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不得不承认五条悟选的游戏很刁钻。

老是卡了一点点就能通关的感觉让人欲罢不能。

不是血线岌岌可危就是收集物漏了一两个，简直是直直的钩子让人忍不住上头。

五条悟操纵着小人全程陪着他，对关卡熟练得令人心酸。

也就是这样，尽管每一关的模式都不太相同，夏油杰耐着性子不厌其烦地闯过一关又一关。

不知不觉就磨到凌晨，夏油杰难得精神高度集中，没有半点困意。到最后一关时，他对手下小人的掌控已经熟练起来。

最后一关，屏幕上的两个小人合作着，打走了幕后BOSS。

随着BOSS化成像素小点消失在幕前，游戏里的他缩小缩小化成一个小烟花飞到屏幕的最上面，变成弯眼笑眯眯的小狐狸。红毛小狐狸手拿礼花，在屏幕里“嘭”了一下。WIN的字样由小变大，像素彩带在里面翩翩起舞，铺天盖地在屏幕里洒满落下。

“当当，恭喜打出最终结局——请领取礼物。”一个奇怪里透着熟悉的夹子音从音频传来。

头顶的气球闷响出声，闪闪的金片和彩带在此时洋洋洒洒。

屏幕外框放着的趴趴玩具动了起来，顺着滚轮伸着长长的手，颤巍巍地捧出了一个礼盒。就像是被人精密计算那样，一步一趋地把小盒子放到床边。

正对着夏油杰——不知不觉，五条悟已经坐在床的边角。

让夏油杰在游戏里自由发挥。

打包好的礼盒上贴着一个小贺卡。

TO 杰。

夏油杰捧起盒子，对于这明显五条悟的字迹，惊喜又好笑地转头看看擒着笑的他。

“怎么弄的？”他有些好笑的询问。

“小菜一碟啦。”

提前计划时间，定制好趴趴玩具，选好游戏找人改程序…

嗯…然后布置好房间。

夏油杰其实只是一句感慨，悟做到这一步有心人都能看见。

“而且，是迟到的圣诞礼物。”他认真地点头。

“前几天的圣诞节没给杰准备礼物。”

五条悟一本正经地补充：“所以要补回来。”

夏油杰一愣，显然没想到这茬。

其实节日过去了，礼物也不用补送，他不在乎这些。就连所谓的圣诞节礼物都是今年才突发奇想。

可是，为悟的认真而动容。

五条悟就这样乖巧地坐到床沿，直白的身影明晃晃地闯入夏油杰的墨色眼底。

带着眼罩的悟看不清表情，夏油杰却知道他也这么殷殷切切地盯着自己。

仿佛不自信地观察自己的反应——这大概是悟第一次准备这么细致的布置。

夏油杰只觉得那奇妙的热意瞬间席卷全身，直冲脑门，他昏头昏脑地在炽热的期待下打开礼盒。

里面长得神似夏油杰收服的咒灵的同款精灵球，简直是一模一样。质地精致却轻盈，摸上去就知道是特殊材质。用力攥紧还能缩小一圈方便收纳。

“打开看看吗？”五条悟等他观察完，默默攥紧很久才出声。

夏油杰顺从地打开精灵球，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叠纸。

【夏油杰的心愿纸条】

“杰如果为了某些事情心情不好，就把想做的事情写进去，圣诞老人会负责实现的。”

实际马上奔三的大人一本正经地说着这样的话。

“悟，现实可不是童话。”

“但不妨碍我们想打出美好的结局嘛。”

……

悟不放心，而且还在哄他。

夏油杰垂眸。

地上铺了毯子，五条悟就这么瘫倒在地上。

炽热的足以穿透眼罩的视线一直如同探照灯一样干干净净纯粹地照进人心。怎么会不动容呢？夏油杰喉咙发紧，心跳得砰砰快，软的一塌糊涂：最后也没忍心偏头。

终于，几秒之后。五条悟像是放过夏油杰那样，轻笑一声，转头继续看天花板。

夏油杰竟然觉得有些狼狈，他匆匆地收回视线。

如释重负地发现纸片背后有一个按钮形的开关。

这种氛围下，夏油杰没有迟疑地戳了戳。

瘫在地上的“咸鱼”猛地直起身来，从兜里掏出了夏油杰送他的咒灵。活咒灵竟然也有反应，露出欲哭不哭的神情，看起来马上上嘴了。

夏油杰感受到其中咒力的流动，惊讶地看过去。

五条悟满意地看着自己兜里的这只的反应，冲他挑眉：“科技改变世界！”

然后欢呼着，再次仰躺。

“而且这样我可以知道杰的位置喔。”五条悟的声音轻朗慵懒，骄傲地说着。

他在毯子上磨蹭地歪歪头，毛毛躁躁地挣扎着仰起脖子：“杰会生气吗？”

夏油杰当然没有怒气。

怎么可能会生气？

他简直压不住眼里的笑意，手里掂了掂礼物：古法与现代科技的结合，还真是神奇。

至于定位什么的。

夏油杰还是笑出了声。

他把自己的咒灵送给了悟，意味着只要自己想找就能找到他。

某种程度而言，他们是一样的。

只是五条悟做了这件事会大咧咧地问出来，而自己选择不言。

这是一份足够珍贵的礼物。

夏油杰心情难掩的复杂：光是让神子悄眯眯私下规划、完成准备就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的确有什么变得不一样。

夏油杰想通了一些事。认下心里那份难以言喻的燥热与徘徊心间的暖流，强压下那种要把悟捞起来的冲动。

难能可贵的心意，毫无疑问，自己收到了最好的圣诞礼物。

“当然不会。”

因为我们真是想到一起去了。

“这是最好的圣诞礼物。”

*

夏油杰就这样水灵灵地在五条悟的房间里睡着了。

这一觉，不知是难得的熬夜的结果还是有五条悟在自己身边，他睡得绵长而踏实。

直到感知地面摇晃，把他惊醒。

五条悟盘腿在他身边。

“早？”他向他招手。

然后低声：“是小地震啦。”

五条悟指指手机，上面已经响起地震预警。

他顺势切出电视，暂时还没有通知。

倒是有另一项新闻。

夏油杰本是不打算关注猴子日常的，可主持人的声音严肃，面色郑重，屏幕上也写着什么预警。夏油杰眨眨眼，定睛一看报道：

“受xx天灾影响，范围内出现不明病毒，近期发生的暴乱均为天灾后的余波，请市民不要惊慌。”

……

“倘若身边亲友出现因不明原因昏迷且无法检查出结果，可联系社区排查是否受该病毒影响。”

女主持人一丝不苟地念稿，背后配上煞有其事的资料数据支撑。

乍一看还挺像那么回事。

但夏油杰是知道到底什么情况的。

他看向五条悟。

五条悟无辜：“我只是告诉夜蛾，事情闹得这么大，民众也该知道一部分真相了。”

他是无所谓别人的想法。

但是杰是不希望咒术师的付出不被理解的。

五条悟重来一次肯定要改变什么。

“那些人觉得爆炸发生得这么突然，未来也很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那些人也是这个意思喔，”修长干净的手直指屏幕里的政府办公楼。

“说是什么预演什么的。”

五条悟撑着脸，平白地叙述。

“这样方便找到被羂索标记的人，我就没阻拦。”

有人试探着让他主事来着。

但那段时间他确实无心这些，忙着回五条家摇人找把科技和咒力结合的方法做礼物呢。

有些事他需要做，但也得想做才愿意开始。

夏油杰若有所思地点头：“把水搅浑，总比让羂索沉下去的好。”

“嗯哼~”

“我也这么觉得呀。”

“所以这段时间就先让他们忙吧。”

五条悟伸了个懒腰，切台：“而且我觉得这个路线不错，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

电视上给了一份美食旅游观光规划。

“你觉得羂索会去这些地方？”

“不会！”

“但我们可以去。”

……

直到吧嗒吧嗒的踩地声停在房门前，好像在踌躇。

两个人才不约而同地结束了闲聊。

夏油杰打了个哈欠：“进来。”

门悄悄打开一个缝，小孩眨巴着眼睛探头，看到盘腿坐在床上的夏油杰愣了一下。

不出意外是安井良奈。

毕竟自己的家人在自己不出现的非工作时间不可能直愣愣地闯过来找他。

他有些慌乱和期盼：“刚刚…广野醒了。”

江口广野几天前就醒过。

但是意识昏沉，全身乏力。

往往醒了三四个小时就莫名其妙地睡过去，沉默得没有说出过半句话。

差点让安井良奈以为他被烧傻了。

寄人篱下，都是惹不起的大人。于是良奈自告奋勇地要照顾他。就他们看见的而言，不得不说，照顾得有模有样。

五条悟在夏油杰身上见到对两个孩子的关心。

刚刚醒来的江口广野苍白着脸，目光里透着灵气：“良奈说，你们愿意帮我们就近上学？”

“对呀，要感谢我们吗？不用谢喔，举手之劳。”

江口广野：……

须臾，他开口询问：“有什么代价？”

安井良奈欲言又止，显然觉得这样的话很不礼貌。

“啧，没有代价。”

见江口广野眼里还有警惕。五条悟不满：“小孩子一天天想这么多长不高的啦。”

“嗯。”

江口广野承认自己这份多虑，又逼着自己瞥了两个大人一眼。然后慢吞吞顺服地低下头，露出真情实感的感谢：

“这次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们救了良奈和我。”

真挚的童声透着力竭的沙哑，里面同样包裹着小孩的真心：

“如果你们依然需要这份微不足道的力量，我们可以你们做任何事情。”

这小孩…

五条悟挑眉，随即心头一笑，也不在乎。

“别想这么多了。

一定要动脑的话——”

五条悟甩出一本手册：“你们可以选一选合适的学校了。”

然后大臂一伸，把夏油杰捞出门去。

关门走远了，五条悟才开口：“你不生气？”

“悟不是也没生气吗？”

夏油杰耸肩：“而且，这个年纪懂得自保，反而更可贵了。”

他之前担心过两个人都不适应，现在反而多虑了。

江口广野的醒来后的冷静，透露出另一件事：

自己求到他们面前时，难道没有警惕过吗？这份请求，足以说明同伴在他心中的份量。

如果遇到的不是五条悟和夏油杰，只会成为病急乱投医。

大概…是想到了当时为了给自己复仇孤注一掷的两个小姑娘吧。

自己死了就死了。

家人们执拗得让人心疼。

门落上很久了。

江口广野却盯着门口发愣。

“广野？”

江口广野回神，终于冲同伴露出此次劫后余生真实的笑：“好像这次，我们真的幸运了一回。”

从大人指缝里流出来的善意，对他们来说已经弥足珍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