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被人在网上莫名其妙地传了谣言，谭宗明自然也看到了。无论是作为安迪的朋友还是为了集团的声誉，这事他都不可能放着不管，于是在打完电话叮嘱完安迪绝对要小心之后，他一边翻看着邮箱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放在一旁的手机。

他知道邱蓁蓁是有信息网络安全的学位证书的，但是真的要打出这个求助电话吗？

无关男女，人都是希望在喜欢的人面前展现自己美好的一面的。可是安迪这件事他目前也暂时找不到其他人帮忙——

等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拿起手机，拨通了给邱蓁蓁的电话。

他只知道邱蓁蓁跟安迪住在一个小区，却不曾想自己给安迪定的房子刚好就在邱蓁蓁的旁边，因此他也不知道——

“啊，你是说安迪那件事——”邱蓁蓁懒洋洋地说道，“我早就知道了。你放心，我绝对会把这家伙揪出来的。”

虽然一开始是为了叶修才学的网络空间安全和信息安全，但能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可太好了。要不是她手上的这台电脑不太行，而她又不想跑去申请使用大学里配置更好的电脑——毕竟要打申请的话肯定要写理由，她又不想撒谎。

而谭宗明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你过来公司这边吧，”偌大的集团要配置相关的电脑并不困难，况且以邱蓁蓁的技术空降不是问题，“大学那边我去说。”

教授外出出个公差之类的，只要钱到位人也同意，大学肯定不会拒绝。

邱蓁蓁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也没有跟谭宗明客气，随口将需要的东西报了出去。

于是等到了第二天，已经从谭宗明那里得知了外援的安迪从摄像看到了邱蓁蓁出门，便推开门探出半个身体，提出要和邱蓁蓁一起前往公司。

一路上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偷偷从后视镜观察着坐在后排看着窗外风景的邱蓁蓁，然后在接触到对方也在偷看的视线后，尴尬又匆匆地转移开了目光。

安迪向来对别人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而关雎尔——哪怕是已经跟邱蓁蓁做了几年的室友，她和樊姐也仅仅知道对方是在大学里面工作。

至于具体工作——

关雎尔恍惚想起来，她跟樊姐一直没问，邱蓁蓁也一直没说，于是她们都以为左不过应该是文员之类。可现在看起来——

像是谭宗明那样的大老板，会这么大动干戈只请一个文员去公司吗？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安迪看着明明工作几年却仍旧面容青涩的邱蓁蓁，想起自己刚回来时，谭宗明告诉她安排好的房子地址后的欲言又止。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个时候谭宗明的欲言又止跟邱蓁蓁有关。

事实证明她的感觉没有错。

因为难得的，在停好车之后，她看到了在门口徘徊等待的谭宗明。一开始邱蓁蓁以为他是在等安迪，还嘲笑道：“老谭好像安迪老妈哦？”

谭宗明气笑了，这个没良心的小混蛋以为他是为了谁。“亏我还担心你会被为难，看来是我白操心了。”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安迪有些惊奇地看了一眼这个多年好友。

真难得，老谭居然也有这种被气得跳脚却拿人没办法的时候。

“有没有被为难还不是全是我一个人干的活，他们要是能够派的上用场的话老谭你也不用叫我来了。”邱蓁蓁满不在乎地说道。

好极了，他现在不用担心邱蓁蓁被为难——他更需要担心邱蓁蓁在犯了众怒之后要如何收场。

要找出那个藏在帖子背后造谣的人并不困难，在午饭时候邱蓁蓁就已经完成了工作，一边将相关信息发给谭宗明一边得意洋洋地对他说了一大堆艰难晦涩的专业术语，末尾才总结道：“那家伙是个笨蛋这一点真是帮了大忙了，居然完全没有做任何防护，侵入她的电脑根本就没有花费任何力气。”

“这次的事情真的谢谢你了，”谭宗明选择性地忽略了那一堆分开来他知道合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的话语，然后在道谢过后，他观察着对方的神色，提出了一起吃饭的请求，“走吧，为了表达感谢，今晚我请客。”

他如愿以偿地听见了邱蓁蓁的欢呼。

可以说，谭宗明的年龄并不算大；只是在商场沉浮浸润多年，到底还是练就了一副看人的本事。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可以肯定地说，没有谁的心思能够逃得过他的察觉。

——一开始邱蓁蓁也是这样。

虽然在相识之初，她身上就有种令人难以忽视的异样感，仿佛是什么非人的存在披了一层人皮，但谭宗明将那解释为自己熬夜没睡好产生的错觉。

直到某一天，只是偶然间，他偷听到了一场女生之间的对话——不，那与其说是对话，倒不如说是一场单方面的霸凌比较合适。

起因是他——理所当然地，难道还会有其他理由吗？由一个女伴突然发出的嘲讽感叹，大意就是明明之前邱蓁蓁和谭宗明打得火热，现在却突然划清界线，一定是被讨厌了吧之类的。

“最近都比较忙吧，”邱蓁蓁懒散地敷衍着，“不过你提醒我了，确实好久没有约他——可是一想到要进行社交就提不起劲。”

“你就嘴硬吧。”那个女孩持续嘲讽道，“之前不还是围着他转么？”

“那是当然，好看的宝石谁都喜欢。”邱蓁蓁憧憬的语气倏忽冷了下去，“可是啊——

“要是宝石名气太高，无数的麻烦也会如影随形。”她这样说道，“我要的是能够点缀在裙子上让我变得更受欢迎的装饰，而不是必须要放在红色天鹅绒垫子里、要好好保养的展览。谭总确实是个很理想的男朋友，钱财和权力都是顶尖的搭配，人也没有那些纨绔弟子那样的坏脾气。可我不会选他，毕竟仅仅只是有一点点牵扯就有像你这样的麻烦找上门来了呢。”

在那一刻，谭宗明确定了，邱蓁蓁完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是那种绝对不可以交付真心、一不小心就会连人籍都丧失的家伙。

“眼光高到连谭总都看不上，那你喜欢的又是什么样的？”似乎是不忿于自己被称作“麻烦”，那个女孩继续质问道。

“真是的，我以为我已经说的很明显了啊。”仿佛是对同伴的愚钝而感到困惑，邱蓁蓁叹了口气，“谭总是凡人的顶配，那我看到的肯定在那之上啊——

“那就只有神明了啊。”她用甜蜜憧憬地说道，“或者说，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仅仅在这句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他就确定了邱蓁蓁身上那种异样感来源于何处——

即便是对所有人都是微笑着，即便对他做出亲昵地举动，可那所有一切都是假的。如同操控游戏角色一般，谁也不会认为那个角色就代表着自己一样，邱蓁蓁对他们所有人表露出来的一切，当然也不属于她自己的真心。

当直面于和常人不同的人时，绝大部分人都会感到恐惧并试图逃离吧？那几个女孩也是一样。

可是谭宗明不同。

面对于危险，他为了明哲保身当然会选择退避；可是同样的，却又难以抑制地被他们所吸引。

“你把她们都吓跑了，往后在舞团可能很难待下去。”他从藏身处走出来，对邱蓁蓁说道。

如他所料的那样，对于明显被听到了所有谈话的自己，邱蓁蓁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市芭蕾舞团已经给我发了邀请了，我下周过去也完全没有问题。”

因为是以后再也不会有交集的存在，所以就算暴露了真面目也无所谓。就像是游戏里那些任务npc，哪怕冲他们挥舞着武器，在点击对话的那一刻，他们仍旧会笑意盈盈地回答。

从邱蓁蓁的态度里，他读出了这层意思。

“——解决了？！”等到曲筱绡得到消息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她看着据说是解决这起事件中的头号功臣——这家伙正对着手机傻笑，看上去完全就是一条筋的职场新人。樊胜美和关雎尔犹豫着不敢问，毕竟“谭总特聘”这四个字就足以打消他们的所有勇气；安迪只是一开始有些好奇，现在事情过去了她的好奇也慢慢消退；只有曲筱绡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猫一样凑了过去，这可是人脉啊，她怎么能够容忍一条搭上谭宗明的通天大道放在自己面前她却毫无动作。

“蓁蓁啊，”有史以来第一次，她亲热地喊着对方的名字，“我听樊姐说你在大学工作，我脑子不行只知道赚钱，所以最崇拜学霸了。你能帮上谭总的忙，在大学里一定是最厉害的人吧？”

“就是一般教书而已。”毕竟其实她更想去做研究。

“MHC分子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家族，目前我们知道也只有很少一部分。”她想起大学那堂课，仅仅一张ppt上面密密麻麻地塞满了芝麻大小的字，远远看上去仿佛是什么精密仪器的电路图。而他们的教授，在最下方圈起一个尾指第一节那么大的红圈，告诉他们那就是他的博士论文，“你们可以看到，个人的研究看起来很复杂很困难，但其实只占整个家族的一点点。”

“这就是免疫学，这就是我们学习研究的东西。”

在那一个瞬间，她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就像是目睹了某个不可言说的存在，你仅仅只能瞥到它的冰山一角，也仅仅只能理解那么多的信息量，却还是被它的庞大繁复所吸引。那张只能什么都没能看清的ppt幻化成耗费千万人的人力时间金钱才筑起的宏伟建筑，每个芝麻大小的字都是每块用尽心血才做好的砖块，它们层层叠叠垒在一起，才有了这座甚至目前来说还只是半成品的建筑。

如果、如果我能成为其中的——

那个时候，她渴望地看着那张图，完全痴了。

而听了她的话，曲筱绡却暗地里撇撇嘴，觉得她只是在藏拙。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

她总能磨出搭上谭宗明这种金融大鳄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