了,在外旅游中,会有更新,等待更新的宝贝们辛苦啦,啾咪~
第19章 Ⅹ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