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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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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妮是玛蒂娜为自己准备的后手。

一旦玛蒂娜的生命安全出现什么意外,或是必须放弃现在这个“卡文迪许小姐”的身份,那么她的全部产业都可以由安妮光明正大地接管。在伊丽莎白、布莱克女士等人的辅助下,她们的事业依旧能够平滑地延续下去。

玛蒂娜并未在上流社会公开她还有个合法的“弟弟”安德烈·卡文迪许。名利场的鬣狗们哪怕觊觎卡文迪许的家产,也只会将矛头对准玛蒂娜,而不会将过多的视线聚焦到安妮身上。这不仅是为了让安妮能够专心于学术,更为了避免在继承卡文迪许家族前安妮的女扮男装露出马脚。毕竟只要有心去查,总能发现安妮的来历

玛蒂娜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于是她安抚地摸了摸安妮的红发,将她脸侧的眼镜链拨开:“不需要你特意做这些宣扬名声的事,有我呢。”

安妮抿起嘴,嘴角旁凹陷下一个浅浅的坑,赤褐色的睫毛垂下,扫过脸颊上略显羞涩的红,笑得坦诚。

这让玛蒂娜又忍不住摸了摸这姑娘的脸,惹得玛丽安再次感到牙酸。

“玛蒂娜小姐,请问您这次来是打算一次性解决达勒姆大学的事吗?我是不是应该调快论文的进度?”

“不必。一所大学而已,没什么难的。你要做的是打磨精进你的研究,力图做到在当前时代他人难以从科学的角度反驳你。”玛蒂娜抬起手,按住安妮的肩膀,无光的眼睛中难得出现异样的光彩来,“你的研究,不是为了逼迫这一所大学接纳女性,而是为了让全国乃至全世界的大学都接纳女性,甚至推动政/府为此立法。”

安妮心跳加快了。她只觉得有股热血从脚蹿到头,直扑脑门,激动得她脸颊泛红,眼睛亮晶晶的。她闭上眼睛,抬起头迎向阳光,感受阳光透过眼皮传来的光热,用力地深呼吸。再睁眼,她依旧是那个严谨、冷淡的医学天才。

她没有质疑“我能吗”,只淡淡道:

“我会的。”

似乎只是在平淡地叙述一个事实,就如同她轻描淡写地解释一则定理、一则自然界早已被发现的普遍规律。

*

“卡文迪许小姐?”

这声状似不经意地偶遇所带来些许讶异的反问让玛蒂娜脸上原本的笑意瞬间褪去,眼眶中的眼珠再度变回一对无机的死物。她垮起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并不转身,似乎突然对安妮鼻梁上的眼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只一味盯着那根细细的眼镜链。

直到脚步声临近,就在她身后停下,她才冷哼一声。

威廉并不介玛蒂娜糟糕的态度,温和地对这尊冷若冰霜的雪白大理石雕像微笑,摘帽扶在胸前,彬彬有礼地鞠躬:

“下午好,卡文迪许小姐。我想也许您还记得我,我是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在这所大学任职教授。”

玛蒂娜终于转过身来,眼神落在威廉的头发上。她的眼珠陡然一转,了然:“哦,水母头。”

威廉:“……很荣幸您还记得我。”

安妮从玛蒂娜身后走出来,礼节性地向威廉问好:“您好,莫里亚蒂教授。”

威廉礼貌地快速扫了安妮一眼,立刻做出正确的判断:“你是医学院的学生,是吧?”

安妮低眉敛目,并不与威廉对视:“是,我是安德烈·卡文迪许。”

“我知道你的名字,听你的导师说你的论文发表在《柳叶刀》上了,恭喜你。”

“谢谢教授。”

她简短地回话完毕,再次不动声色地退回到玛蒂娜身后。

威廉将对话重点放回玛蒂娜身上,试图在惹恼这位不可控的贵族小姐前试探出有用的信息:“没想到您也会来达勒姆这样的乡下。能与您碰上面,实在是太巧了。”

玛蒂娜的眼珠又是陡然一转,动作幅度并不平滑,让人恍然中觉得看到木偶在操纵下机械地动了动关节,发出“咯噔”一声。她将目光直勾勾地钉在威廉身上,不礼貌地上下打量了好几圈,与他的眼睛对上。松石绿与鲜红的眼眸形成强烈的冷暖对比,恰似他们的交锋。

“不巧。”玛蒂娜毫不客气地回怼,声音冷得可怕,嘴角却勾起了,“我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有人故意引我来的。”

威廉不动声色,脸上的笑意依旧温和,如沐春风:“卡文迪许小姐您不相信巧合吗?可这世上就是充斥着许多的巧合,恰如在上帝之手摆弄下的精妙器械零件一般,一环扣着一环。”

“既然有上帝之手,又怎么能说是巧合呢?比如我府上负责采买的女仆恰好看到了关于达勒姆度假的宣传,又善解人意地将消息传达给我的贴身女仆,于是我的女仆又恰好说动了我前来度假,我又恰好在这里遇见了你。”玛蒂娜的眼睛慢慢睁大,露出她冷色调的眼珠上方那平时不常暴露的眼白,“大概是有只无形的手想推动我离开伦敦、前往这里吧?毕竟,要能在伦敦那样偌大的地图上巧合地偶遇才叫希望渺茫,可要在达勒姆这样的乡下小镇子巧妙地偶遇可就容易多了,不是吗?”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威廉微笑着回复她,“像您这样身份尊贵的女士,自然人人都想有机会偶遇。”

玛蒂娜冷笑出声。

可不止于此,可不只是她府上负责采买的女仆这个和外界信息接触最多的人员被巧妙地下了暗示。原本属于她度假前最后一项地府业务的洛厄尔议员在她下手前莫名其妙地死了,这位议员曾经的光辉事迹本该由她掩盖以维护议会信誉,可他竟然死于和犯案同伙的分赃不均所导致的内讧。媒体一拥而上,她度假前的最后一单工作算是黄了。

洛厄尔议员死得毫无疑点,利用职务之便靠倒卖国债和股票的贪婪议员与其同伙干了一票大的,为了独吞赃款而在对方的庆功香槟里偷下毒药,结果双方过于心有灵犀了,上演一场无人生还。他们半场开香槟时罪证都还没收拾呢,警/察到场的时候甚至发现不了第二个嫌疑犯。

没有疑点才是最大疑点。一切都安排得太巧妙了,环环相扣,以至于她不得不怀疑是否有第三方势力的介入。

洛厄尔议员生前为了转移资产在达勒姆买了大片的土地,正好来自达勒姆原先的两位统治者——一位早就死了,资产被莫里亚蒂伯爵买下,为了便于打理而出售了一部分;一位是刚死不久的达布林男爵,他将土地无偿转让给佃农,其中一部分佃农遭到洛厄尔议员的强买强卖。

这个信息暴露得过于刻意了,似乎是专门等着一个有心人的前来。

于是玛蒂娜来了。

在她看来,那位设局环环相扣、请君入瓮的嫌疑人已经不言而喻了。

她可不是娇滴滴的苏格兰场和麦考夫家里那个作兮兮的侦探弟弟,她不走疑罪从无那套法律流程。她有的是手段来收拾一个人,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惹到了她。就算不是,那又怎么样呢?反正她是疯子,是个有钱有权有势的疯子。

“没关系。”玛蒂娜轻飘飘地绕着威廉走了半圈,目光却始终落在他深黑的瞳孔里,“咱们走着瞧吧。”

威廉目送玛蒂娜等人远去。他面色云淡风轻,含着温和的笑意,温柔地注视卡文迪许小姐傲慢的背影,并不为她放下的狠话而感到恼火。他慢慢低垂下眉目,以遮挡眼中的深意。

“安德烈·卡文迪许……吗?”

*

走到无人可窥视的地方,玛蒂娜才终于停下脚步,揽住安妮的肩膀。就在刚才,她已经发现安妮脸色的不对劲了。尽管安妮已经努力做到完美地掩盖神色的异样,可还是被熟悉她的玛蒂娜看出来了。

“那位莫里亚蒂教授……”

安妮的声音轻轻的。

“他怎么了?他似乎在这所大学担任教授许多年了吧?你今天才看出异样来吗?”玛蒂娜开了个地狱笑话,甚至一语双关,“不会是才知道原来他这么年轻,发现他其实是靠给校长走后门才当上教授的吧?”

安妮被这个地狱笑话激得没忍住笑了一下。她没空给自己把功德涨回来,直接进入正题:“我知道我们学校有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只是先前没上过他的高数课,所以没见过他。我没想到的是……”她顿了顿,将不安的心情压下,“我没想到‘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会是他。”

“谁?”

玛蒂娜察觉到了。她知道“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换人了,但是从来不屑于记男人的她并不在意新威廉的来历。

“他是——”安妮低下头,伏在玛蒂娜肩上,以仅能供两人听见的音量“嘶嘶”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他是十几年前那个和我来自同一个孤儿院的人,在你问我名字时,他就在场。”

玛蒂娜想起来了。

那个红眼睛的小咨询师。

“哈。”玛蒂娜又冷笑起来,嘴里却念出另一个名字,“阿尔伯特,你可真是给我一个好大的惊喜——你觉得那个水母头认出你了吗?”

安妮为“水母头”这个贴切的称号逗得笑了一下,可她笑得不太轻松,甚至有些忧心忡忡,文气的眉毛锁在一起:“我不确定。”

“别怕,大不了——”玛蒂娜慢慢挑起眉毛,有些戏谑道,“——反正我是疯子。”

她有种预感,她即将抓到莫里亚蒂的一个天大的把柄。

安妮却有些笑不出来。她低下头,抱住玛蒂娜的腰,俯首在玛蒂娜的肩膀上,从她的肩颈里透出一个闷闷的音节。

“嗯。”

玛蒂娜拍拍她的肩膀,收紧揽住她身体的胳膊。

玛丽安咯吱咯吱地磨起牙来。

*

用不了几天,整个达勒姆镇就全知道从伦敦来了位暴脾气的有钱小姐。

有钱这点信息自然不必特意打探。原先达布林男爵那栋装潢精致的府邸已经归了这位有钱小姐,气派的马车跨过整个镇子在府邸和达勒姆大学间来回出入,据说这是因为有钱小姐的父亲是校董。此外,穿着洁净、面色健康、身材匀称高挑的女仆们里里外外地走动,为大小姐效力,以求大小姐能住得舒适。镇上所有叫的上名字的商人都收到了订单,还有从大城市赶来的商人特意前来为大小姐服务。

至于坏脾气——已经有人领教了。

大小姐除了买下达布林男爵的宅子外,连带着地也收了。达布林男爵的土地死后被归给了佃农们,之后有伦敦的议员从佃农手上用低价强买了一部分,现在又归了这位大小姐。土地被强买走的佃农已经领教过那位议员的厉害了,但现在土地的主人换成了大小姐,他们自然想试试能不能把土地买回来。

还没踏入宅子,鞋底只刚沾上门外铺的地毯,他们就被一名银发的高大女仆给赶走了。

她站在门口,似乎早就知道他们会前来,也预料到了他们的目的。

——她可真高啊。明明站在同一块地毯上,她却比所有人都高大,居高临下地看他们那么一眼,就足够让他们打起寒颤来。

“抱歉,各位,大小姐今天心情不好,慢走。”

有人正要壮着胆子再说些什么,就听见门后叮铃桄榔的脆响,似乎是有人砸了一整套瓷器。一只精美的骨瓷茶壶从门缝后丢出来,砸在他们脚前,碎片迸射扎进地毯,茶壶里剩下的一点红茶流淌开来,晕成鲜血的颜色。

“叫他们滚!”

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吓得人一哆嗦,以至于面面相觑。

“如有要事,请过几天再来吧。”女仆面无表情,声音毫无温度,“另外,大小姐不喜欢眼前同时出现太多男人。”

“坏脾气的有钱大小姐”的名声在失去土地的佃农们走后传遍了整个镇子。

几天后,依然有人不死心地前去找这位只听其声不见其人的大小姐。

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呢?他们原先是男爵的佃农,靠着交租交税后的微薄收入养活一家人。好不容易得到了土地又立刻失去,可现在能将土地租给他们的人都没有了!他们成无业游民了!

玛蒂娜面前,几个衣着简陋的妇人局促地站在茶几前,窘迫地述说自己的困境。身边,她们的女儿们紧张地拉着自己母亲的手,寸步不离。

“卡文迪许小姐,我们……带了钱来。”妇人们窘迫道,“我们实在是没办法,土地被贵族以极低的价格买走,可又没人将土地租给我们……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

一个机灵点的妇人咳了一声,从自己裹紧的围裙掏出一个小布包,露出里面零碎的硬币和钞票:“大小姐,我们想将土地再买回来。我们不知道您买到这片地花了多少钱,我们愿意按您花的价格买,两倍甚至三倍都行。”

玛蒂娜低着头喝茶,不搭话。

这妇人于是去看旁边银发女仆的神色。她努力想了想那天丈夫得到的交代,将自己的女儿推到大小姐面前:“求求您了,大小姐。我们得靠土地才能活下去,否则我这么多女儿可怎么办?”她咬咬牙,“有人叫我把几个已经有十几岁的女儿送去做ji/女,我不愿意。可就算不愿意又能怎么办呢?再这样下去,我和我的女儿们都要饿死了。”

“哒。”

玛蒂娜将手中的茶杯放进女仆手中捧着的杯碟里。她以手帕轻轻擦拭嘴角,浓墨般的睫毛下,一双冷色的眼睛让人看不清神色。

“是零。”她说,“我拿到这块土地没花钱,零的两倍三倍也都是零。”

妇人一怔。她讷讷不言,小心翼翼地看向大小姐,攥着小女儿的手紧了紧。

“那你就用零英镑把土地买回去。”

玛蒂娜转过身去,站起身,离开这里。她蹙起眉头,揉揉作痛的太阳穴。

玛丽安放下大小姐递给她的茶杯与杯碟,将茶几另一端的保险箱捧起,打开箱子,从里面挑出一张地契,将那一包沉甸甸的硬币放在地契上,一起拿给那个妇人。

“您可以走了,夫人。”

妇人揽着自己女儿的手松了。她半张着嘴,瞠目结舌,诧异地盯着女仆手上那份地契与钱币,手伸到半空,顿住了。在确认这一切切切实实地发生后,她飞快收回那包硬币,裹回围裙里,将地契平平整整地叠起来塞进衣襟里,拍了拍。她向玛蒂娜离开的那扇门鞠躬,又握住女仆的手表示感谢。懂事的女孩不需要自己母亲推上前,就已经学会表示感谢了。

“太好了,我的孩子。”母女两人紧紧地拥抱,手牵手离开这里。

有人开头示范,接下来其他人也知道怎么办了。接下来的几天,所有土地被强买走的家庭都派出了女性成员,前往请求卡文迪许小姐。不过几天时间,所有人都得到了让她们惊讶且满意的解决方案。

于是“坏脾气的有钱小姐”瞬间变成了“脾气怪但好心肠的有钱小姐”。

“玛蒂娜大小姐,镇上的人可都说你是个天大的好人,要是达布林的地盘一开始就归你管该多好。”

苏珊娜婆婆坐在自己的水果摊后和玛蒂娜聊天,玛蒂娜对此不置一词。

她坐在苏珊娜提供的小板凳上,手从身边的野餐篮里拿出一整套茶具,从自备的保温壶里倒出热水来泡茶。泡完茶,她拿出包裹好的三明治、马卡龙等点心,将茶和点心都递给苏珊娜一份。

幸亏大小姐没带女仆来。苏珊娜如是想到。否则她的水果摊就变成大小姐的郊游地点了。

她笑着推拒大小姐递来的东西:“我可不敢平白用您的东西。”

大小姐已经自顾自地喝了口茶:“那些人连我的土地都敢平白拿,一些点心而已,有什么不敢用的?吃您的吧,我有问题问您。”

相处的这些天,苏珊娜已经了解了这位大小姐的脾气。大小姐是个讲究人,吃东西要吃最好的,衣服要穿最精致的,马车要坐最豪华的。但她也不讲究,雪白的裙摆随意从乡下尘土飞扬的土地上曳过,曲着腿坐在摇摇晃晃的小板凳上和来来往往的妇人、年轻姑娘、小女孩聊天。但有一点,大小姐脾气爆是真的,眼里见不得男人也是真的。一些嘴巴不干净的男人调笑大小姐,不怀好意地问她“像您年轻漂亮的姑娘是靠什么工作赚到这么多钱的”,大小姐冷冷道了一声女仆的名字,银发女仆就从天而降给他们一人一耳光,扇得这些弱不禁风的男人各个都飞出两英里。

苏珊娜喝口已经温了的茶,咬一口三明治。第一口刚咽下去,就听见大小姐平直冷淡的声音轻飘飘地问她:

“达布林那家伙怎么死的?”

比问一棵草是怎么死的还要轻飘飘的语气。

苏珊娜庆幸自己已经咽下去了。

她向前靠在水果摊堆起的苹果上,侧着脑袋,笑得痛快:“据说是误服了西柚,但他同时又在吃心脏病药,所以死了。”

“是吗?”玛蒂娜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眼珠在眼眶里倏忽转了一圈,“什么时候死的?”

苏珊娜来了八卦的兴致,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当时莫里亚蒂伯爵正大幅度给自己的佃农减租呢,达布林那家伙都气疯了。他们那天晚上聚在达布林家里——也就是你现在住的那栋大宅子——一起商量减租的事情,巴顿作为佃农代表也去了。那家伙本来就在吃心脏病药,又贪吃,估计根本没看餐桌上的甜品到底是什么做的,立刻就没命了,连桌上的菜都还没撤呢。”

“巴顿是谁?”

“他先前在达布林的果树林工作,达布林的温室花园也是他操持的。”

“是吗?我看见了,温室里的植物很漂亮,尤其是西柚,有股特别的清香,我很喜欢。这真是多亏了巴顿先生了。”玛蒂娜将手伸到苏珊娜的水果摊上,捡起一个圆滚滚的西柚,放在鼻尖下轻轻嗅闻,“您这儿的西柚更香,有股香甜味。”

苏珊娜立刻推销起来:“来一些吗?大小姐。这是巴顿培育的新品种,酸甜浓郁,很好吃哦。做成果酱也很不错,可以用来做成派,或者涂抹在饼干、面包上。”

玛蒂娜轻轻颔首:“玛丽安。”

银发的女仆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挑了一袋西柚,称重付钱,又拎着这袋西柚迅速消失。

苏珊娜不禁咋舌:“大小姐真够讲究。”

玛蒂娜轻飘飘地回她:“应该的。——再和我说说达布林男爵吧。”

为自己获得一个大主顾而不免兴奋,苏珊娜对待玛蒂娜更加亲切了,滔滔不绝地抱怨起达布林男爵来:

“那家伙,把我们都视作他的奴隶,但凡从他手上租地的人就没有过得好的,勉强糊口罢了。他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简直连奴隶都不如,只是把我们当成牲口。我们起早贪黑地干活,所有收入九成交给他,他却吝啬得连被水也不肯给米歇尔。您问米歇尔?她是巴顿的妻子。三年前她的孩子突发肺炎,可镇上的医生不在。他们只能去找达布林求助。巴顿为达布林带来了那么多收入,可您猜达布林那个畜生说什么?他从牌桌上下来,抱怨说这个孩子不过是感冒而已,怎么配用他的医生。米歇尔想求杯水,他却问她愿意为这杯水付多少钱!”

“那孩子呢?”

苏珊娜重重叹了口气:“去世了。”她弓着腰背起手,摇摇脑袋,“米歇尔恨透了巴顿,也恨透了贵族,尤其是达布林。幸好达布林死了,米歇尔夫妻两个终于和解,她也总算放过了自己。”

玛蒂娜低头注视杯中已经凉透的红茶,和倒影中的自己对视。

又是这样,环环相扣的巧合,毫无疑点的意外死亡。种西柚的巴顿,与达布林有仇的巴顿夫人,不能吃西柚的达布林男爵,操控一切的莫里亚蒂。

心脏病药不能与西柚混服,因为西柚的成分会放大心脏病药效导致血压急剧下降,从而致死。

但是没有证据。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是他们故意而为之的。西柚做甜点很好吃,而且又是应季的水果,掌握这片土地一切资源的达布林男爵吃一些西柚以及西柚点心再正常不过。他不知道心脏病药不能与西柚混服也很正常,因为他一向不学无术只知享乐。因为佃租问题而情绪不稳的心脏病人在商谈地租时吃药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误服了西柚的他血压急剧下降,死了。

可是如果是莫里亚蒂干的呢?

他们故意邀请与达布林有深仇大恨的巴顿夫妇一同前来,没脑子的达布林也一定会激怒他们,他们会想要立刻复仇吗?必然是会被当场制止的。可这几天本就情绪不稳定的达布林被吓坏了,哆哆嗦嗦地吃下心脏病药。心脏病药与早就下肚的西柚快速反应,要了他的命。

至于西柚?西柚可是应季水果,作为前来的客人,尤其是培养出西柚新品种的巴顿,带西柚作为礼物以示客人的礼仪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这样,也让他们亲手复仇了。

——复仇。

巴顿夫妇必然不可能策划这一切,而唯一能帮助他们复仇的,只能是为全体佃农大幅度减租、对平民充满同情的莫里亚蒂了。

阿尔伯特那个家伙。她早就知道这家伙是个厌烦于让自己成为既得利益者的阶级的疯子。当初他会为她的几句谎言而努力奔走,之后自然也会为那个号召同伴“杀死坏贵族”的红眼睛小咨询师而受到感召。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帮被贵族欺压的穷人申冤?收买人心?还是想成为法律之外主持正义的人物以恶制恶?可是他们又为什么要暗中操纵她的行踪?她和他们的冲突到底体现在哪里?总不可能是当年那个被她用连开六枪暴力打断的婚约吧?

都不要紧。

毕竟她的优势从来不在于与人博弈。在杀了父亲之后的十几年里,她早已发现自己的特长是什么了。

那就是使用自己的特权暴力瓦解另一种特权,掀翻他们的棋盘。

*

达勒姆大学的校董会同意了玛蒂娜关于纳女子师范学院为大学的一部分、在大学内建立为女性提供高等教育的学院的提案,经过校领导层的考核后,决定于来年新学期实施。

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

校董会的成员都来自大英帝国的上流社会,他们没必要和卡文迪许小姐闹不愉快。一来,卡文迪许小姐实在地位卓越、财产雄厚,他们难免会有与她合作、有求于她的时候;二来,卡文迪许小姐可是个疯子,上一个和她起冲突的格雷勋爵已经不敢再出现在社交场合了。

何况即使是为女性提供高等教育又如何呢?女性天生缺乏理性思维与逻辑思考的能力。她们那么柔弱,每个月都要与难以启齿的病魔抗争,根本无力学习。大学既然是大学,就有准入门槛。如此衰弱、笨拙的女性群体中又能出现多少个偶尔具备天赋的成员迈入这门槛呢?最多的还是一些有闲情雅致、受家族宠爱的有钱贵族小姐来镀镀金、增加自己在婚姻市场的筹码罢了。

可是心高气傲、自命清高的“读书人”又怎么会有这群权贵们的“远见”呢?他们还没正式进入名利场,自然也没那么“趋炎附势”,甚至会有一些对“气节”与“真理”的追求。

教学楼下正门前的广场上,一群学生聚集起来,反对学校这一决议。他们群情激奋、慷慨激昂,灵活地运用哲学、医学等知识,反对女性接受高等教育的合理性。为首的学生正是那天在“月经”研讨会上大肆宣扬“女性病人论”的人。

“诸位,请安静。”

站上教学楼门前的台阶,他得以俯视周围的同学。发现众人竟然真如他所言安静下来,他内心不禁充满了畅快的得意。他清清嗓子,将已经在脑内演练了数遍的台词演绎出来:

“请大家冷静。我知道大家在想什么。身为每月都要经历难以启齿之病痛折磨的女性,岂能接受高等教育?若是她们进入大学,岂不是既难以完成学业,又耽误她们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的本职工作?一旦女性的心思不再在她们的天职上,那我大英帝国未来的国民又该如何是好?这终究是有害于我国的决定。我相信,校长与学校的诸校董都是有知识的文明人,只是一时受同情心所蒙蔽,而做出这样的决定。只要我们能够与他们讲清是非,他们必然也会做出更为慎重的考虑。在此,我已拟下倡议书,陈述女性接受高等教育之利害,倡议取消建立女子学院、纳女子师范学院入我校的决定。请赞成我的同学们在倡议书下方签上自己的名字。”

原先还群情激奋的学生们在此时齐齐抬头望向他,将他簇拥于视觉的中心点。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愤怒,只本能地为有一小批女性能够获得他们才有的待遇而不平,于是为这种不平的愤恨找来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事实上,他们在大学读了这许多年也未必见得就能明理、学会思考,他们依然凭借着情绪行事并寻欢作乐,自然也以己度人不认为女性会真的因此获得什么头脑上的进步。但只有自己有、别人没有的东西意味着特权。当这种权力不再只属于自己,那就不再是特权,甚至是人人都可拥有的权利。他们简单的头脑想不通这点,但他们掠夺异性几千年的本能让他们决定反对这种改变的发生。

于是他们以嫉妒为燃料燃烧起来的愤怒使得他们的眼神丑陋得发亮,如同鬣狗窥窃雌狮享用美食、计算自己能偷到多少剩余尸骸那般,齐齐将目光汇聚到被高高举在手中的倡议书,争先恐后地签下自己大名。他们那么的热烈,生怕自己落后一步,如同群蛆向腐肉涌动。

被签下一个个恨得就差刺破纸面的名字,贵族男性专门为自己设计的独有签名以黑色墨水五花八门、缺乏规律地排布在白纸,形成一张怨毒的诅咒,将“女性不配接受高等教育”的誓言牢牢镇在他们中间。这张符咒一般的倡议书随着人群向后传,来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上。

这只手因为长期握笔、握手术刀而布满薄茧。灰色的眼眸投射出钢铁的金属色,冷淡平静。她以俯视的角度审视手上这张倡议书,抬起头与人群另一端的同窗对视。只轻描淡写的一眼,甚至不屑于表达轻蔑。

“安德烈,你也要签吗?这有笔。”一只手将钢笔递给安妮,试图把她拉下水,为自己增添一个“同伴”,却浑然不觉她本就是异类。

安妮笑了,转身将这张纸递给玛蒂娜。

玛蒂娜以两指捻起它,好像拿着什么脏东西。她冷色无机质的眼快速地扫过下方的名单,以一种随意的态度将这部分给撕下来,夹在手里,抖了抖。另一部分的倡议书正文,则被她轻飘飘地丢到地上,踩了上去。

“不愧是大学,又蠢又坏的人确实不多。”

她高高在上地评价,让这些自视甚高的学生涨红了脸。他们想反驳她,想咒骂她,想以最轻蔑最恶毒的语言羞辱她,但比阶级更让他们害怕的是卡文迪许小姐的疯名。他们虽然“蠢”,但也懦弱,所以还没到招惹疯子的程度。

卡文迪许小姐只发出一声嗤笑。安德烈·卡文迪许拨开人群,为卡文迪许小姐开道,让她得以走到教学楼的台阶上,凭身高压了那位拿出倡议书的“学生/运动领导者”一头。

校长来了。

所有人都齐齐松了口气。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校长有些生气,为这些学生的不服从。但是他们都是贵族子弟,所以校长不得不让自己看起来更为平和一些,看上去更像那个能主持公道的人。

已经从气势上被压了一头的“运动领导者”又重新振作起来,努力让自己显得条理清晰:“先生,如您所见,我们反对学校关于建立女子学院的决定。”

他看了一眼安妮,为之前在研讨会上当众被驳的经历有些发怵。但看到她只寸步不离地站在卡文迪许小姐身边,他又对她充满了轻蔑。

什么学术新秀?什么医学天才?卡文迪许小姐的狗罢了!

校长皱起眉头,为这些学生感到恼火。这种决定又不是凭他和校领导们就能做出的,整所学校的投资者们都来自上流社会,这个决定是经过这些贵族组成的校董会的讨论的!连他们都不想和卡文迪许小姐正面交锋,这群还没有继承爵位的学生又想怎么样?可是他不能得罪他们,因为他们将来迟早继承爵位。卡文迪许小姐不用在意他们,可他需要忌惮他们!

因此校长只能尽量温和地假意询问他的理由:“可以说说你们的理由吗?”

得到校长的这番言论,“运动领导者”心中暗喜,以为自己得到了支持,越发大胆起来:“众所周知,女性每个月都要经历羞于启齿的病痛折磨,她们终生都是病人。病人不宜接受高等教育,这对她们的身心并无好处。此外……”

他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玛蒂娜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忽然用力地拍了几下手,盖过他的声音,飞快地打断:“你说病人不能接受高等教育是吗?”

“是的,但是……”

他还是没能说完。

“好极了。”玛蒂娜转头面向校长,“他就是病人,快把他开除吧。”

校长更不敢得罪卡文迪许小姐:“请问他得了什么病呢?”

两瓣浸了血似的嘴唇勾起极其恶毒的微笑,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单词:“梅/毒。”

“什、什么!”这位原先还慷慨激昂的运动领导者脸色瞬间白了,后退一步,强撑起颜面,“卡文迪许小姐,口说无凭,您不能这样污蔑我,我父亲会……”

“你在本地达德利·贝尔开的医院里治疗过,这是医院备份的病历单。”玛蒂娜手里抖着一张纸,不等人看清就快速收回去,“很显然,他打算保留着你的这个把柄,不是吗?”

他的脑子不足以支撑他得出自己将来可能被医院拥有者敲诈勒索的结论,只揪着另一个信息不放:“那又如何?我已经治好了!”

“没治好。”安妮扶了扶眼镜框,面上流露出淡淡的厌恶,“二期梅/毒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会自行消退梅/毒疹,但它并没有被治好,只是症状进入到了其他阶段。顺便一提,你汞中毒很严重,其实水银膏对梅/毒治疗毫无帮助。”

“就算如此,病人不能接受高等教育也是事实!”

见领导者已经倒下,又有学生站出来,“勇敢正义”地坚持“真理”。

玛蒂娜飞快道:“把他也开除,他也是病人。”

校长已经没脾气了:“您别告诉我他也有梅/毒。”

“他确实没有,但是他刚才咳嗽了一声,我怀疑他得了肺结核。”

“卡文迪许小姐,您简直是强词夺理!”

又有学生站出来,但是被卡文迪许小姐的女仆一脚踹翻在地。

“快看!他的手掌流出了月经,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病人!”玛蒂娜惊喜道,“把他也开除,再不开除他就愈合了。”

“可是……”校长还在犹豫。

玛蒂娜微笑起来:“您在犹豫什么?”她上前一步,高挑的身材投下颇具有压迫感的阴影,让她微笑的面孔看起来也令人不寒而栗,“他们挑战您的权威,质疑校董会的决议。毫无审时度势的能力,不懂得权衡利弊,无尊重师长、尊重权威之心,一味被情绪耸动、受人挑拨。这样的人,真的能继承爵位吗?我会亲自向他们的父母说明情况。”

校长萧瑟地叹息一声,心疼自己今天为此掉的头发:“就依您所言吧。”

见此情形,玛蒂娜叉着手,笑眯眯地问底下的学生们:“还有人想说的吗?”

没人想说话了。

他们害怕自己的把柄被揭发,也害怕自己当场咳嗽一声就被打为“病人”从而被开除,更害怕自己的丑态被揭露给父母并被打上“不配成为继承人”的评价。尽管卡文迪许小姐疯得人尽皆知,可没人敢不拿她当回事。

于是他们彬彬有礼地离开了。

*

威廉在下课后刻意路过此处并目睹了这一切。

于是他在玛蒂娜反客为主地将校长招呼到校长办公室时,将落后了一步的安妮叫住。

“卡文迪许先生。”他抬起手,纤细的手指间拎着一根细细的金属链条,下方缀着一片金丝框框住的单片镜片,“你的东西掉了。”

安妮顿住脚步,下意识地去摸鼻梁,在想起自己因为担心玛蒂娜小姐和人打起来于是提早将眼镜放进口袋里时,她又去摸口袋,摸了个空。

“谢谢,莫里亚蒂教授。”

她礼貌地接过,与威廉保持堪称疏离的社交距离。

“你和卡文迪许小姐关系似乎很好?”威廉微微眯起眼睛,探究的目光并不冒犯,“她很维护你。”

虽然刚才从始至终都是安妮亦步亦趋地跟在卡文迪许小姐身侧,如同那个女仆一般。但从肢体语言上看,是卡文迪许小姐将她划进自己的保护范围。

“卡文迪许小姐对我很好。”安妮顿了顿,“她从十几年前起就开始资助我接受教育,否则像我这样的平民,又怎么能够来到这样的学府?像我这样接受她资助的学生还有成千上百个,我只是成绩最好,所以格外受她青睐。”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原先冷淡的面容忽然柔和了许多。

“可你也姓卡文迪许,是因为恰好同姓吗?”

“不,因为我是孤儿,没有姓氏。”安妮语气平平,“卡文迪许小姐将她的姓送给我。”

“你的成绩让我刮目相看,卡文迪许小姐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谢谢您的夸赞,我还有很多不足之处。”

又是一个上流社会惯用的寒暄来回,威廉再度将话题引入他想探知的领域。

“你们是如何得知那位同学患有梅/毒的呢?”他假装好奇似的问了一句,睫毛遮挡下的眸色渐渐深沉。

想到这里,安妮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们将女人带回寝室,被总务部的会计主任达德利·贝尔抓包。我听见过他们的交谈——宿舍的隔音不算太好——推断其中有人得了隐疾,并且为了保密还去达德利开办的医院秘密治疗过。卡文迪许小姐手上那张病历单是诈他的,但那个蠢货竟然承认了。”

“是吗?”威廉眯起眼睛,声音已经温温柔柔,“卡文迪许小姐有时候还真叫人害怕,不是吗?凭借权力就能将学生轻易地开除,校长都不得不听话。”

安妮皱起眉头,为这种言论而不喜。事关玛蒂娜小姐的名声——虽然她本就没什么名声,但安妮不允许任何人说玛蒂娜小姐的坏话——她不得不耐着性子多说几句:“如果玛蒂娜小姐没有权力,她就办不成今天这桩壮举,那这个国家的二分之一人口就永远不可能上大学。她很好。你没有见过她做的那些事,没见过在她庇护下那些工人、农民、学生眼中的光,就不可能知道她是一个怎样伟大的人。”

于是威廉低头了,诚恳地对安妮道歉:“抱歉,是我失言了。”他转移话题,“——你认为达德利特意将这些病历单备份是为了什么?”

安妮顿了顿。

她神色不明地看了威廉一眼,说出的话也一样含糊:“谁知道呢?”

她想起昨天玛蒂娜小姐对她说的话。

“达勒姆上空的阴云来自两股势力。一股来自贵族明面上的剥削,一股则来自暗处——”

早在安妮不知道的时候,女仆玛丽安就已经偷来了整整一箱账本与信件。这些东西堆在桌面上,满满当当,纸张由于堆得太高而轰然倒塌,从桌面上倾泻下去。

“——达德利·贝尔。”

玛蒂娜的手指从这个名字上漫不经心地划过。

“掌握这些将来继承爵位的贵族学生们的把柄,敲诈勒索;与□□暗中勾结,收购、售卖ya/片,开办ya/片馆;垄断本地医疗事业,控制药物价格。”

她并不为这些罪行而感到厌恶,反而玩味地笑起来,从椅子上站起,走到窗户前,欣赏汇聚在低空的沉沉乌云。

“既然他们已经杀了达布林,自然也不会放过达德利。我已经按照他们的暗中操作并期许的那样来到这里——”

玛蒂娜浸了血般的嘴唇勾起毛骨悚然的弧度。一道白光从刺破天空,照耀得她的脸苍白如纸。雷声轰然而致,世间万物归为寂静。

——“现在轮到你们为我表演了,莫里亚蒂。”

苍白手背上青筋暴起,猛的掀翻一旁局面一片狼藉的棋盘。棋子骤然跳入地面,爆发出暴雨倾盆的脆响,连绵不绝。

春季的汛期到了。

红豆泥私密马赛,哇达西这个月忙得死啦死啦地desu哇(bushi)这章终于给我写完了,久等了各位报意思,为我的懒惰自罚三杯。

我还以为这章写完可以庆祝本文满十万字的,但是现在看看可能得等下一章了,希望下一章我能写得快一点。码字赶不上生产脑洞的速度真是太痛苦了,又发了两个预收,一个是文艺复兴时期身穿到欧洲于是假装种花公主坑蒙拐骗成为富豪的故事,一个是法革后捡到波旁王朝的头(是的就是这么抽象)环游世界的公路文。

但是还有很多早就发出来的预收,这本也不知道写到猴年马月(躺下)。

是的,安妮这番话时故意说的,半遮半掩、半真半假,为了给水母头(bushi)小教授递线索。

洛厄尔议员是原作漫画里《一个西柚派》开头在背景板报纸上出现的npc,应该是小教授来达勒姆前的最后一单鲨了么。但是时间线被我一个乾坤大挪移给二设了,变成莫里亚蒂鲨了达布林男爵后刻意漏给议员并用来观测玛蒂娜的事件,所以就变成小教授远程操作、留守伦敦的佛列德和莫兰干的。

现在小教授能确定玛蒂娜也有鲨了么生意,玛蒂娜即将通过达德利来确认小教授的鲨了么生意,然后就会变成两边你看透了我我看透了你但是我们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戏。

对了,水银在15到19世纪一直都是治梅/毒的特效药,只要患者先死于汞中毒就不会死于梅/毒()19世纪40年代碘化钾被发现对治疗梅/毒有奇效,但是因为副作用太大,所以水银治疗法一直是主流。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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