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阴沉飘动的云像席卷而来的水墨山水画，天空成为画纸，绘画者一笔轻一笔重，在这张画卷上挥洒笔墨。
映照出枝江现在的心情。
江城这个季节的天喜怒无常，让人难以捉摸。从剧组出来时天色还是晴空一片，到了这边就阴沉下来，难猜的很。
进组后好不容易有个空隙出来，枝江找了家不需要预约的小店，菜色大多是江城这边特有的。
小景翻阅着菜单，问道：“江江，你吃辣吗？”
枝江不太能吃辣。
“我看一眼。”
接过菜单，她光是翻了几页就看望而却步了。
江城的菜果然是极具地理特色所在的，菜单上通篇的离不了一个辣字，配图就更是了，红艳艳的辣椒总是这上面最好的点缀。
“我点两道好了，余下的你来，别吃不完了。”
枝江看着菜单眼花缭乱，选了自己看起来不错的两道素菜，递还给了小景。
“那我得来道荤菜了，有点想吃肉。”小景嘴馋道。
她们此行来了江城，的确还没吃过这边儿的美食，枝江想着有空了约莫也就到了自己在《寄苍歌》剧组杀青那会儿了。
也不会太迟，等那会儿再好好吃点美食。
因为下雨的缘故，也因为这边地方比较偏，店里的人很少，满眼望去，刚刚吃完的那桌一走，整个一楼就剩下她们一桌。
客人总时逢缘来的，雨声大了，下一个进店的身上就沾了不少湿气。
小景从隔座之间的镂空处看见了一个熟面孔，手扒拉到餐具，压着声提醒枝江，“江江，戚芜来了。”
枝江还没有听清，一只凉滑的手搭在她肩上，带着屋外的清风和雨的味道，靠近她身边。
“别动。”
枝江哪里敢动。
来人话声清润，轻轻安抚她，直到那只落在肩头的手从上面摘去一小片拇指大小的绿叶，枝江动了下唇，想开口却不知说什么合适。她们现在的关系说谢谢有些生分，不说谢谢，枝江又想不出什么别的开场白来。
但感觉不会错，在这儿遇上戚芜，她并不觉得没趣。
“真巧，在这儿都能碰着。你们应该也没吃吧，我们四个拼个桌怎么样？”曾如岁跟着戚芜后两步进来，笑吟吟说着。
“好啊，可惜我们点过菜了。戚老师，你们两个看看菜单，四个人吃的话可以再添几道~”
小景这副乐意的劲儿，像要把她给卖了。
她和小景起初相对坐着一个四人座，现在戚芜和她助理来了，最方便的办法是枝江和小景往进挪一个位置。
但眼下曾如岁这边都坐下了，枝江还迟迟未动。
戚芜也不急。
“戚老师，对不起啊，我这个人吃饭喜欢地方大点儿，可能没办法一起吃，不然你换一桌？”她话音和表情上都毫无破绽，稍抬眼睑，冲戚芜歉意笑了下。
枝江擅长拒绝别人，对戚芜也同样。
“没关系。”戚芜说着离开了。
枝江以为她要换一桌，正要等曾如岁也走后问问小景为什么答应的那么没底线。
戚芜又回来了，还拎了把椅子，靠近时椅子腿磨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枝江想不明白，戚芜这么执着干嘛。
“我可以坐这儿。”
戚芜孤零零搬来椅子，坐在一条两人宽的用做行走的过道之上。
从哪一点看来她都能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偏这么做。枝江霸占着双人位置的爽感瞬间消失了一半。
“阿芜，我按你爱吃的点了。”曾如岁翻着菜单，像把那上面的菜色都看了一遍。
戚芜点头，曾如岁叫来服务员，又添了三个菜。
“如岁姐，你和戚老师应该不是第一次来江城了吧，这儿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小景不知什么时候和戚芜的助理混得很熟，张口闭口都是如岁姐。
“好玩的地方确实不少。”曾如岁想了下，眼神飘向戚芜，“不如改天找个时间，我来当你们的向导，我们四个好好在江城玩一趟。”
这话的可实现性简直突破零下。
枝江想戚芜这样的大忙人休息时间应该是不归自己的，这天并不会真正来临，算是活在小景美好憧憬里一个无限接近却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
戚芜现在才摘下她的鸭舌帽，口罩依旧带着，同样没说什么。
“能和戚老师一起玩，简直是我想都不敢想的。能有这种机会明天开始让我天天吃土都行。”
这个假如充分表现出小景的意愿，枝江想在旁边给她配一个上线声音，比如：叮咚。
以此来强调戚芜脑又上线了。
事实就是戚芜和她的助理不会有这个闲工夫，今晚算个例外，她光是知道戚芜今晚没有戏份，不过为什么在这里...有点值得好奇。
曾如岁发挥了她擅长的聊天技能。
“阿芜，你也好久没有休息过了，打算什么给自己放个年假。”曾如岁内心恨铁不成钢，都坐到一张桌上了，还一个比一个冷漠。
戚芜：“这个得看公司安排。”
“看安排...那你今年可能是休不上了。”她是谁，戚芜的助理好吗，公司会这么好心让这个捞钱桶休息，想都别想。
“不行呐戚老师，人有时候不能总绷着自己，有机会还是要休息休息。动动也会想你的。”枝江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忽然周围好像安静了几分，她一抬头，三个人视线齐齐看着自己。
闹哪出？
不就是搭了句话，这么大反应。
“枝江小姐也知道动动？”曾如岁发现了华点。
“见过一面，我很喜欢它。”枝江不隐藏自己对动动的喜欢。
“回了徐城，你可以去看看它，离你住的地方很近。”戚芜主动说。
是呐，何止是近，不就在一个小区里吗。
她忽然起了想调戏戚芜的冲动，这人每次跟她说那些不清不楚的话时都是只有她们两个人，那这次人多了会是什么反应呢......
“戚老师，我更想和你一起去看。”
枝江眼神直勾勾看着戚芜，一桌四个人，瞬间傻了两个。
曾如岁：怎么回事，不是阿芜在追她吗，局面逆转了？
小景：啊我靠，江江她出息了，主动说想和戚老师一起这种话了，真的出息了啊！
戚芜请潭般寂静的眸底，飘荡起阵阵云雾，想是映照窗外那番景色，一片朦胧中，枝江见到有一抹浮动而明澈的柔光缓缓升起。
她忽然后悔说出这句话了，戚芜真的当真，并且答应她。
“会有机会的，我会记得。动动也会期待你的光临。”
菜上桌了，枝江慌乱中转移视线，拿起筷子随便夹了道菜送进嘴里，后果就是被辣到怀疑人生，向小景呼救，“小景，水！”
“来，慢一点。”
情急下也不知道是哪个方向递来的一杯水，枝江接过去咕咚咕咚两口，舌头上的痛感才少了些。她从前没这么不能吃辣，这点在成年后越来越成为枝江的弱项，每次过分辣的食物进了嘴里，就像被咬住舌头一样。
这时候第一个递给她水的人一定是枝江命里的救星。
枝江眼含着水雾看向救星，可她的救星哪里是小景啊。那人温情脉脉的看向她，一瞬间，枝江有点想替自己刚刚的那句话买单了，此时戚芜摘下了口罩，波澜不惊的眼底毫不突兀的挤进去一点担心，真的好诱。
怎么办，想搞到手。
这点邪念上头的时候，枝江连忙拽着自己的思绪悬崖勒马。
“......谢谢。”她安安分分的继续吃饭。
戚芜眸色恢复如初，但并不失落。每当她能在枝江眼底看到一些动情之类的东西产生时，它的主人就会把这点情绪扼杀在当下，一次次下来……
也不是值得失落的事情。
戚芜点的那几道菜确实不错，枝江嘴馋，尝了几口又因为辣度望而却步，暗自记住了菜名。
下次点的时候必定要不放辣椒的。
窗外昏暗的光从有到无。
饭后到了结账环节，枝江刚起身，曾如岁已经站在了收银台前，反观慢一步的小景，她叹口气。
小景眼神在向她求情：坐在里面真的不是很方便结账。
“我们，无所谓谁来结账。我也很期待，能等到你请客的那一天。”戚芜说着，戴上了鸭舌帽。
“别光期待嘛，你这么不给机会，怕是吃不上我请的饭了。”
“还有很长的以后，我并不急于一时。”
戚芜这话好像有更多的意思在里面，枝江忍不住去想，思绪在陷入漩涡之前回头。
以后这种话还是太好听了，谁听了都忍不住多想一些。枝江轻哼一声，唇角撷着笑，掩饰自己那一瞬出现的期待。
“戚老师口中的以后总是那么让人向往。”
窗外雨停了，天空彻底拉上帷幕，曾如岁结完账后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手上拎了一个纸袋。
纸带上印着的图标有些眼熟，错神须臾，有点眼熟，枝江一时想不太起来，却觉得以前一定是见过的。
戚芜说：“市区买的甜点，要尝尝吗？”
“那就不客气了。”枝江没拒绝。
曾如岁把纸袋递给了小景。
今天这个便宜，她算是占够了。